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喉吻潤,
兩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
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fā)輕汗,
平生不平事,
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靈,
七碗喝不得也,
惟覺兩腋習習生涼風。
茶迷自迷
茶葉是大自然中樹葉之一種,化成水究竟是什么味道?
唐代詩人盧仝說:“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喝不得也,惟覺兩腋習習生涼風。”會喝茶能喝出如此的神通來,或許是因為他本來就有神通?優(yōu)雅的人說多喝就是飲牛。
除了量,先后也有講究。話說一群京官到太湖游覽,當?shù)厝擞蒙系鹊谋搪荽捍汀R粔厣蟻恚匀皇谴蠊傧群龋」俸蠛龋」儆X得是在喝別人的剩水,憤憤然。一位科長乘便小聲告之,第一泡是洗碗,第二泡是洗茶,第三泡才是精華,小京官竊喜。
茶的好壞似乎是喝出來的。周作人說,喝茶是在不完全的世界里尋找瞬時的完美,很有禪意。魯迅雖沒有周作人的苦茶庵,體會也很深:“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不過這清福的享法卻有天淵之別,光在中國,茶客就出新意于法度之中,比如宋朝的蔡襄,年老不喝茶了,但每天必烹茶自娛,只沉醉在煮茶的過程中。
日本一代豪杰豐臣秀吉曾經(jīng)去求教千利休,問茶里有什么。千利休本是一富商,癡迷于茶,頗有道行,他一旦稱贊哪種茶碗好,那種茶碗立即就千金難買。但他對秀吉的回答卻出乎意料:沒什么,烤干了煮,煮完了喝,除此之外沒什么。最后,利休終被權(quán)臣秀吉莫須有地賜死。70歲的利休,在喝完人生的最后一口茶之后,當眾切腹自裁。
問所問而來,見所見而去,這似乎是嵇康被司馬氏所殺的日本翻版,連死因都一樣地眾說紛紜。利休說的應該是反話,對骨鯁之士,越好的東西越不能隨便告訴高高在上的人。利休這么說,不過是表明不和秀吉合作而已。
利休在日本被稱為茶圣,商人因茶而成圣,茶不可能空空如也,更不可能只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圈套。茶客輩出,茶之義必然匯流成海。茶品無限,壺里乾坤大,明清時制作手爐的名匠周文甫,死時以茶壺為殉。
茶通天下
可可· 香奈兒少時就是一位茶迷。剛走出家鄉(xiāng)來到省城穆蘭的她18歲,離開老家的孤兒院沒幾天,想學當時法國上流人士的雅致——喝茶。她看到時裝報紙上說,巴黎人人喝茶,可是在1900年的穆蘭,竟只能到藥鋪里才能買到茶。
據(jù)說,茶是藏在女人的褲腰里流進西方的,有的西方富人卻在茶里加入牛奶和糖,用西方的咖啡精神改造東方的茶。查爾斯二世和葡萄牙凱瑟琳公主結(jié)婚,嫁妝中就有一箱中國茶葉,有王室為爭茶甚至還流了血。
陳凱歌惋惜張國榮的自殺,說:“如果我在就好了,我不會說什么,只是問他喝茶還是咖啡,或許只是拍拍他的肩,他就能度過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時間。”

茶還是咖啡?美國威斯汀豪斯公司和韓國現(xiàn)代集團談判,地點在韓國的現(xiàn)代總部,威斯汀豪斯的首席副總裁和現(xiàn)代的社長李明博對壘。兩人從上午談到中午,沒吃午飯,一直談到下午,還沒有達成共識。在連續(xù)八小時的會談中,副總裁不停地喝著咖啡來提神。相反,李明博空肚子喝咖啡,胃相當不舒服,逐漸變得渾身沒勁。
過了六點鐘,李明博到秘書室對秘書說:“就說咖啡沒有了,從現(xiàn)在開始上大麥茶。”一喝茶,李明博馬上來了精神,而副總裁則開始顯露倦意。倆人沒吃晚飯,喝著茶接著談,無疑是以茶代飯了。白天咖啡傍晚茶,終于達成協(xié)議。
在哪個時刻和茶相遇,并非命中注定。據(jù)說某丞相到了武夷山那幾棵巖茶下面,暗示想喝幾盅,但陪同的人面有難色,隨行的女兒說是不是我們的級別還不夠啊?封疆大吏馬上說,哪里、哪里,東西早已準備在賓館里了,只是在這里喝群眾會看見,于是龍顏大悅。
行家都知道這幾棵茶樹的價值,南懷瑾就對彼得·圣吉說:“喝了武夷山的巖茶,其它的茶就沒有味道了。”反,李明博空肚子喝咖啡,胃相當不舒服,逐漸變得渾身沒勁。
過了六點鐘,李明博到秘書室對秘書說:“就說咖啡沒有了,從現(xiàn)在開始上大麥茶。”一喝茶,李明博馬上來了精神,而副總裁則開始顯露倦意。倆人沒吃晚飯,喝著茶接著談,無疑是以茶代飯了。白天咖啡傍晚茶,終于達成協(xié)議。
在哪個時刻和茶相遇,并非命中注定。據(jù)說某丞相到了武夷山那幾棵巖茶下面,暗示想喝幾盅,但陪同的人面有難色,隨行的女兒說是不是我們的級別還不夠啊?封疆大吏馬上說,哪里、哪里,東西早已準備在賓館里了,只是在這里喝群眾會看見,于是龍顏大悅。
行家都知道這幾棵茶樹的價值,南懷瑾就對彼得·圣吉說:“喝了武夷山的巖茶,其它的茶就沒有味道了。”
茶道即悟
把茶當成自己的點綴,那是文人的偏見;從茶里領悟商道,那是商人的高明。為提高精神生活,日本富商田村宗臨夫妻、天王寺屋又一郎、材木屋新四郎皈依一休和尚,洗練心境;譽田屋宗宅、竹倉屋紹滴、天王寺屋宗伯拜珠光為師;武野紹鷗、北向道陳、谷宗臨跟隨大林和尚參禪進修。
參禪的時候, 都要喝茶。禪師說,禪茶一味。在藏民們看來,茶是血,是肉,是生命,懂茶就是懂人生。喝茶的商人,可以享受到茶對人的啟蒙,如果你是那個人,茶香會告訴你,何為人?何為商?
茶行不言之教,茶是教誨商人的大師,商人只是一介學徒,在茶的等級里流轉(zhuǎn)。喝茶受益匪淺的,當數(shù)孫正義。多年以來,孫正義沒有喝過茶。1997年9月,有茶會在鐮倉舉行。孫正義因為是商海梟雄,才受到邀請。
到達現(xiàn)場后,孫正義換上和服。濃茶上來后,別人說道:“把自己當成信長,品品試試。”品茶最重要的就是將自己的心情重合到某件事物上。那么,就將心情重合到織田信長身上吧。喝完茶,天已黑。兩年后,再次品茶。
茶事結(jié)束后,孫正義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風字,風起于青萍之末,茶何嘗不是青萍之末?
現(xiàn)有的企業(yè)家最不缺“術”,八仙過海,他們的神通已經(jīng)很匪夷所思了,他們?nèi)钡氖恰暗馈保枋撬麄兙裥逕挼拈T徑。酒太俗,飲酒量甚至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焦慮程度的指標。
茶傳入朝鮮半島后,喝茶被當?shù)厝丝闯墒且环N修行。在茶桌上,無君臣、父子、師徒之差異,茶杯總是從左傳下去,茶水均勻,中正而平和。華為的任正非建議主管們每月與自己的下屬喝喝茶,明確雙方對工作的理解,以使上下同心。
骨里余香
乾隆決定讓位給兒子嘉慶,一老臣不無惋惜地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呵!”乾隆卻端起御案上的一杯茶,緩緩說道:“君不可一日無茶。”乾隆境界深遠,要清茶不要江山,金口玉言,茶為天下的樹葉爭了光。同樣不可一日無茶的學者吳組緗,竟然把幾種來自皖南的好茶葉混在一起沖泡,寄厚味于駁雜之中。據(jù)說,有外國人第一次吃茶,把泡茶的水倒了,專吃煮熟之后的茶葉,這是因為不懂風雅;而魯迅喝茶竟也如此,是因為太懂,要求變求新。
任何時代總是有兩種人,懂行的少數(shù)人,沉默;不懂行的大多數(shù),喧嘩。幽深的茶館門口停滿了寶馬香車,堂皇的會所,美人來,權(quán)貴走,幾番滄海桑田。一時間,茶被投機者用來洗刷新貴的身份,層層漂白。茶道原本求的是盡善盡美,不得其法,就算茶水漫灌而過,露出的還是三代以上的黑色。
方家說,茶之本意,在于清靜六根。秀吉長袖善舞,推崇茶道,終使東瀛四島茶道盛行,他說:“唯從無底之心,方能深知茶意。”茶門如佛門,他永遠溫柔地敞開著,對所有人,即使入門者現(xiàn)在還是強盜。茶是寬容的,也是苛刻的,是平等的,也是孤傲的。一期一會,看你結(jié)出何等緣分。而商圈里30年來之怪現(xiàn)狀,用茶道稍可緩解。
根據(jù)禪的觀點, 如果沒有以苦為樂的精神,人是無法成長的。史蒂夫·喬布斯很早就開始領悟禪宗。他的公司附近有個禪宗研習中心,里面有個僧人千野考賓,每次喬布斯來,就陪他到旁邊的屋子里喝茶。研發(fā)電腦過程中,每遇到難題,喬布斯就率領大家在度假地靜修。
喬布斯會喝茶,他的優(yōu)雅在骨子里。但茶剛傳入北歐時,茶被懷疑對人體有害。瑞典人找了個判了死刑的囚犯來喝,如果他同意每天喝幾杯茶,就可以免去他的死刑。死囚犯自然抓住這根稻草,喝了一天又一天,越活越健壯,于是喝茶成風。
茶先苦而后甜,是苦中作樂。茶道不僅僅是口頭的妙解,內(nèi)心的澄清,也是通過商業(yè)行為體現(xiàn)出來的芳澤。沒有盈利,談不上茶道,盈利不夠光彩,也不是茶道,茶教給商人的是風骨和格調(diào)。
不言之教
一葉茶,取自山野,小而又小,但匯聚了山川之靈秀,日月之精華。茶水先入口、再入心、后入神,其實是通過茶這個媒介和自然融為一體,品茶就是在領悟自然借助茶給人的啟示。所以,喝茶自然需要一點靈氣做資本,最后產(chǎn)出人生的大智慧。
通過喝茶悟道明理,整個人就為萬物所養(yǎng),返璞歸真。所以,師說:“吃茶去!”茶是養(yǎng)性之妙品。茶貫通了儒釋道三家思想,助人長壽。茶圣陸羽活了72歲,茶僧皎然活了81歲,乾隆活了88歲,“嘗盡天下之茶”的袁枚活了82歲,“五十斤茶”和尚竟然活了130多歲。
得空喝點茶,是為上策。企業(yè)家有的早逝,有的謝頂,更多的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那些跳樓者、猝死者、雇兇殺人者,如果懂點茶道,路大約不會越走越窄。如何做富豪,沒有現(xiàn)成的劇本,米蘭·昆德拉茶道不淺:“生命就像一個演員沒有排練就上了舞臺。”富豪的自我實現(xiàn)要越過無數(shù)的偶然,不妨說,喝茶就是在練功,經(jīng)商受惠于茶道。
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寫有“商人重利輕別離,前夜浮梁買茶去”之句,有些看不起商人,但白樂天又偏以茶為終生知己,而這個茶應該是商人們輾轉(zhuǎn)販賣給他的吧?確有后世商人難以讓人起敬,他們把著《茶經(jīng)》的陸羽做成陶像供起來,如果生意看好,就用茶祭祀他,如果生意暗淡,就用剛開鍋的沸水澆灌它。這樣的行為,是霸道不是茶道。
古來圣賢皆寂寞, 唯有飲者留其名。茶道在身,舉手投足則風流四散,真可謂酒醉不如煙醉,煙醉不如茶醉了。既然商海無涯,何妨茶道無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