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的先知
我必須自創一個體系,或者受他人體系的奴役?!剂锌?/p>
小鎮里住著一位先知。當異鄉人來到先知的住處時,已是入夜時分。門開著。異鄉人叫喚了兩聲,無人應門,就自行進入。 那是一個很大的房間。一盞點燃著的煤油燈,就擺在離門口不遠處的一張大桌子上,但桌邊卻空無一人。
無數飛蛾繞著煤油燈的亮光飛舞。
慢慢適應屋內的明暗后,異鄉人發現在房間深處的一個角落,還有一張小桌子,桌上點著一根蠟燭。
先知就坐在小桌子前,借著燭光看書。
異鄉人走過去,向先知致了意,疑惑地問道:“先知啊,這個燭光比起煤油燈的燈光黯淡許多,您為什么不在煤油燈光下看書,反而在這里看書呢?”
先知抬起頭,微笑著說:“那盞較亮的煤油燈是我為了引走飛蛾而設的,這樣我才能安靜地在這里看書,不受干擾啊!”
異鄉人這才發現,燭光雖然不太明亮,但周圍的確一只飛蛾都沒有。
越炙手可熱的位置、越一本萬利的行業,就有越多的人競逐,就像飛蛾繞著煤油燈飛舞。置身其中,就會不斷受到騷擾。
不同的光,吸引不同的人。不愿與飛蛾共舞,受其奴役,就要自覓光源,找個安靜怡人的角落,點燃自己的蠟燭。
也許不能大放光彩,但畢竟是個干凈、明亮,自己掙來的地方。
遠方的呼喚
你不在的地方,是幸福的所在?!薏?/p>
東京有一名中年男子,喜歡看艷舞。下班后,經常溜到一些情色場所大飽眼福。他深深以為,這是他人生秘密幸福的所在。
其中,最讓他感到誘惑與激動的是以“丹麥噴火女郎”、“哥本哈根艷情”為代表的花樣,每次都看得他心猿意馬,而為之神往不已。
“不入虎穴,焉得虎女?”
于是,為了自己的幸福,他千里尋歡不辭遠,搭機飛往丹麥的哥本哈根。到了情色場所一看,卻發現,當地最熱門的艷舞竟然是“日本浪妞”、“東京蕩婦”。
人們有一個奇怪的想法,認為“美好的東西似乎總是在遙遠的地方”。遠方,像一個神秘而充滿誘惑的女郎,呼喚著我們。所以,大家總是想不遠千里到“遙遠的地方”去追尋些什么。走更遠的路、花費更多心血所得到的東西,看起來似乎就顯得特別珍貴。
住在臺北的人,南下曾文溪口看黑面琵鷺;而住在臺南的人,則北上華江橋畔看雁鴨,大家覺得這樣才過癮。其實,“遙遠的地方”是相對的,“美好的東西”也是相對的。就在我們身邊,我們認為“不算什么”的東西,正是別人眼中“遙遠地方的美好東西”。
那些到遠方尋找幸福的人,是把幸福遺忘在自己家里了。
華滋華斯的書
我不要求更大的花園,但要求更好的種子?!低?/p>
華滋華斯是知名的英國詩人和自然主義作家。
有一位華滋華斯迷,懷著朝圣的心情,專程去拜訪華滋華斯,想一睹作家風采,并當面向他請教。華滋華斯剛好不在,應門的是他的一位女仆。
那人悵然若失,但隨即懇求:“我不遠千里而來,你是否能行個方便,讓我參觀一下你家主人的書房?”
女仆見他如此誠懇,不忍心。拒絕,于是帶他到了一個房間。
他在四壁都是書的房間里流連片刻后,忍不住向站在角落的女仆贊美:“我真是不虛此行,這是我見過最豐富、最美妙的書房?!?/p>
“這里只是我家主人放書的地方?!迸臀⑽⒁恍Γ卮鸬溃骸拔壹抑魅苏f,戶外才是他的書房?!?/p>
有的人抱怨自己沒有書房,有的人抱怨自己的書房不夠大,藏書不夠多。其實,我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書、更大的書房,而是對書和書房更深層的觀念。
大自然才是最大、最美妙、也為每個人開放的“書房”。每一座山、每一條溪流、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個人,都是一本“書”。
徜徉在大自然中,閱讀這些自然之書,比閱讀白紙黑字,能帶給我們更真實、更美妙、也更深刻的體驗。
神秘的面紗
世界并沒有什么錯,錯的是我們看待它的方式?!罅_
有一天,愛因斯坦去參加一場冠蓋云集的盛會。主持人在請他講話前,特別推崇他,說他那些驚天動地的物理發現,“為世人揭開了宇宙的神秘面紗”。
在來賓的熱烈掌聲中,愛因斯坦走到臺前,謙虛地說:“宇宙誠然神秘,但我覺得它并沒有用什么東西遮住自己。我揭開的只是遮蔽住自己眼睛和心靈的面紗而已?!?/p>
大師一開口,果然不同凡“想”。
宇宙的確沒有把“相對論”藏在什么隱秘的地方,而讓愛因斯坦一馬當先找到。如今多數人還是無法了解相對論,那是因為大家的心智依然被無知蒙蔽的關系,而非來自宇宙的惡意。
生命的奧秘正亦如同宇宙的奧秘。生命也許深奧難解,但生命也沒有把它的奧秘隱藏在什么地方。覺得生命荒涼、乏味、痛苦,那是因為自己的眼睛和心靈被層層面紗遮蔽住,無法看出它豐盈、奇妙、歡欣的一面。生命并沒有什么錯,錯的是我們觀照生命、感覺生命的方式。它們就是遮蔽住眼睛和心靈的面紗。
只有自行卸下面紗,啟用不同的眼睛和無礙的心靈來觀照,去感受,才能發現世界之美、人生之樂。
射飛鏢買股
智慧的第一步是曉得什么事不必去思考?!怪Z
1967年6月,美國的《富比士》雜志一時心血來潮,投資28000美元買了28家上市公司的股票(每家買1000美元)。
他們并未分析各上市公司的本益比,也沒有請教什么股票經紀人,而是將《紐約時報》的股票版釘在墻壁上,用擲飛鏢的方式亂射,“射中”哪家公司,該公司就買1000元股票。
結果在17年后,這28000元的股票增值為131697元,獲利470%,換算成利息的話,平均每年有9.5%的復利。根據經濟學家馬歇爾的分析,在同一期間內,只有極少數幾家共同基金的獲利能力比它好。
也許有人會認為這只是“運氣好”,但根據馬歇爾的進一步分析,以計算機隨機購買股票所得到的結果跟《富比士》雜志差不多,而且大大超越了由專家所操作的共同基金。
股市瞬息萬變,因太過復雜而難以做有效的分析和預測,很多專家對昨天的股市為什么會漲或跌,分析得頭頭是道,但要他們預測明天、下個月、明年、五年后股市的漲跌,如果長期記錄追蹤,那恐怕跟“隨機概率”差不多,甚至更差。
樂透彩券的幸運數字也一樣,費盡心機、求神問卜,都不如“計算機選號”。
很多事情像股票市場或樂透彩券一樣,你做再多的思考、再多的分析,只能提供給你“有深度的幻象”,但都“沒有用”。唯一該做的是“不用再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必為它們做無謂的操心。
選自《王溢嘉的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