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記藝術大師韓美林

“沒有藝術，你就不知道世界有多好”。沒有偉大的藝術家，這個世界就少了一分神奇與美妙

一

見到韓美林的作品應該是在七十年代后期。當年我給懷寧文化館的一份油印刊物投稿，為了培養文藝新人，懷寧縣文化館就向一些投稿者寄送省里面編的群眾文藝。記得有一兩年的時間，《群眾文藝》雜志封面上用的都是韓美林的繪畫作品。那些作品大都是枝繁葉茂，鳳鳥和鳴，給人一種春暖花開的喜悅。

現在想起來，雜志封面上那些樹枝都是美學藝術化的線條，韓氏至今仍然將其特有的線條藝術發揚光大，當代藝術家中，沒有一位將線條藝術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既有著如火焰般熾烈的熱情，又有如熱帶植物在春天里生機勃發。

這次編十卷本彩圖版《閱讀奧林匹克》，經朋友介紹，韓美林先生為本套叢書題詞，因為他是奧運福娃的總設計師，更重要的是，他的字寫得有力量感，厚重且富韻味。

驅車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通縣城，問一個朋友，說韓先生所住梨園就在他家與通縣城之中一條路上，沿著城鐵路線走就行了。

到了城鐵梨園站，問韓先生秘書，向南走不到紅綠燈右拐胡同內即到。誰知，我提前了一個胡同，問路邊一年輕人，韓美林工作室是不是在前面，那年輕人想了一想，說，在前面一條胡同內，這真驗證了清華大學白明先生所說的，到了梨園，那兒人都知道韓美林住哪兒。

到第二條胡同，走了一會沒見韓美林工作室，又問路上行人，回答卻是你找理發的地方？顯然他們可能不是當地人。正問之時，路邊一賣小百貨的中年婦女遠遠地對我說，你找韓美林？就在前面。呵，韓氏之室，路人皆知。

終于找到了傳說中的韓家大鐵門，這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里面是五層樓，后側還有一座三四層的小樓，工作室占地大約有一二畝地、近萬平米的建筑。秘書小周接待了我，說韓先生那兒有客人，讓我先看一下韓先生展覽廳。

一進門，真是震撼，沒想到這里藏了這么多的藝術品！展覽廳共五層，每層約有三五百平方米，里面全是韓先生的各類藝術佳作，有雕塑，有書畫，有陶藝，還有木藝，大則布滿整面墻壁，小則精至方寸。因為這次來不是參觀展覽，所以也就走馬“觀藝”。總體來看韓氏藝術，首先是“重氣”，韓氏大型雕塑，多矗立城市公園，如浙江的象耕園，大連的老虎灘，氣勢雄渾，動感十足。其次是韓氏線條，其實這些線條都是韓氏心靈中的草本植物，韓氏心靈中似乎有著無限的熱力，在催生著這些植物們昂揚地生發，彰顯自己的生命形象。韓氏的線條因此發展成為一種藝術火焰，無論是給中國民航設計的標志還是福娃的頭飾，我們都可以看到一種燃燒著的火焰，令人產生一種熱力升騰的感覺。

看韓氏藝術展廳，我最想帶來參觀的是自己的孩子。為什么？韓氏藝術中，特別是他畫的動物形象，譬如猴、魚等等，都充滿童趣與純真，趣味盎然。與韓美林接觸，你不會覺得他是一位老藝術家，而會感到他是一位有童心的藝術家，他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份孩子氣。

據說美林藝術館就在通縣——當地一個鎮政府要為他建一個藝術館——可能明年三四月份就能開放。當藝術家不再為錢而勞作之時，他在心靈上已獲得一種真正的自由，他便可以全身心地為自己心中的藝術女神奉獻，而不必拘泥于凡俗生活了。

二

參觀完展廳，出到小院，秋日陽光彌漫，從樓梯傳下一陣歡聲笑語，我抬頭一看，韓先生與一行人正下樓來。他正下樓送別姜昆等客人。待他給客人簽名，贈送完自己剛剛出版的“巨著”《天書》，我隨韓先生上樓去他工作室，我發現樓下韓先生制作的一座菩薩像笑意可鞠，就對韓先生說，你看那菩薩像笑得有些像先生，韓先生說，我還會笑呢，腿不好了，痛得不行。這時我才發現，韓先生的一條腿有些不便，上樓有些吃力。后來才知道，是上世紀他因與“三家村”事件有牽連而入獄，腿讓人給整壞了，落下的隱疾。說實在的，看那菩薩像的笑容有韓美林的笑意，卻不是恭維，在我看來藝術家的藝術作品與藝術家本人都有著血緣關系，一是內在的精氣神與藝術家相一致，二是如果是造型藝術，其形象與藝術家也有著神似或形似之處。

在樓上沒說兩句，他拿出一本《天書》，在上面題簽，要贈與我，韓先生告訴我，這本書剛剛出來，還沒有發行，近期將在人民大會堂辦新聞發布會，里面有他多年的心血。這本價值一千八百多元的天書，只印了一千冊，如此書價與如此原始字藝，可能是小眾文化，但它的意義卻不可等閑視之。

然后就是給《閱讀奧林匹克》叢書題詞。我們準備好的幾句話他覺得不妥，于是重新想一句話，起先想出的是“舉奧運圣火，點燃和平夢想”，但不對仗工整，韓先生就將“點”字除去，最后成了“舉奧運圣火，燃和平夢想。”一氣呵成，力透紙背。這時樓下有人在等，他怕樓下眾客人請他寫字，囑我趕快藏起，其時樓下已有人上來，我便匆匆而別。

三

奧運之后，有記者問韓先生自己對奧運福娃系列的評價，這位福娃之父直言不諱，說在自己藝術設計過程中，指手劃腳的“婆婆”過多，直接影響著吉祥物藝術形象的誕生。這種行政干預或以權力好惡來影響藝術，其最終結果是削弱藝術家的表現力與創造力，使藝術作品平庸乏味。

說到一年來的收獲，韓美林滿臉光芒，厚重的《天書》出版后，他的個人藝術館也在通州開館，不僅開館時百多位名流云集，也引來參觀的當地農民兄弟贊不絕口，韓美林引以為驕傲的是，自己大量優秀的代表作并沒有流入市場，而是保存在自己的藝術館中，成為公共的文化藝術品，可以供喜歡它們的人永久欣賞。

韓美林最為得意的藝術佳作當屬近期陳云林訪臺時向馬英九先生贈送的《駿馬圖》，馬身之下是韓美林書寫的唐代詩句：“異產應堯年，龍媒順制牽。權奇初得地，躞蹀欲行天?！表n氏畫馬已有二十余載，所畫之馬既現漢唐氣魄，又有魏晉風骨，他說畫馬其實也是在鞭策自己，渴望一種充滿自信與自由的精神境界。

韓美林個性鮮明，常有驚世之語示人：“是漢子，就要晃動地球，能晃三下晃三下，能晃五下晃五下”。

“我的作品里絕大部分是動物，它們是人類的朋友，也是生活在地球村的鄰居，我們人類沒有權力把它們毀滅。試想，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消失了，只剩尷尬地站著、手里抱著一堆錢的人，這世界還有意思嗎？”

“生活中確有一些人想用苦難毀掉你，但結果往往是苦難塑造了你。”

“沒有藝術，你就不知道世界有多好?！?/p>

是的，沒有偉大的藝術家，這個世界就少了一分神奇與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