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視陳望道的新聞教育思想

復旦大學的新聞教育最早始于1924年。著名新聞教育家陳望道(1891—1977)等目睹我國新聞專業(yè)人才奇缺的現(xiàn)狀，學習“歐美各報，多托學校代辦新聞科，故人才輩出，報業(yè)乃興”的先進經(jīng)驗，認為為了改變我國地方報紙“實屬不堪”的現(xiàn)狀，必須開創(chuàng)中國的新聞教育事業(yè)。當年經(jīng)校方同意，聘請有名望的主筆、記者、編輯來校講授新聞學知識。

1926年9月，國文科改名中國文學科，陳望道和邵力子共同擔任新聞學的主講，招收了一批專攻新聞學的本科生。1927年秋，陳望道接任中國文學科主任，繼續(xù)為新聞學組招收本科生。①1929年9月，在陳望道擔任中文系主任時，新聞專業(yè)便開始從中文系獨立出去，復旦大學正式成立了新聞系，成為全國首創(chuàng)的一個新聞教育機構，由謝六逸出任新聞系主任。當時在新聞系任教的多系名重一時的報界先輩，“主旨乃在養(yǎng)成從事新聞之人才”，堅持“理論與實踐并重”的原則。1937年“八一三”后，謝六逸隨復旦內(nèi)遷到重慶，次年8月因病回家鄉(xiāng)貴陽；謝六逸擔任首任系主任歷時10年，做了大量奠基工作。

1938年1月在重慶，復旦大學副校長吳南軒聘國民黨中央日報社社長程滄波為新聞系代主任，主講《新聞評論》、《新聞采訪》等課程。自1938年9月起，程滄波正式兼任復旦新聞系主任。1942年程滄波遭進步師生反對，被迫離開學校。

從1941年9月起，陳望道代理復旦大學新聞系主任；1942年9月到1950年7月，任復旦大學第三任新聞系主任達8年之

久。

我國早期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先驅(qū)

回望浙江義烏人陳望道先生此前的人生軌跡，其輝煌與榮光簡直令人震撼。1915年1月他赴日本留學4年，在東洋大學攻讀文學、哲學，在早稻田大學、中央大學攻讀法律，畢業(yè)于中央大學，獲得法學士學位。1919年5月回國。在杭州浙江第一師范學校任教時，積極從事新文化運動，支持學生運動。1920年春，應陳獨秀的邀請到上海編輯《新青年》雜志，并參加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即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和共青團的籌建工作，翻譯出版了我國第一個全譯本的《共產(chǎn)黨宣言》。陳望道是我國馬克思主義的早期傳播者，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同時也是著名的語言學家和文藝理論家。1920年至1923年陳望道主編《民國日報》副刊《婦女評論》，主張社會改革，倡導婦女解放。1934年9月至1935年9月在上海創(chuàng)辦與主編《太白》半月刊，提倡科學文藝，并與魯迅等共同發(fā)起“大眾語”運動。②復旦大學黨委書記秦紹德指出，豐富的新聞出版經(jīng)驗促進了陳望道對新聞學的研究和教學。

“好學力行”的系銘與名聞遐邇的“新聞館”

20世紀40年代初期，抗日戰(zhàn)爭已處于艱苦階段。作為“大后方”的中心重慶，在“皖南事變”后政治環(huán)境日益惡化，設在重慶遠郊區(qū)的復旦新聞系，辦學條件困難重重。面對復雜情況，1943年主持新聞系工作的陳望道提出以“宣揚真理，改革社會”為辦學指導原則，意在廣泛團結師生，愛國抗日，追求進步，趨向光明，主張“好學力行”，并把它定為系銘。強調(diào)“學”與“行”并重后，全系面貌煥然一新。每周一次分析時事、討論問題、研究學術的“新聞晚會”，盛極一時；討論的主題有“新聞與政治”、“中國將向何處去”、“蔣介石停戰(zhàn)的真相”、“我們的出路何在”；這些是中共地下黨支部發(fā)起的，得到陳望道全力支持。課外活動之壁報一項，除由本系全體同學所辦《復旦新聞》外，更有本系同學參與工作的壁報團體計30余種。

陳望道除親自講授《修辭學》、《倫理學》課程外，還與講師李光詒合開《評論練習》課，并提出“撰寫新聞評論，須具備兩個條件，有膽有識”。在課程設置上，他主張廣博知識，學有專長。陳望道說：“做一個記者，除了熟悉新聞業(yè)務之外，最好還掌握一門專長。”因而學生除學習必修專業(yè)課外，還按興趣分設文史哲組、財政金融組、政治外交組，學生根據(jù)分組要求，選修其他課程。③

在培養(yǎng)目標上，陳望道強調(diào)學生要堅持真理，“不教學生做綿羊，教他們做猴子”。他對待學生可謂是寬嚴相濟。系里開設了錄音實習課，同學們借錄音實習的機會，收聽新華社的廣播。此事不久即為中統(tǒng)特務發(fā)覺，蔣介石親自下手諭責令朱家驊查明事實，并命令朱對復旦大學新聞系的陳望道、李光詒、楊師曾等人要嚴加注意及查辦。陳望道聞訊后趕緊同地下黨的同志商量對策，事情才很快地轉(zhuǎn)危為安。

對學生從嚴要求的一個典型例子是：有的學生借書不還，系主任陳望道到處宣傳借書不還是種壞作風，制造輿論壓力。后來這個學生偷偷還來了。陳望道對他說：“我不是可惜書，是可惜你的壞行為。書，我甚至可以送你。”“要造成輿論，使他感到有壓力，對改正錯誤、建立一個好的風氣有好處。”④

在教學措施上，陳望道強調(diào)理論聯(lián)系實際。當時，由于學校離報社遠，實習十分困難，他便恢復“復新通訊社”(該社1931年創(chuàng)辦，1937年西遷時停辦，1943年3月1日復辦)，陳望道親自兼任社長，設編輯、采訪、總務三部；編輯、記者均由學生擔任，教師做指導，每五天發(fā)油印新聞稿一次，免費供各報刊采用。為了改善辦學條件與解決實習困難，1944年4月，陳望道發(fā)起向社會募捐籌建新聞館，師生群起響應，四處募捐。7月，他不顧炎炎烈日，親赴重慶市區(qū)募捐；借住在朋友家里，中午以燒餅充饑，晚上睡在臭蟲很多的床上。在邵力子、杜月笙以及許多校友的幫助下，募捐成功。在風景優(yōu)美的嘉陵江畔，終于建成一座有十來個房間的新聞館，內(nèi)設圖書室、閱覽室、印刷房、編輯室、收音廣播室、會議室等。廖毓泉、廖蜀稷為它寫了一副對聯(lián)：“復旦新聞館 天下記者家。”陳望道自己卻因募捐勞累過度，而臥病一個月之久。

1945年4月5日中午，新聞館開幕典禮在夏壩復旦大禮堂舉行，邵力子致詞，邵力子夫人傅學文剪彩，來賓有蕭同茲、王蕓生、潘梓年、胡秋原等以及復旦師生共計600余人。于右任因公務在身，無法前來開會，但他事先就草擬好了題為《新聞自由萬歲!》的演講稿，委托復旦新聞系教授祝秀俠代其宣讀。于右任指出：新聞館落成慶祝的意義，決不止平常添設幾個房舍，而是這館舍命名的含義，中國新聞事業(yè)與復旦，在過去已有密切的關系，在未來更有遠大的展望。

下午開放復旦新聞系舉辦的第二次世界報紙展覽會(筆者注：1935年，新聞系舉辦“世界報紙展覽會”，展出33個國家的2000多種報紙，被譽為“中國新聞史上的創(chuàng)舉”)，展出國內(nèi)外報刊2000余種；并舉行“新聞事業(yè)機關與新聞教育機關之聯(lián)系”座談會，陳望道作了題為《新聞館與新聞教育問題》的重要講話，他說：“現(xiàn)在中國新聞教育機關急需解決的問題似乎有兩個：一個是如何充實教學的設備與內(nèi)容，使有志新聞事業(yè)的青年更能學以致用；二是如何與新聞事業(yè)機關取得更密切之聯(lián)系，使學與用更不至于脫節(jié)。籌建新聞館，便是想嘗試解決第一個問題的一部分，以為解決第二個問題作基礎。我們切望能與新聞事業(yè)機關合作，能夠以形影似的親密關系，開辟自己的前途，謀求人類的幸福。”后集教學、科研、實驗于一體的新聞館聲名鵲起，無愧于“新聞?chuàng)u籃”之雅號。

復旦新聞系在陳望道主任的領導下，當然新聞教育家、文學家謝六逸先生(建系伊始，他就提出了“期與國外大學新聞學科媲美”的辦學目標)也是貢獻多多的，辦得生氣勃勃，師生們的思想十分活躍。新聞系由一個不起眼的小系，發(fā)展成為一個引人特別關注的大系，系譽蒸蒸日上，名聞全國，報考復旦新聞者與日俱增。以下一組數(shù)據(jù)頗能說明問題：1944年，報考復旦的2787人，錄取314人，其中報考新聞系的就有543人，錄取僅30人。到1945年復旦大學共錄取新生228人，其中新聞系新生有57人。當時復旦大學有5院24個系科，在校學生2000余人，新聞系學生占200多人，為全校之冠。⑤

據(jù)曾任復旦大學新聞學院院長的丁淦林教授撰文回憶：抗戰(zhàn)勝利后，復旦準備遷回上海。但經(jīng)費無著，陳望道帶頭抱了衣物到鎮(zhèn)上擺地攤變賣，籌措遷資。1946年6月，新聞系隨同學校遷回上海。

新中國成立后，陳望道——這位一生追求民主、科學、進步，我國新文化運動史特別是語文革新運動史上的倡行者，歷任華東軍政委員會文化部長、高教局長、新復旦(由14所大學調(diào)整在一起)的首任校長、政協(xié)上海市委員會副主席、民盟中央副主席等職，并任《辭海》主編。他因公務繁忙，于1950年7月辭去復旦大學新聞系主任職務，由惲逸群繼任系主任。但陳望道仍一如既往地關懷新聞系，多次贈送書籍與資料，經(jīng)常找新聞系的有關人員談話，勉勵他們辦好新聞系。

復旦新聞系是我國歷史最悠久、名揚海內(nèi)外的新聞教育機構，系“新聞學研究和新聞教育的圣地”。中國新聞史學會名譽會長方漢奇老先生評價說，在中國新聞教育史上，陳望道是資格最老、級別最高、聲譽最隆、影響最大的系主任。（本文為湖北第二師范學院院管科研重點項目“著名傳媒人、名作研究”的成果之一）

注 釋：

①李建新：《中國新聞教育史論》，北京：新華出版社，2003年6月第l版，第103～104頁。

②余家宏、寧樹藩、徐培汀、譚啟泰：《新聞學簡明詞典》，1984年3月第1版，第212頁。

③⑤吳廷俊：《中國新聞傳播史稿》，武漢：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第252頁。

④鄧明以：《陳望道傳》，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5月第2版，第197頁、第282頁。

（作者單位：湖北第二師范學院中文系）

編校：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