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因“語文”而扎實 “語文”因“詩意”而生輝

這是特級教師王崧舟在廣西南寧2007“綠城之春”全國小語名師教學觀摩活動中執教的《慈母情深》一課。 上課伊始，在析解課題《慈母情深》時，王老師引導學生體會“深”的含義，讀出“深”的情感；初讀課文時，注意讓學生對“龜裂”中“龜”字的讀音和詞義進行正音和辨義；學習“攥”字時，除了注意引導學生辨析其繁難的字形外，還讓學生在手心以指書寫，而后將手“攥”緊，以悟其義。如此的字詞音、形、義教學，其“語文意識”無疑是很明顯的。而在講讀課文中，當詩興勃發、詩意盎然之時還有“語文意識”嗎？王老師的教例告訴我們，應該有、必須有，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詩意語文”！下面擷取王崧舟老師教學的三個片斷，讓我們共同感受和體悟他那濃烈的“語文意識”。

片斷一

（王老師要求學生一邊讀課文，一邊找出課文中哪些地方的描寫使得作者“鼻子一酸”。在學生找到“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音震耳欲聾”的句子后，王老師首先指導學生理解“震耳欲聾”的意思，接著讓學生品讀這句話，感受慈母的深情）

師：孩子們，這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它停止過嗎？

生：沒有。

師：你從哪些詞句的描寫知道這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一刻都沒停止過？

（多位學生發言：有的說從作者“大聲地”說出母親的名字可以知道噪聲“震耳欲聾”，一刻都沒有停止過；有的說從旁邊一個女人停止踏縫紉機，向母親探過身“喊道”可以知道噪聲不絕于耳，從未停止過；有的說從“母親說完，立刻又……立刻……立刻……立刻又陷入了忙碌”中看出“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一刻都沒停止過”等）

師：從“我”進入工廠，到“我”離開工廠，這震耳欲聾的噪聲一刻都沒有停止過。此時此刻，大家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師：昨天的母親在怎樣的環境中工作？

生：（齊讀）“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

師：明天的母親將要在怎樣的環境中工作？

生：（齊讀）“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

師：春天的母親又將要在怎樣的環境中工作？

生：（齊讀）“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

師：秋天的母親又將要在怎樣的環境中工作？

生：（齊讀）“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

師：是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母親工作的環境始終是——

生：（齊讀）“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

師：當你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母親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你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多位學生發言，有的說感到“難過、傷心”，有的說感到“悲傷、悲哀”）

師：是的，這種種滋味攪和在一起，“我”怎么能不——

生：“鼻子一酸”。

師：帶著這種感受，再讀這個句子。

（學生感情朗讀該句）

師：為了表達慈母情深，這一句話能少嗎？（不能）這一次又一次“大聲地說”能少嗎？（不能）這就叫語文意識。（板書：語文意識）

【劉勰說：“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觀文者披文以入情。”文是有情之物，人是有情之人。在這個教學片斷中，王崧舟老師極富感情地采用反復追問的方式進行引讀，學生在一次次“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的朗讀中觸摸到母親工作的艱辛，為此而感到“難過、悲傷、悲哀”，自然也就與作者一樣為之“鼻子一酸”了。此教學片斷之末，王老師明白地告訴學生，為了表達“慈母情深”，“七八十臺縫紉機發出的噪聲震耳欲聾”這句話不能少、“大聲地說”不能少，這實際上是告訴學生，寫作中要注意運用環境描寫來表達人的情感，這就叫“語文意識”。“語文意識”僅僅是對學生提示嗎？不！他實際上也是在告訴所有現場聽課的教師，我們上的是“語文”課，語文課就必須首先要有“語文意識”，有了“語文意識”才會自覺地引導學生去品詞析句，才能感悟到“這句話不能少”、“這個詞很準確”。】

片斷二

師：還有哪些地方使得作者“鼻子一酸”？

生：（讀）“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轉過身來了，我的母親；褐色的口罩上方，一雙眼神疲憊的眼睛吃驚地望著我，我的母親。”作者從這里看出母親十分疲憊，所以才會“鼻子一酸”。

師：這句話很特別，特別在哪兒？

（學生交流討論，指出句中“我的母親”反復出現了三次，而且均后置。教師于是將課文主語后置的句子按慣常用法調整為主語前置，讓學生通過品讀體會兩種不同句式的用法和修辭效果）

A.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轉過身來了，我的母親；褐色的口罩上方，一雙眼神疲憊的眼睛吃驚地望著我，我的母親。

B.我的母親，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轉過身來了；我的母親，褐色的口罩上方，一雙眼神疲憊的眼睛吃驚地望著我。

師：大家一定看過電影，還記得電影中的慢鏡頭嗎？比較一下，這兩句話哪句話使你有慢鏡頭的感覺？

（學生通過品讀，體會到讀課本上的句子會有一種電影慢鏡頭的感覺）

師：那就讓我們慢慢地拉近鏡頭，仔細地觀察，你看到的是一個怎樣的背？

生：彎曲的背，瘦骨嶙峋的背……

師：在我們的記憶中，母親的背曾是什么樣的？

生：結實的，高大的……

師：閉上眼睛繼續想象著看，你看到了母親一張怎樣的臉？

生：憔悴的臉，布滿皺紋的臉……

師：這是我的母親嗎？我的母親曾經擁有什么樣的臉？

生：光潔的臉，紅潤的臉……

師：隨著鏡頭的推移，你現在又看到了一雙怎樣的眼睛？

生：疲憊的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

師：記憶中的母親有著怎樣的眼睛？

生：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

師：母親啊，你曾經挺直的背到哪里去了？你曾經光潔的面容哪里去了？你曾經水靈靈的眼睛又哪里去了？

生：艱難的歲月消磨了，忙碌的工作吞沒了……

師：是啊，在這“震耳欲聾”的噪聲中消磨了，吞沒了。可是，為了生活，為了掙錢，我的母親，她——

生：（讀）“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我的母親。”

師：閉上眼睛，再慢慢地、仔細地、真真切切地看一看我們的母親——

生：（讀）“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我的母親。”

師：看到母親瘦成這樣，看到母親憔悴成這樣，我能不“鼻子一酸”嗎？所以，為了表達慈母情深，這個句子能少嗎？（生：不能！）這三個“我的母親”的位置能放到前面嗎？（生：不能！）這就叫——

生：語文意識。

【在這個教學環節中，王老師的“詩意”藝術除了繼續使用排比設問、邏輯引讀等方式外，還引導學生體會電影“蒙太奇”的手法，通過放“慢鏡頭”的方式仔細地品味“主語后置”這一特殊的表達方式。學生慢慢地觀察“母親”的背、臉、眼睛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品詞析句的過程，從而真切地感悟到作者遣詞造句的精妙。所以，當王老師再次追問學生這樣的句子和詞語是否能缺少時，學生已肯定地回答“不能”，而且知道注重對詞句的品味就是“語文意識”。】

片斷三

（學生找到句子“母親說完，立刻又坐了下去，立刻又彎曲了背，立刻又將頭伏在縫紉機板上了，立刻又陷入了忙碌”，繼續匯報讓作者“鼻子一酸”的原因。）

師：如果說剛才那一句是電影里一個典型的慢鏡頭，那么毫無疑問，這一句帶給我們的感覺就是——

生：快鏡頭。

師：請問其中哪個詞帶給你快鏡頭的感覺？

生：“立刻”。

師：能給“立刻”找幾個近義詞嗎？

（學生分別找出“迅速、立即、馬上”等詞）

師：既然“立刻”有那么多的同義詞，為什么作者不變換幾個，讓詞語的表達更多樣一些呢？

（出示課件，進行句子的比較，讓學生分別朗讀后說出自己的感受）

A.母親說完，立刻又坐了下去，立刻又彎曲了背，立刻又將頭伏在縫紉機板上了，立刻又陷入了忙碌

B.母親說完，馬上又坐了下去，趕緊又彎曲了背，迅速又將頭伏在縫紉機板上了，立刻又陷入了忙碌。

師：改嗎？（生：不改）為什么？

生：連接幾個“立刻”表現了母親工作非常非常的忙碌，一刻也不能耽誤。

……

（多個學生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師生討論后認為，連續使用四個“立刻”的同語反復更顯得時間的緊促，表現了母親工作的忙碌。而后師生合讀，教師讀四個“立刻”，學生讀其余語詞，四個“立刻”， 一個比一個緊促，一個比一個強烈）

師：是啊，母親能停嗎？（生：不能）能歇嗎？（生：不能）母親啊，你已經這么憔悴了，你就不能喘一口氣嗎？（生：不能）為什么？

生：因為要繼續掙錢。

師：多樸素的一句話！正是因為要掙錢啊，所以——

生：（讀）“母親說完，立刻……立刻……立刻……立刻又陷入了忙碌。”

師：母親啊，你已經是那么疲憊了，你就不能伸一下腰嗎？

生：不能啊！伸一下腰就會少做一會活了，我必須多掙一些錢啊！

師：是啊，一家六口等著母親養家糊口呢！所以——

生：（讀）“母親說完，立刻……立刻……立刻……立刻又陷入了忙碌。”

師：孩子們，母親就是這樣掙錢的呀！作為兒子，當第一次發現母親干活是如此的勞累、如此的拼命，他能不“鼻子一酸”嗎？所以，為了表達“慈母情深”，這個句子能少嗎？（生：不能）這四個“立刻”能改換嗎？（生：不能）這就叫-----

生：語文意識。

【在這個教學片斷中，王老師抓住句中同語反復的四個“立刻”，采用邏輯引讀的方式引導學生品味其“快鏡頭”的詞語用法。由此，學生不僅對文本中語言運用的意蘊和情味進行了潛心感悟，“慈母深情”這一中心題旨更是深深地烙在學生的心里，“詩意”與“語文”得到了完美的結合，真可謂“水到渠成”。因此，當王老師第三次追問學生這樣的詞句能否缺少和更換時，學生就更加自信地回答“不能”了。此時，“語文意識”這顆種子已經撒播在孩子們的心田里，萌生在現場聽課老師們的心中！】

（教者在引導學生分析理解文意后，要求學生用自己手中的筆，把自己想對“母親”說的話寫下來，而后進行交流）

總評

王崧舟老師是詩意課堂的追求者和倡導者，他的課堂總是充滿著詩的靈性，煥發著詩的激情。近年來，他的不少擁躉和“粉絲”也在課堂上效仿他的課型。但是，由于未領會其精義，即使有些“詩意”也多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而已，而“語文”卻嚴重缺失。也許是王崧舟老師發現一些仿效者機械模仿、徒有其表的緣故，所以他在課堂教學中不時地向學生提示“語文意識”，在面對教師的講學中也是一聲聲地呼喚要強化“語文意識”。就這節課來說，上課初始階段對字詞的正音、辨義和書寫以及最后時段讓學生進行直抒胸臆的“寫話訓練”等，這無疑是具有很強的“語文意識”的。在講讀課文中如何在抒發“詩意”的同時凸顯“語文意識”呢？就王崧舟老師這節課來看，“詩意”首先表現在教師充滿真情的言說中，而充滿真情的言說又往往是借用回環往復的排比設問、創設情境的邏輯引讀以及對仗、反復等這些詩歌常用的修辭手法進行的。正因為如此，聽他的課我們會沉浸在濃濃的詩意中、在蕩氣回腸的情感中。而這并非是語文教學的終極目標，重要的是在這些充滿“詩意”的氛圍里讓學生感悟到“這個句子不能少”、“這個詞不能換”、“這個詞語反復出現真是太精妙了”。有了這樣的“語文意識”，“詩意課堂”才有了根基。概而言之，“詩意”因“語文”而扎實，“語文”因“詩意”而生輝。我們切記，在演繹“詩意”精彩的同時，更要顯現“語文”的細膩。只有如此，我們才能真正地走進“詩意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