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夜色溫柔》是菲茨杰拉德傾注心血最多的一部長篇小說,講述了二十世紀“爵士樂時代”一個年輕的心理醫生尋求“美國夢”的過程。本文擬通過當時“爵士樂時代”的大背景和主人公迪克的復雜性格特點來講述他自我救贖過程中的絕望。
關鍵詞: 消費主義時代 爵士樂時代 理想主義 自我放逐
菲茨杰拉德的第四部長篇小說《夜色溫柔》,是作家歷時十年,艱難成書的一部名著。但該書問世后卻完全出乎作家的意料,評論界反應冷淡,只有少數批評家對小說的結構、敘事技巧和人物塑造等方面提出了毫不留情的抨擊。《夜色溫柔》當時所受的待遇是不公正的。當時的批評家僅僅停留在小說的淺層,而忽視了該作品的深層思想內涵。在菲氏去世后,《夜色溫柔》才真正被人們視為“菲茨杰拉德寫得最精彩的一部小說”[1]。而該小說也得到了當時大部分著名作家的認同,海明威當時就寫信給帕金斯談了他對該小說的看法:“這部小說的絕大部分寫得相當精彩,令人拍案叫絕。”[1]“《了不起的蓋茨比》表現了理想難以實現的幻滅和痛苦,而《夜色溫柔》則揭示出更大的幻滅和痛苦:實現了的未必就是理想。”[2]
該書中菲茨杰拉德以嚴肅冷峻的態度,高度現實主義的筆觸敘寫著男女主人公的離異。他將自己的悲劇人生觀融進了這部“關于潰敗的小說”,極為真誠地表達了他對人生的領悟和理解,使作品體現出對現代人類困境具有普遍意義的關注。本文擬通過當時二十世紀爵士樂時代的時代背景和迪克·戴佛醫生本身的性格缺陷淺析迪克絕望的“自我放逐”的過程。
一、浮華年代的犧牲品
小說背景是“喧囂的二十年代”,時間跨度為1917到1930年間。主人公迪克是一個來自中西部的年輕有為的精神病醫生,在瑞士的蘇黎世進行精神病的病理學研究。百萬富翁的女兒妮科爾·沃倫因其父的亂倫而患上精神病,迪克參與了對妮科爾的治療并愛上了她。不顧別人的勸阻和反對,他和妮科爾結了婚,成家后,他將全部的精力用來照顧妻子,為她治病,逐漸荒廢了自己的學業。在醫生丈夫的治療下,妮科爾逐漸康復,而迪克卻日趨沉淪,與一個叫羅斯瑪麗的電影明星搞起了婚外情,而妮科爾也和追求她多年的湯米·巴爾邦廝混。最后,一無所有的迪克與妮科爾離婚,在他家鄉的一個小鎮上默默無聞地當上了一個普通醫生。
在美國喧囂的爵士樂時代,“美國夢”成了一個虛幻、空洞、毫無意義的幻影。戰后,戰爭破壞了這一切,它使后方的投機商大發橫財,金錢成了衡量一切是非的標準,傳統道德觀念的淪喪和各種欲望的極度膨脹使得純樸的人際關系發生了根本變化,友誼和愛情的價值被證券和股票所銹蝕。上流社會大把花錢,過奢侈豪華的生活。迪克跟億萬富翁的女兒妮科爾結婚后,就開始把自己當作上流社會的一員,過上流社會的生活。然而,在資本主義社會這樣一個拜金主義社會,要想獲得上流社會的認同,就必須顯示出與之相同的生活方式、享樂方式、消費方式。“消費的表現性,顧名思義,就是消費者通過對消費物或消費行動的符號元素的選擇和組合方式來表現、傳達和交流某種主觀意義和客觀信息。”[3]小說中迪克就極力地用消費來表現自己的地位、財富。為此他不惜一切去取悅別人,展示自己的風度,追求奢華的生活,努力獲得上流社會對自己身份和角色的認同。他去法國里維埃拉的海濱地區度假,“遮陽傘、便攜式沖涼更衣室、一只充氣的橡皮馬”,這些連身為明星的羅斯瑪麗都“沒見過”,他們的別墅,他們的仆人,他們的豪華汽車,這些都散發著商品消費的氣息。而迪克這些行為,正是他希望選擇上流社會的消費方式來獲得其對自己的認同,達到追求自我救贖的目的。然而這種自我救贖的做法從根本上講是毫無希望的,他因此而沉迷于感官的刺激與消費的生活方式中,為消費所支配,最終落入消費主義的泥沼而無法自拔,經濟上無法獨立,事業荒廢,所有的理想都已成空,剩下的就只有絕望。在這個消費主義肆虐的二十年代,躋身于上流社會并未給他帶來救贖,卻讓他在消費主義的泥沼里面越陷越深。“他衣冠楚楚,手杖高檔,但他卻像動物那樣被奴役和驅趕。”
二、迪克的復雜性格體系
迪克的悲劇,一方面是由于當時消費主義的大背景造成的。在喧嘩的二十年代,要想進入上流社會,讓上流社會所接受,結果就是被上流社會“洶涌而來的錢與物的洪流淹沒了”。另一方面,迪克本身復雜的性格也跟他的悲劇有著必然性。他的性格體系中有優秀的品質,如堅強、持之以恒、果敢等成分,推動他不斷進步,逆流而上。其次,他的人格弱點,如過于理想主義,對自身缺乏正確認識等成為導致他失敗沉淪的重要原因之一。從小說的情節發展來看,迪克的淪落和受難并不是因為他有什么罪惡,“而是由于某種過失或弱點。”[4]
起初,作家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形象,他出身卑微,但勤奮好學,他有理想,有追求,也有自信,想做“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心理學家”,極度善良,性格溫順,和藹可親,風度翩翩,能夠克服困難去達到自己的道德理想和事業目標。正是這些積極的、正面的、向上的性格與人格因素,使他不懈地追求著自己的理想,不斷地反省進行主體抗爭。也正是這種超乎我們想象的強烈的生命力的最終淪落向我們傳達著悲劇的崇高感。
迪克本身的性格,有著堂吉訶德式的浪漫幻想,有一種“超驗型理想主義的缺陷”[1],他抱著一種利他主義的幻想,自矜其能,將自己的全部的職業生涯棄之不顧,而執意接受妮尼科爾這一個典型的病案。他為自己建構了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他不能把現實與幻想統一起來,將治療病人變為感情上的過度付出,被職業習慣與愛情的關系所困擾,而沒有意識到對妮尼科爾青春美貌和富有的愛慕是必須以他自身的精力、才華為交換的,這導致了他的“過失”。同時,在《夜色溫柔》中,迪克扮演了一種自救與救人的角色,在精心營造一個審美的世界來達到自我的完整統一的同時,他也在試圖拯救別人,迪克是一個懷揣美好夢想的夢想家。他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營造一個完整、優雅、審美的世界。妮尼科爾的病又為迪克提供了一個拯救別人,創造“具有現代美學意義”的“高雅境界”的途徑。從某種意義上說,妮尼科爾的精神病象征著整個上流社會的病態:亂倫、冷漠、自私、縱情享受。事實上,“生活在迪克周圍的上流社會的各色人物都各有各的毛病和問題:巴比·沃倫是個極端自私的女人,喜歡異想天開,卻又感情冷漠……音樂家艾貝·諾斯是一個思想頹廢,嗜酒如命的酒鬼……湯米·巴爾邦心腸冷酷,性格野蠻,沒有政治信仰和頭腦,是一個地道的無政府主義者。麥吉斯克有自我暴露癖……羅絲瑪麗風騷冶艷,放蕩不羈……”[1]。迪克想要以自己的善良、正直、文雅、風度來影響他們,治愈他們的病態,建造一個完美的世界。但是,我們要看到,這些都是他苦苦追求的人格理想,是他經過兒時、少年、青年時期的漫長歲月堅韌修養而成的,也是他作為一個高尚、正直、有道德、健康的人的標志。但是,這種理想人格特征和美好品質一旦遭遇到與之不可協調的、殘酷、扭曲的現實,就勢必莫名其妙地轉變成阻礙主體在社會中生存發展的弱勢,導致他偏離理想軌道,進行了錯誤的選擇,逐漸走向淪落、陷入困境。
結語:絕望的掙扎
在消費主義盛行的年代,個體消費的同時,已被社會所控制,在浮夸的二十年代,要想通過消費追求自身的完整性,達到自我救贖的目的,無異于幻想、空想,其結果只有絕望、失敗。“無視當代社會以資本為核心的社會權力關系,追求抽象的心靈解放,歷史已經證明是徒勞無益的。”[5]而同時迪克本人,作為悲劇的主體,所具有的復雜的性格體系,也加重了悲劇發生的必然性。在這兩個內外因的相互作用下,迪克所作的努力,就是在絕望中掙扎,徒勞無功。
參考文獻:
[1]吳建國.菲茨杰拉德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2]唐建清.《了不起的蓋茨比·夜色溫柔》中的代譯序“幻滅的悲哀:評菲茨杰拉德的小說”[M].上海:譯林出版社,1998.
[3]王寧.消費社會學:一個分析的視角[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
[4]朱光潛.悲劇心理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
[5]周小儀.唯美主義與消費主義文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