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是我最喜愛的詩人之一。無論何種書刊,只要有星漢的詩,總要翻出來先讀。《草原日出》讀后只覺得好,但說不清所以然。當我讀到吳華山先生《傳神得趣話真詩》(見《東坡赤壁詩詞》2008年6期,以下簡稱“吳文”)一文后,如炎炎烈日下的勞者飲了一杯甘泉;如蓄勢待發的草根沐浴了一夜春風。甘泉和春風激活了我品詩的雅興。自不量力,竟敢對大家的詩評也妄加評說。愚以為好的詩評不能淡如清水,一嚼無余,應當有韌性、耐咀嚼。為此應該做到:
點評,要評出詩的靈魂。
讀詩,要讀出詩的神韻;點評,要評出詩的靈魂。《草原日出》第一、二句的特色是寫景傳神。吳文抓住這特色進行賞析和玩味。通過“拔”“帶”“壓”三個動詞的分析,說明“善繪者不在毛發,在眼睛,取眼目之神。”說明“詩的妙處者,何止于通?到神化處,何止于工?”引用李重華的話闡述什么叫傳神,引用丁芒的話闡述動詞用得好,能“以意驅象,動勢引詩”。引用廖國偉語證實動詞寫出了事物的靈魂,寫出了語言的美感。在寫實中用動詞傳神,這是對此詩起承句的評語。《草原日出》第三、四句的特點是想象得趣。這得趣是通過虛寫獲取的,詩評剖析“牛羊夢醒”句認為,這是一種動態的藝術,把人的獨特感受轉移到“牛羊夢醒后”的視覺里去,并用杜甫名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來佐證。再用東坡語進行概況:“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為趣,熟讀之。此詩有奇趣”。形象傳神,虛實得趣,正是《草原日出》詩的靈魂。吳文精辟地評出了此詩的靈魂。
點評,要評出詩的高度。
如果僅僅是評論某詩哪幾個動詞用得好:哪里虛實相生寫得好,恐妨還算不得好的詩評。好的詩評應該做到“能下能上”。所謂“能下”,就是要深入下去,尋根問底,究其源頭,探討作者、寫作素材、情感抒發之間的聯系。所謂“能上”,就是要上升到理論的高度,說明為什么要這樣寫,找到寫作的依據,成為創作理論,來補充、充實詩學的理論庫。以指導詩詞的創作與發展。吳文正是這么寫的。
吳文在第三部分論述了此詩之所以寫得傳神得趣是因為“在于真情”。這里有兩層意思:一是內容真實;二是感情真摯。作者童年時隨父從山東移居新疆,飽覽了新疆的草原、沙漠和邊關,對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砂一石都有感情。“新疆是養我育我的地方,我熱愛新疆”(《天山韻語·后記》)。此詩正抒發了作者對西部大草原和祖國河山的無比熱愛的深厚感情。并引用王國維的話“境非獨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中一境界。故能寫出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
“真實,是詩的永恒品格……這種真實。既不是簡單的粗糙的生活照搬,更不是胡編亂造的憑空想象。而是讓藝術展示心靈和生活的真實。”吳文后面三段,上升到理論層面。指出“真實”是詩的永恒品格。“意象”是因為它們各有意在,有情感在。行文至此,詩評上升到新的高度,漸趨完整。最后作結,照應文題。
吳文之所以耐嚼,還因為精當的旁證博引。引用10條名言,有中國的,有外國的,有當代的,有古代的。適當的引用,可以讓點評文章根基深厚,左右逢源;恰當的引用,可以讓詩評高屋建瓴,再上層樓。構思縝密,標題引路,行文流暢,語言優美,也是耐嚼的重要原因。
韓愈在《馬說》中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評詩和相馬也有相似之處,好詩詞要善于發現,還要好的評論推介。現今詩壇的狀況是,好詩詞經常讀到,而中肯耐嚼的詩評卻不多見。詩評的數量不少,大多數是泛泛的贊詞,滔滔的頌語。有的吹捧得肉麻,有討好作者、蒙騙讀者之嫌。吳文沒有在贊詞上多用筆墨,只在深入剖析上下功夫,耐咀嚼,有余味。
在以詩為榮的國度里,希望經常讀到詩詞的精品,也希望經常讀到詩詞的精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