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閻爾梅作為明末清初的著名現實主義詩人,其悼亡詩繼承了傳統悼亡詩的一些特點,而且在融合了自己的情感體驗之后進一步發展了悼亡詩,拓展了悼亡詩的思想內容,使得悼亡詩所表達的情感超出了一般意義上的兒女情長。
關鍵詞:閻爾梅 悼亡詩 繼承 發展
悼亡詩特指悼念亡妻之詩,自出現之日起便因失妻之痛的陳情不竭而得以不衰。在傳襲的過程中,悼亡詩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贊美亡妻的美德;常用各種細節、意象來抒發對亡妻的思念之情;傳達的是一種悲情等等。
閻爾梅作為我國明末清初時期著名的現實主義詩人,其悼亡詩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又融入了自己的情感體驗,使悼亡詩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其悼亡詩現存《聞兩室人烈死哭之》二首、《殮室人張氏、樊氏于南莊》八首、《再哭樊氏》二首、《八月十九日亡室忌辰焸兒墓祭,作此志之》三首等,數量雖然不多,但足以反映閻爾梅對妻子的真摯感情以及他對悼亡詩作出的貢獻。
一、對傳統悼亡詩的繼承
1 內容上:對亡妻的由衷贊美。歷代悼亡詩在思想內容上皆以贊美妻子為主,歌頌她們賢淑、勤勞的美德,表現夫妻的深厚感情,進而傳達出詩人對亡妻的思念和悲痛之情。
閻爾梅在《殮室人張氏、樊氏于南莊》八首中,寫到妻子張氏生于詩禮之家,婚后與自己琴瑟相和,夫妻感情很好,而且張氏勤勞能干、持家有方,“歲課倉箱豫,賓筵俎豆豐”。閻爾梅的妻子不僅知書達理、勤勞善良,而且深明大義。作者因國變,滿腔憤懣,“無日不狂歌”,妻子常常苦口婆心地勸說作者不要酒后亂說話,以免惹禍上身,作者卻不聽勸告。現在災禍來J臨,妻妾自殺身亡,方悔之甚晚。
作者在詩中寫到妻子張氏是溫良賢淑、持家有方的,而他的妾室樊氏更可以稱得上是一位“畏友”。樊氏在張氏之前嫁給作者為妾,卻能幫張氏共同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正色常忠諫,平心每善全”(《再哭樊氏》),認真規勸保全過作者。在危難來臨時又能毅然決然地與張氏自縊身亡,兩位夫人都稱得上是閨中豪杰。“惟當懷故劍,豈敢御新琴?寄語冥泉氏,雙雙鑒此心。”(《殮室人張氏、樊氏于南莊》之八)作者表明自己絕不會再娶,夫妻感情之深可以看出。她們如此重情重義,能為民族大義而犧牲,這樣的妻妾怎能不讓作者贊嘆?
2 表現手法上:子女角色的引入。通過子女的引入來昭示母愛的不可或缺,從而進一步表明詩人失妻之痛,是傳統悼亡詩中常常會用到的一種表現手法。閻爾梅亦如此。《殮室人張氏、樊氏于南莊》第四首中,寫到妻子焦勞二十年,卻不幸遭離亂,離開人世,“未完婚嫁事,先畢生死緣。三女哀無母,雙兒失所天。”孩子失去母親,丈夫失去妻子,一個完整的家變得支離破碎,以孩子的孤苦無依突出母親這一角色的重要性,其實更是為了反映作者失妻后的悲痛與孤寂。
二、對悼亡詩的發展
1 妻子的形象與以往不同。歷代悼亡詩中,詩人多是追憶妻子的勤勞善良、溫良賢淑,歌頌她們的“善”與“賢”。閻爾梅的妻妾不僅僅具有這些傳統美德,她們更是不讓須眉的忠烈之士,她們的形象更加高大。傳統悼亡詩中的妻子多是因疾而終,屬于自然死亡,詩人在追憶時往往最先想到她們的溫柔賢惠之處。而閻爾梅的妻妾卻是因作者反清遭官兵抓捕時自縊身亡,是具有民族大義精神的“烈死”,妻妾舍生取義的場面似乎就在眼前:“樓下重圍險,胡笳半夜催。兩人相策勵,一語不遲回。決絕成名去。從容就義來。”(《聞兩室人烈死哭之》之二)禍因自己而至,后果卻要由妻妾承擔,而且又是由于自己的緣故,她們死后不能被殮葬,作者既萬分悲痛又滿心羞愧。妻妾的死是何等的大義凜然,又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妻妾的死也使作者更堅定了抗清的決心,他“從茲無內顧,長嘯白云巔”(《聞兩室人烈死哭之》之一),從此可以更加全心全意地參加抗清斗爭了。可以說兩位夫人的烈死是閻爾梅終生堅持不懈抗清的一個原因。
2 對比手法的運用。作者常常在詩中采用今昔對比的手法以表達對妻妾的贊美之,隋。如《聞兩室人烈死哭之》第二首中“決絕成名去。從容就義來。豈如文信婦,老矣辱金臺”。以文天祥之妻為元帝拘于北京、以至于死作對比,作者的妻妾能夠在危難之時慷慨就義,足見妻妾的果斷與堅決。又如《殮室人張氏、樊氏于南莊》第二首中“陶翟同耕好,宗羅協趣宜。一朝風雨散,琴瑟永乖離。”前面寫夫妻感情和睦、志趣相投,后面寫一夜之間夫妻陰陽永隔,突如其來的永別讓作者痛苦不已。以今昔之反差來強調往日之歡,今日之悲,歡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留給作者的卻是綿延不斷的思念與痛楚。
3 以詩泄憤。傳統的悼亡詩傳達出來的是一種失妻之痛與詩人的孤寂之情,“撫存悼亡,感今懷昔”,悼亡詩之由來本身就有一種巨痛與哀愁在里面。而閻爾梅的悼亡詩將亡妻之恨與家國之痛融合在一起,讀來有一種悲憤的感覺,表達的是一種超越了兒女情長、更加豪放悲壯的情感。閻爾梅性格本來就豪放不羈,再加上身處明末清初之際,博大精深的知識、豐富而又獨特的生活體驗、強烈的愛國愛民之情融匯在一起促使他一生都在為抗清事業積極奔走。他那濃郁的愛國之情與堅決的抗清態度時時在詩作中流露出來,悼亡詩亦不例外。在其悼亡詩中出現的“忠魂”、“忠臣”、“成雙節”等字眼,一方面是在贊嘆二位夫人的高尚氣節和慷慨就義的精神,另一方面更是作者愛國思想的自然流露。本來國變就已經使他憂恨至極,現在兩位夫人又如此慘烈地死去,國恨家仇怎能讓他不憤怒。他將這種悲憤寫進詩歌中,以詩泄憤,“難得陽城子,同心不負余。感君能決絕,省我更躊躇”(《殮室人張氏、樊氏于南莊)、“從茲無內顧,長嘯白云巔”(《聞兩室人烈死哭之》之一)。作者憤怒地宣稱從此可以無牽無掛地去進行他的抗清事業了,這種決絕的態度是作者極度悲憤的表現,他后來的實踐也確實如此。
三、結語
閻爾梅的悼亡詩在傳統悼亡詩的基礎上,又加入了自己的情感體驗,使悼亡詩不僅僅局限于一般意義上的兒女情長,而是將國恨融入其中,宣泄的是一種悲憤之情。總而言之,他拓展了悼亡詩的內容,提升了悼亡詩在詩歌發展史上的地位。在他的悼亡詩中我們不僅可以體會到作者對妻子的真摯情感,更能體會到詩歌背后所隱藏的作者那種痛徹心扉、悲憤至極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