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描寫就是對事物的基本組成單位進行刻畫,如對人物的一舉一動、事物發展的具體環節、環境中的細小物體進行細微描摹。人們讀一些作品(特別是小說),往往很興奮、很激動,特別是那些思想光芒徹照肺腑的細節,那些藝術芳醇醉迷魂靈的細節,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久而久之,故事情節淡忘了,甚至書名都忘卻了,可那些精彩的細節描寫仍然鮮明燦爛地鑲嵌在記憶中。可見,細節決定作品的高度,細節決定作品的深度。細節描寫可說是惜墨如金。粗粗幾筆,往往就能把一個人或一件事最重要的特征勾勒出來。它并不刻意烘托,也不追求修飾,就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非常自然流暢,但讓人一眼就能感覺到所寫的人或事物的本質特征。魯迅先生的作品更是起到“借一斑略知全貌,以一目盡傳精神”的作用。
細節語言,活化形象。如魯迅的《故鄉》中對閏土的一句語言描寫:“他的態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老爺!……’”一句“老爺”,閏土這個愚昧、落后、有很深的等級觀念的農民形象就躍然紙上。再如《藥》里的經典對話:“‘阿義可憐——瘋話,簡直是發了瘋了。’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的說。‘發了瘋了。’二十多歲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說。”革命者的行為是要解救這些人的,但是反過來被他們看成是瘋子。這就是魯迅對那個時期的社會狀況的深刻剖析和認識,這也正是他感到特別悲哀和痛心的地方。這樣一個“革命——瘋子”的角色錯位,在魯迅的小說里具有深刻的意義,這些經典的語言描寫塑造了典型的形象。
細節動作,展示性格。如《阿Q正傳》,魯迅寫阿Q的畫押那是獨一無二的阿Q式的:一面是“使盡了平生的力畫圓圈。他生怕被人笑話,立志要畫得圓”;而另一面卻是“這可惡的筆不但很沉重,并且不聽話,剛剛一抖一抖的幾乎要合縫,卻又向外一聳,畫成瓜子模樣了”。阿Q的動作豈不是把阿Q的麻木、無知以及到死還恪守著的自欺欺人的“精神勝利法”都盡情地表露出來了?再如孔乙己到咸亨酒店“排出九文大錢”,這里著一“排”字,境界全出。透過“排”這個動作,孔乙己對短衣幫顯示闊氣的炫耀神情表現得淋漓盡致。而后由于偷東西被打致殘,成了可憐的犧牲品,很頹唐地爬入酒店。他從破衣袋中摸出四文大錢,一個“摸”字神奇地寫出孔乙己瀕臨末路,每況愈下。這樣,也就恰如其分地揭示了人物性格,深刻地預示了孔乙己的悲慘結局。
細節外貌,透視內心。“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惟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寥寥數語,可以看出孔乙己原本具有謀生的能力,但又好喝懶做,過著常遭人欺凌的生活。“站著喝酒而穿長衫”又盡顯他硬擺讀書人的臭架子。再如祥林嫂:“五年前的花白的頭發,即今已經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臉上瘦削不堪,黃中帶黑,而且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她一手提著竹籃,內中一個破碗,空的;一手拄著一支比她更長的竹竿,下端開了裂:她分明已經純乎是一個乞丐了。”呆滯、行尸走肉般的外貌正是祥林嫂內心的絕望、無助、悲哀到極點的表現。再以魯迅《離婚》為例:正當愛姑訴說得不能自制的時候,七大人“忽然兩眼向上一翻,圓臉一仰,細長胡子圍著的嘴里同時發出一種高大搖曳的聲音”。從這里來看,作者旨在通過人物外貌的細節描寫,直逼人物的心靈深處。
細節環境,烘托氣氛。除人物描寫以外,魯迅的作品也特別注重環境的細節描寫。如《示眾》中對街景的描寫:“熱的包子咧,新出屜的……一個十一二歲的胖孩子,細著眼睛,歪了嘴在路旁的店門前叫喊。”就在這個孩子的叫喊中,作者不但寫出他在長夏中的睡意、厭倦和無聊,把毫無熱氣的冷包子叫做熱的新出屜的;而且也同時寫出了他所在的那個城市的落寞、死寂和窮困。再如《故鄉》中“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表現了農村的破敗、蕭條、冷落,也烘托了“我”回故鄉時的心情和氣氛。還有《孔乙己》中“中秋過后,秋風是一天涼比一天”,這為孔乙己最后一次出現在咸亨酒店渲染出一種悲涼。
從以上分析不難看出細節描寫的主要作用是刻畫人物,它是作品的血肉。沒有細節,作品就失去了生命。這也是時間總也洗不去我們心中存留的人物鮮活形象的原因。可以說任何一部文學作品中,無論是人物性格的刻畫,還是故事情節的展開,都離不開真實而又生動的細節描寫。好的細節描寫能把人物或事物最本質的性狀鮮明而又逼真地呈現在讀者面前,起著畫龍點睛的作用,從而增強作品真實的藝術感染力。魯迅作品中的細節描寫,看似是細枝末節卻是頂上功夫。
(作者單位:三河市第一實驗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