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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導游,足跡遍布五湖四海。但事與愿違,大學畢業后我并沒有當上導游,只在一個公司找了份小文員的工作,每天辛辛苦苦地,賺的錢只夠我日常生活開銷。要想去外面旅游,每次都得勒緊褲腰帶好長一段時間。為此,我很是郁悶。
4月下旬的一天,我偶然進入一個論壇,發現論壇里一個叫周威的男性網民,在論壇里發了一則征婚啟事。周威家住在美麗的大連,他在征婚啟事里詳細地說明了自己對對方的要求,女孩子要溫柔美麗,身高要達到1.65米以上,最好從事文員工作。看著這則征婚啟事,我無聲地笑了。周威說的這些條件,我都符合,但我并沒有想到自己要去應征。作為美麗的女孩子,我身邊不乏追求者,只是我一直想找個鉆石王老五把自己嫁了,所以在處對象上,總是高不成低不就。我正想關閉這個帖子,卻突然發現周威在征婚啟事的最后一段寫道:茫茫人海,相信我們有緣,歡迎你到美麗的大連來和我相會!(注:先網絡聯系,到大連的一切費用由我支付。)在后面,是周威的電子信箱地址。
括號里的注釋讓我著魔了。“五一”長假即將來臨,我正為口袋里的余錢和自己要去哪兒休假苦惱,周威的征婚啟事,無疑給了我一條柳暗花明的度假道路。于是,我給周威的電子郵箱發去了自己的玉照和簡歷。僅僅隔了一天,周威就回信了,他說,他在眾多的來信中一眼就相中了我,并且邀我“五一”去大連玩。
周威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五一”在大連的七天,他給了我最周到細致的照顧和陪伴。雖然每次吃飯和游覽景點時,我總是假裝要掏腰包,但都被他伸手擋了回去。離開大連的時候,他不僅給我買好了火車票,還給我帶了一大袋土特產,說是讓我回去孝敬父母的。看著他含情脈脈的目光,我有些不忍。其實七天的相處,我已經了解到周威并不十分富有,我并不打算和他深交下去,但周威的目光分明告訴我,他已經愛上了我。
從大連回來后,我寫了一封信告訴周威,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列舉的理由很多,比如到大連后我的工作比較難找啦,比如父母并不愿意我嫁到大連去啦。周威很失落,但他不是死纏濫打的人,他說他尊重我的選擇,只是希望我能把他當成普通朋友,經常保持網絡上的聯系。我答應了。
2
不久,單位給了我五天帶薪休假日,包括兩個周末,我又有九天的長假了。我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上次和周威“相親游”的情景。和周威的“相親游”,帶給我最直接的好處是我發現自己一分錢都沒花,卻痛痛快快地游玩了七天,而且旅途上還有帥哥旅伴免費當導游。這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
我想,周威可以在網絡上發征婚啟事,我為什么不可以呢?于是我也在網絡上發了一個帖,注明自己想找個三亞的夫婿。我的征婚要求寫得比較含蓄,但特別注明只找三亞的,因為我這次想到三亞的“天涯海角”去游玩。很快地,有很多人來應征,我在這些應征者中挑選了一位合適的人選,然后告訴他,我們單位放假,我想到三亞來看他。那個叫王朝天的男子喜出望外,一口就答應下來。
在三亞,王朝天一連陪我玩了九天,我們把三亞大大小小的景點都游遍了,自然,他也沒讓我花一分錢。老實說,和王朝天在一起,遠不如和周威在一起那么愉快,王朝天沒有周威的細心,但想到這是自己免費的“相親游”,我還是很快樂。唯一讓我感到心驚肉跳的是,在我回來前的那個夜晚,王朝天居然賴在我下榻的酒店向我求歡,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我急中生智告訴他,我大姨媽來了,不能做那事,他才怏怏不樂地走了。
回來后,我就把王朝天的QQ和電子信箱打入了黑名單。
后來我學乖了,為了再出去和男人們“相親游”,特意制造了一套假身份證和工作證。我想,這樣可以避免許多后遺癥。
就這樣,打著相親的幌子,我和不同的男人在不同的風景名勝區流連。我學會了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在旅途中受到那些色狼男人們一絲一毫的侵害。
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始終沒有再遇上像周威那樣的好男人。寂寞的時候,我也會和周威在QQ上打情罵俏,偶爾也向他撒撒嬌,訴訴苦,把自己變身為他的網絡情人。但每當周威提出要進行實質性的發展時,我馬上就從QQ上消失了。
我已經迷上了這種“相親游”,我想趁著年輕美貌的時候,多走走多看看。所以,實質上的戀愛結婚生子,仿佛離我很遙遠。
3
有一次,我在網上找到這樣一則征婚啟事:鄭海明,男,苗族人,現任某大學講師,欲找26歲以下貌美女青年為妻。
看著那則征婚啟事,我心里一喜,知道自己最近的行程又有希望了。通過和鄭海明的信件聯系,我知道他家是湖南的一個偏遠山區,苗族人的聚集地。他在信中告訴我許多苗族生活習俗,那種原始的對我來說又十分新鮮的生活方式深深吸引了我。于是我向他提出,希望能去他老家走走。
鄭海明答應了。很快,我們就在他任講師的那個城市見了面,然后一同奔赴他的家鄉——湖南某縣那個偏遠的小山村。
下車后,我卻大失所望。這里的人穿著和漢人一樣,但說的話我一點也聽不懂,而且這個地方根本不像鄭海明所說的那樣美麗,我只覺得這兒太落后了。鄭海明告訴我,他們穿著和漢人一樣,是最近兩年才開始的,以前他們都穿苗族服飾。
那天我們住在鄭海明的一個親戚家。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想,這地方這么落后,明天一大早就叫鄭海明一起走。
但第二天我并沒有見到鄭海明。吃早飯的時候他的親戚——一個年過不惑的老太婆和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緊盯著我看,弄得我渾身像長滿了刺一樣難受。我以為鄭海明出去走親訪友了,于是出門去找他。但那個漢子馬上抓住我,嘴里哇里哇里說著什么,不讓我出門。我急了,掙也掙不脫。從趕來看熱鬧的人同情的目光中,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鄭海明這個人販子賣到這個小山村來了。原來什么苗族風情,什么大學講師,什么征婚啟事都是一張透明的網,只有我像一條傻傻的魚兒一樣鉆進了鄭海明的網中……
那個夜晚,在我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中,那個丑陋的漢子粗暴地占有了我處女的純潔身體。黑暗中,我悲涼地聽著身邊的漢子發出的巨大鼾聲,突然想起了周威。這一時刻,周威會在QQ上問候我,給我留言嗎?
對了,手機。我尋找我的手機要給周威打電話,但我沒有找到手機。我想起來了,前一個晚上臨睡前,鄭海明說借我的手機打游戲,過后一直沒有還給我。
整整三天三夜,我不吃任何東西,晚上還要接受男人瘋狂的蹂躪。第四天我昏迷了過去,但我并沒有死,醒來時老太婆正在喂我喝稀粥。我突然想,如果我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年邁的父母怎么辦?周威找不到我怎么辦?不行,我要活下去。
我一直沒有逃跑的機會,漢子和他母親輪流看守著我。
我學會了對著漢子和他母親微笑,幫他們做簡單的家務。雖然依然聽不懂他們的方言,但我從他們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上看出,他們對我,越來越放松了警惕。特別是兩個月后,我出現了嚴重的妊娠反應,他們就更放心了。
那天我指手劃腳地對漢子說,我要吃酸東西,漢子忙不迭地跑去買了。趁著他母親上廁所的當兒,我飛快地從他家中跑出來,拼命跑拼命跑。其實我并不知道自己會跑到哪兒去,我對這里根本就不熟悉。但那天我運氣好,居然碰上了幾個外來采風的人!我上了他們的越野車,順利地逃離了那個魔窟。
4
我失蹤了兩個多月,人不人鬼不鬼地回到了家里。和鄭海明的這一場“相親游”,把我的整個人生都摧毀了。
年邁的父母到公安機關報了案。但案子始終沒有破。警察調查過了,某大學并沒有叫鄭海明的講師,而他之前發帖的地點,是一家公共網吧。要找到這個人販子,無異于大海撈針。
在母親的陪伴下,我到醫院做了人流手術。當冰冷的器械在我身體里攪動的時候,我知道,身體的傷口總有一天會愈合,但心靈的裂縫,卻永永遠遠刻在靈魂深處。
有一天我登錄QQ,看到QQ里滿是周威的留言。我失蹤的日子,他的關切,他的焦灼,他的無奈,都在留言里向我一一訴說。看到那些留言,我想起和他的那次美好的“相親游”,不禁淚流滿面。然而時光不會倒轉,無論我如何努力,我們注定都回不到從前。
我狠了狠心,將周威的QQ拉入了黑名單。那一刻,我覺得心里的裂縫再次被撕裂,疼痛鋪天蓋地地向我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