風大迷眼

“我感謝你，你給了我刺激和動力，我聽說你是某市長的親外甥，就想，對手有這么硬的后臺，我得下更大的功夫才能打敗他！”

鐘風今年32歲，大學畢業(yè)，滿腹經綸，躊躇滿志，人也長得天庭飽滿，高大魁梧。人說他有官相，他說他沒有官運。為什么呢？

鐘風相信朝中無人難做官，他在上邊沒有人，別說親爹親娘岳父岳母，就是姑舅親朋也沒有一個。鐘風還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可他沒錢，窮家出身，他和愛人工資都不高，夠吃夠穿能養(yǎng)活他們6歲的小女兒，沒錢去買當官的路。人聽天由命，知足常樂，鐘風不奢望，一門心思用在了工作和學習上。

突然傳出消息，市里公開競選開發(fā)局局長職務，不是過去的培養(yǎng)選拔，暗箱操作，而是萬眾矚目，公開競選，挑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鐘風的年齡、文化、崗位、身體全符合條件，他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報名了。總共報名139人，通過政審和資格審查，入圍17人，又通過考試和答辯，確定了兩名候選人，鐘風和伊然。人們看到，大概開發(fā)局招商引資要多同外界打交道，兩位人選格外注重了儀表。鐘風和伊然都高大魁梧，相貌堂堂，區(qū)別僅僅是鐘風是圓臉，伊然是長臉，素質水平就看最后的施政演說了。這時，鐘風才動了大勁，試試看的心態(tài)變成了志在必得。

鐘風下功夫做調查研究，熬夜寫施政演說。寫出后，像背臺詞一樣背了個滾瓜爛熟。又對著妻子和女兒演講操練，還要妻子和女兒提意見，妻子和女兒聽著都滿意了，鐘風還感到不滿足，心虛恐慌，害怕競爭不過伊然。他想早知道自己的命運，去抽簽問卦，求佛保佑。

鐘風坐車來到佛山靈隱寺。寺門外，賣香紙什物的擺滿了地；寺門內，焚紙的、燒香的、煙霧繚繞；佛壇前，撅著屁股跪拜的，虔而誠之抽簽的，恭而敬之放錢的，各種形色的人很多，卻雜而不亂，井然有序。身披袈裟的住持盤坐神壇，雙手合十，眼半睜半合，磕巴著嘴念念有詞。鐘風燒香磕頭，來到佛前，也向神笸里敬了一張百元大鈔，立手起出一簽，放眼一看，簽言是：“風大迷眼”，釋語是：“心底無私天地寬”。鐘風不解，問，住持道：“說破不靈，阿彌陀佛……”

第二天，鐘風聽到一個消息，伊然是市委書記的小舅子。鐘風一下泄氣了，對“風大迷眼”的簽語釋然了。這場競聘是迷惑人的，而且是認認真真走過場，大張旗鼓蒙騙人。報名是138人給伊然作陪襯，考試是16人給伊然作陪襯，施政演說剩他一人給伊然作陪襯了。這是一場作秀，他的整個感覺是上當受騙被玩猴。他憤怒，他后悔，他想拒絕演說，揭露內幕，卻沒有反潮流的勇氣；他想用高水平的演說打敗對手，又覺得這是徒勞。前面應試已經徒勞了，不能再徒勞了。他像泄了氣的皮球，疲軟了。

施政演說這天，拈鬮，伊然先講，這對他有利，他卻沒有去聽，妒恨著伊然是市委書記的小舅子。他上臺演說，題目很新，開頭就贏得了掌聲，接下來的演講，卻像一個不好的小學生寫作業(yè)，馬馬虎虎，潦潦草草，他是沒有演說完就下臺了。場上很多人發(fā)出了惋惜的嘆息聲，鐘風心里說，你們懂個屁！

伊然當選了。伊然登門來拜訪鐘風。一番客氣，落座。伊然說：“我感謝你，你給了我刺激和動力，我聽說你是某市長的親外甥，就想，對手有這么硬的后臺，我得下更大的功夫才能打敗他！”鐘風“騰”地站了起來，問：“你不是市委書記的內弟嗎？”……真是說破英雄驚煞人，兩個人都不是，那是人們的習慣臆想和傳說，是已經形成的可怕的不正之風。

鐘風后悔得直打頭！

伊然說：“別后悔，我來，是想請你給我做副手，你的施政演說有可取之處。”

鐘風擺手，婉言拒絕，這是要真給人作陪襯，心里想：等你干砸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