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跑跑”事件尚未謝幕,“楊不管”又已登場。事發安徽省長豐縣吳店中學,兩名學生上課時打架導致其中一人死亡,授課教師楊經貴選擇站在三尺講臺上充當“看客”,并不加以制止,而是繼續上課直至下課。楊老師因此被冠以“楊不管”的稱呼,不少人認為他比“范跑跑”更為惡劣。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楊不管”事件的發生是偶然的嗎?他為什么不管?不管的背后又是什么?
正方:“楊不管”事件折射師德淪喪
和絕大多數師生沖突的新聞一樣,“楊不管”事件經媒體披露之后,立刻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許多人認為,無論從法理上講,還是就道德來說,楊老師都有責任在學生發生糾紛以致拳腳相向時,予以及時的勸導和疏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事態引向好的方面。這些工作決非“閑事”,與知識教育同樣重要,甚至更需要教師花費心血。因為此類教學之外的指導,往往蘊含了如何為人處世的道德問題,尤其要求教師要循循善誘,用心教導。而楊老師恰恰在這些應該倍加費心的地方,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這無疑是對責任的拋棄。更為可悲的是,他對責任的背棄甚至到了對生命麻木不仁的程度——當學生出現危急癥狀時,他竟仍然上課。所以就“責任”而言,楊老師是極不稱職的。而由“楊不管”身上,可以看到中國道德現狀的一個縮影——怯懦,自私,虛偽,道德淪喪已成為整個中國現代社會的通病,而這一通病在大庭廣眾之下卻得以暢行。事實上,“楊不管”成為了現實社會道德陰暗面的代表,成為某些道德淪喪者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開脫的佐證。
對此,法律界的人士則指出,選擇了教師職業,就是選擇了一種責任擔當,就要體現社會公認的職業道德。我國的教師法明確規定,教師要“關心、愛護全體學生”,要“制止有害于學生的行為和其他侵犯學生合法權益的行為”;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也規定,保護未成年人是全體成年公民的共同責任。當學生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老師無動于衷充當冷漠的“看客”,這樣的學校如何能讓學生有安全感,這樣的老師,又如何能讓家長放心?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良好的師德,是公眾永遠的訴求。教育部日前公布的《中小學教師職業道德規范(征求意見稿)》,其中也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公眾對于提升師德的呼吁。然而“楊不管”對于學生生命的冷漠,甚至還談不上道德范疇,連最基本的法律責任都未履行。
而有教育界人士認為,教育,是使受教育的對象社會化。當一個人接受了教師的職責,他就接受了超越普通公民的德性去尋求高尚的責任。教育不只是知識的傳輸,更重要的是價值觀的塑造。如果一個教師連學生的生命都漠視,那么,“生命不保,談何教育”?正是因為“楊不管”的冷靜,一個14歲的孩子在課堂上走完了人生終點,不管怎么說,楊老師都要為他的冷靜負責,同時這種“冷靜”也將是對每一個老師的警示。
辯方:“楊不管”的“不管”實屬無奈
盡管教育界和法律界人士對“楊不管”進行了口誅筆伐,但教師群體中的多數人依然認為,“楊不管”并非真的不管,“楊不管”的不管實屬無奈。
首先,他們認為,說“楊不管”沒有“加以制止”是不符事實、不負責任的。據報道:“楊不管”在學生打架過程中說了一句“你們有勁的話,下課后到操場上打”,實際上,也就是進行了口頭制止。況且,學生也并非由打架直接致死。據長豐縣公安局透露,通過尸體解剖,死者楊同學并無外傷,其死因是由潛在性疾病導致,他們分析,陳同學與楊同學打鬧只是起到了誘因的作用,楊同學可能因為情緒激動而引發潛在性疾病,最終導致死亡。這說明學生打架與死亡沒有必然聯系的。死亡也是教師無法預料的。
其次,“楊不管”的“不管”超乎人們的預料,也是因為別有隱情,那就是不敢管。一個老師上課,不用說學生打架,就是學生在下面不聽課講話,都是對老師的污辱。是什么讓老師能夠忍受此辱?
同樣是發生在吳店中學,也就是在半年多前,一名學生用菜刀砍斷了班主任4個手指頭,而原因竟然是因為遲到后被批評。老師最后被鑒定為輕傷害,手指雖被植上,但部分功能已喪失;而該學生15歲,沒有承擔刑事責任。據說該老師因為教育孩子的事情之前也被學生家長打過——既然學生能夠在課堂上公然打起來,也就是沒把老師放在眼里,而“楊不管”既“動口”制止無效,又能怎么辦?“動手”嗎?那挨打甚至意外死亡的當然也可能會是“楊不管”。在教師自身安全都無法保障的情況下,要教師去保障學生安全即是缺乏人性,也是缺乏理性。
以前我們想象中的,光靠老師威嚴可以解決學生中任何問題的情形早不復存在了。而由 “楊不管”的“不敢管”可以看到,絕不只是中國教育自身出了問題,也不只是今時今日才出的問題。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楊不管”的“不敢管”是一個日積月累的變化,而由“楊不管”發展到“楊不敢”則是一個積重難返的結果。
反思:誰來保護教師的權益?
事實上,“楊不管”事件的發生,在某種程度上也引發了一個更為復雜的爭論背景——教師的權利。有多大責任便有多大的權利。但現階段的教師職業確實存在權利無法有效維護的問題。他們更多的是理論上的強者——現實中,教師群體的福利待遇常被剝奪,健康權與休息權容易被侵犯,而且常常成為教育腐敗與教育高收費的替罪羊。離開了權利談責任、談師德是奢侈的,如果連自身權益都不能捍衛,又如何能讓教師真正發出人性的光輝呢?這告訴我們,師德的樹立,不是一個孤立的命題。
俗話說,“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師”,這固然是值得追求的理想境界,但一旦將其絕對化未免帶上了“教育萬能”的唯心主義色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當教育民主被哄抬到不正常的高度時,教育成了誰都可以指手畫腳的行業。教師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稍有過格之舉,很可能頻遭非議,淪為輿論與媒體關注的焦點。如果果真像一些人宣揚的那樣“把批評視作教師無能表現”,試問教師除了“不管閑事”般地遷就與奉承,還能有多大的作為?
有鑒于此,許多專家學者和一線教師都呼吁借鑒國際經驗,建立教育懲戒法規,實施師生公平保護。應該肯定楊經貴老師在處理此打架事件過程中是有失職之處的,不過如果我們把矛頭都指向這位老師個人,不去探求導致這種現象深層次的原因,不思考是什么讓老師甘愿在課堂受此污辱,不從制度上、從機制上加以改變,那么今后死在學校里的學生,楊姓同學絕不會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