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年我18歲,老師和親友對我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我最終還是因三分之差而名落孫山。不到一個月,病重的媽媽含著淚與我永別了,一時間我無法承受這雙重的打擊,成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淚水總是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沒過多久我病倒了,爸爸急得束手無策,他聽信神婆的話給我找個男朋友來沖喜,方可免去病災。于是,媒人把彬帶進了我的家。認識才半個月,彬提出要和我結婚,那時我的病也好了許多,當然不是因為彬的出現,而是我麻木的思想漸漸地復活了。
也許爸爸真的以為是彬治好了我的病,所以在高興之余他答應了陳家提出的要求,就這樣我嫁給了一個對他沒有感覺的男人。
婚后我隨彬去了他打工的地方——無錫。來到他的租房,他開門的那一瞬間,一股濃濃的臭氣撲鼻而來,地上到處都是煙頭、花生殼、瓜子殼,還有一大堆的空酒瓶子;床上的被子和衣服亂七八糟地堆著,床下的鞋子也東一個西一個,那臟兮兮的小桌子上還放著已經發霉的飯菜。我不相信地問:“你住在這里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天我走得匆忙,來不及收拾屋子。”我沒有說話,放下背上的包就忙著打掃衛生,他卻悠閑自得地坐在床邊,抽出一支“紅梅”遞給我,我搖了搖頭,他罵我老土,說這個時代還有幾個女人不會抽煙。我沒理他,這才發現他的右手食指已被煙熏得黃黃的,然后他很不高興地出去了。
我整整花了兩個小時才把屋子收拾干凈,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回來,我只好關門睡覺。迷糊中聽見有人敲門:“冰山,快開門,大白天的關啥子門嘛?”我飛快地跑去開門,他仔細地審視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沒好氣地說:“我還以為你在干嘛呢,大白天的關啥子門,是不是怕男人非禮你?”在他的身后跟著十幾個男人,他說都是他的朋友,他特意請他們來喝杯喜酒,叫我快去煮飯。這時有個穿白衣的男人說:“五嫂剛來,讓她休息一下,我一個人去煮飯就行了。”經他這么一說,彬笑著招呼我:“過來打麻將。”我搖搖頭說:“它是一種很容易讓人沉迷的娛樂,應遠離為妙。”“真是老土。”他罵道,“我真命苦,怎么不找一個愛打麻將的人呢?算了,來跟老子數錢,看我贏了多少。”為了顧全他的面子,我還是去了。沒過多久,他面前的錢全部輸光了,他又從口袋里拿出500元來,才半個小時的功夫,這500元又輸了,他想贏回來,便搜出身上所有的錢,結果他又輸了。他很生氣,紅著眼睛望著我:“你身上的錢呢?”我把身上的錢全部給了他。他的手氣很不好,只有幾支煙的功夫,他的錢又輸了。他看了看我,兇巴巴地問:“還有沒有?”我搖搖頭,他張口就罵:“沒有了你還坐在這兒干嘛?如果不是你,我會輸得那么慘嗎?真是掃帚星。”我感到很委屈,很想出去透透氣,于是我離開了那間屋子,在大街上茫然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背后傳來一個聲音:“五嫂,吃飯了。”我回頭一看是白衣人。他笑著說:“走吧,大家都在等你。”我含笑點頭,隨便問了一句:“這兒有書店嗎?”“有。”他溫和地回答,“不過要走兩里路,你要是喜歡看書,我那里有很多。”“那就謝謝你了。”我說。只見他樂得像個小孩似的,連蹦帶跳地跑了。
我剛到租房門口,彬盯著我,指手畫腳地罵道:“你的脾氣不小啊,說了你幾句就賭氣走了,走呀?走了就別回來啦,王燁出去找你,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你倒好,卻一個人跑回來了。”他還想再說什么,只見一個男人勸道:“算了算了,五哥,來,喝酒。”他們就開始劃拳喝酒,談天說地。這時,王燁抱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他笑瞇瞇地對我說:“五嫂,這些書我看過了,全部送給你。”我開始翻看那些書,整個人都沉醉在書里。突然彬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書,重重地扔在地上,大聲地吼道:“你又不讀書了,還看書有什么用?早有那么用功就考上大學了!”“對不起,五哥,都是我的錯。”王燁歉意地說,“這跟五嫂沒什么關系,其實看書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走走走,五哥,喝酒去。”一個男人把他硬拉了過去,他們又開始劃拳喝酒。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哪還有胃口吃飯,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耳邊響起了王燁溫和的聲音:“人要學會善待自己,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快去吃飯吧。”
幾天后,我隨彬去了他們廠應聘,那個主任要我做他的助理,彬堅決不同意,他說,那個主任壞得很,每一個給他當助理的都被他騙過上床。我無話可說,只好一個人出去找廠,我多么希望能找到一個包吃包住的廠,這樣我就可以不去彬的租房了。
路過一家叫順發的毛線廠,在廠門口貼著一張招工啟事,我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這時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一個熟人,只見一個陌生女人笑著向我走來,她興奮地拉住我的手:“冰山,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素紅呀,就是劉幺娘的三媳婦。”哦,我想起來了,我們還是一個隊的,只是我很少在家。
她熱情地拉我去她的租房,原來她也在順發毛線廠上班,廠里包吃包住,她問我要不要進廠?在她家,我一直玩到晚上九點鐘才離去,走的時候是她弟弟送我回去。彬遠遠地望見我和一個陌生男人并肩而行,頓時醋性大發:“我還以為你死到哪里去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在外面偷人!快說,你們都干了些什么?”素紅的弟弟哪容得他這般污辱,他咬著牙憤憤地說:“姓陳的,如果你再欺辱冰山,我非教訓你不可。”彬說:“你聽你聽,還說你們沒做什么,比我還心疼冰山,你以為我怕你呀,打呀,來呀。”彬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素紅的弟弟飛起一腳,把彬踢倒在地。我一看不妙,急忙拉住他:“求求你不要打他了好不好?”他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走了。
彬像瘋了似的對我大吼大叫,逼我寫保證書,我不寫!我又沒有做錯什么,干嘛要向他保證?于是他抓住我的頭發,接連給了我十幾個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最后他干脆用右膝蓋死死地壓在我的身上,揮起拳頭猛擊我的頭。這是18歲以來第一次被人打,而且打我的人還是我的丈夫。第二天,趁他不在家,我收拾簡單的行李,帶上王燁送給我的書,離開了那個不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在素紅的引見下,我在順發毛線廠做質檢,業余時間我就看書下棋,寫寫畫畫,日子過得還很充實快樂。可是好景不長,彬很快知道我在這個廠,成天站在廠門口大罵大叫,我的沉默激怒了他。有一天,我看見他在我們廠門口燒我忘了帶走的內衣和一套換洗衣服,他燒的不只是我的衣服,還燒了我的心。
一個多月之后,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不得不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分享要做爸爸的喜悅。不料他用懷疑的目光盯著我:“不可能!這孩子會是我的嗎?你搞錯了沒有?我們共處的時間才半個月。”我不想聽他那沒有責任的廢話,更沒有必要向他作任何解釋。三個月后,我辭工回家了。回到家的那天,彬的媽媽板著臉孔冷冷地問我:“你不在彬的身邊,跑回來干嘛?”我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不敢抬頭正視她,半天才說:“我回來保養胎兒。”“你說什么?保養?懷上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嬌弱。”她的聲音很大,而且還很尖銳,“想當初我懷上孩子還要挑糞呢。”我無話可說,在陳家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回娘家看望我的爸爸。
爸爸一個人還種著三分地的莊稼,他把家里的房子及全部財產平均分給了兩個兒子,自己住在二哥家。二嫂總是罵他,并且不許爸爸用她家的電和水,無奈爸爸只好點蠟燭,吃水就到很遠的田邊去挑。本來二嫂家打了一口井,抽水吃很方便。而大嫂呢也不愿把這個包袱留在身邊,這樣一來,爸爸就成了一個多余的人。
離開娘家之后,我直接去了內江當保姆,一直干到臘月三十我才回陳家。四月,女兒來到了這個世界,我以為他會回心轉意,會給我們郵一點生活費,沒想到他除了打電話罵我以外,就沒別的,所以在女兒剛滿十個月,我與親友不辭而別去了東莞石碣,在四甲永利電子廠干了整整九年,直到去年3月,我才辭工回家。本想回去好好地彌補對女兒欠下的母愛以及對他未盡到做妻子的責任,然而在回家之后我才知道:他已在2月份向法院起訴離婚,并且還交了1300元的起訴費。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只好默認了。
在離婚那天,即4月14日,他固執地要女兒及所有的家產,也包括我們婚后共建的幾間房子,我同意了,但要求留一間屋子給我的爸爸住,因為在當時我已經把他接到我家來住,我不忍心讓他回去受嫂子的虐待,至于他的生活費,我會郵回去的。
我回去收拾行李,與爸爸和女兒告別,彬卻突然提出復婚,我驚訝得不知所措,彬說如果我不同意,他就要趕我爸爸走。我怔怔地望著他,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為了女兒,為了我的爸爸,我答應了他。沒想到他又提出復婚的三個條件:⒈不許我再叫這個名字,理由是我的名字不好;⒉不許我管他家里的任何事,也包括經濟;⒊兩年之后再去登記復婚。
面對著這苛刻的條件,面對著親情,我不知如何是好。誰能為我分憂?誰能解我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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