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照山水詩的演變

內容摘要：鮑照是南朝的重要詩人，他的詩賦特別是擬古詩對后世的影響很大，在山水詩的創作上鮑照被認為與謝靈運有比較大的差距，但是從意境和美學態度來說鮑照的山水詩似乎更豐富一些，給了讀者另外一種不同的美的感受。

關鍵詞：山水詩 鮑照 謝靈運 生活遭遇 移情

鮑照的作品體裁比較多，涉及的內容也非常廣泛，在樂府詩和擬古詩方面更是當時當仁不讓的大家。但是除了樂府詩之外值得一提的是他和謝靈運一樣寫過許多山水詩，雖然現當代的許多文學評論家在評價他的山水詩時總是認為他的詩歌距謝詩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筆者認為，鮑照在山水詩歌的創作上還是有其可取之處的，他的山水詩是在不同于謝的生活狀態和情境下創作的。帶著時代的特征和他本人的氣質，有著不同于謝詩的另一種味道。

鮑照前期的山水詩氣魄比較宏大，給人一種居高臨下，天下舍我其誰的感覺。這是因為鮑照是在剛從家鄉走出未入仕途的時候創作的，這個時候的鮑照還沒有受到過許多人生的挫折和打擊，對未來還處于一種美好的憧憬當中。這時候他情緒的表達主要體現在《登大雷岸與妹書》中，這篇書信體裁的作品把沿途的美景寫的氣勢宏大威武雄壯，淋漓盡致地勾畫出了長江的壯美。其中“騰波觸天，高浪灌日，吞吐百川，寫泄萬壑。輕煙不流，華鼎振涾。弱草朱靡，洪漣隴蹙。散渙長驚，電透箭疾。穹溘崩聚，坻飛嶺覆。回沫冠山，奔濤空谷。砧石為之摧碎，碕岸為之落。仰視大火，俯聽波聲，愁魄脅息，心驚傈矣!”這些詩句把長江的一瀉千里的豪邁刻畫得惟妙惟肖。那湍急的水流，那空曠的峽谷，那壯麗的氣質無不在讀者的面前浮現。此時的鮑照是躊躇滿志的，想要用自己的才華來實現心中的壯志，所以他筆下的長江也是波瀾壯闊的，充滿著健康向上的力量。鮑照把“移情”發揮到了極致，讓人感到生活是充滿希望的，還有那么多大事等著去做，還有那么多領域等著去開拓，這種豪情是青年人對時局了解淺薄的一種輕狂，雖然不現實但是精神狀態是飽滿的。作品中的長江就是他情緒的宣泄，長江奔騰向前的景象就是他豪情萬丈的表現，鮑照的激情就在他的山水詩中蕩漾開來，顯示出了無盡的力量。

鮑照晚年所寫的山水作品與剛剛走出家門求功名的時候迥然不同，里面更多的是抒發了愁苦和哀傷，也很少有輕狂和豪氣干云的篇章。這里還要補充一點美學上的移情說，所謂“移情”粗略的解釋就是當作家的心情順暢情緒激昂的時候筆下的情景事物都是活潑而積極向上的，所造成的結果就是給接受者以雄奇和愉快的感受，而當作家的生活遇到挫折或者遭受傷害而心情煩躁的時候作品就會表現出一些哀怨悲憤的感情。這一點在鮑照的山水詩中體現的也是十分明顯的，如《游思賦》：“云徑兮海沖，上潮兮送風，秋水兮駕浦，涼煙兮冒江。類暮氣起兮遠岸黑，陽精滅兮天際紅，波兮無底，山森森兮萬重，平隰兮互岸，通川兮瀉壑。仰盡兮天經，俯窮兮地絡。望波際兮曇曇，眺云間兮灼灼。乃江南之斷山，信海上之飛鶴。指煙霞而問鄉，窺林嶼而訪泊。撫身事而識苦，念親愛而知樂。苦與樂其何言，悼人生之長役。舍堂宇之密視，坐江潭而為客。對蒹葭之遂黃，視零露之方白。鴻晨驚以響湍，泉夜下而鳴石。結中洲之云蘿’，托綿思於遙夕。瞻刑吳之遠山，望邯鄲之長陌……”其中的“秋水”、“涼煙”、“暮氣”、“陽精滅”、“山森森”等都是給人帶來蕭條和荒涼感的事物，營造出的也是一種悲苦的氛圍。這首詩除了表達愁苦還有一點就是在訴說懷才不遇，這是古代文人經常寫作的題材，以景色來襯托愁苦的心態鮑照也不是第一個，三國的曹植就有許多這樣的詩篇，所以說以鮑照的文學才華還是沒有走出數千年中國文人的牢籠。在山水詩的創新上鮑照也落了俗套。這就是后人評價鮑照詩歌不如謝靈運詩歌的一點依據。

鮑照的詩歌內容是多樣的，反映了許多當時的社會問題，這與他的出身有很大的關系。鮑照出身沒落的士族家庭，沒有謝靈運的出身顯赫，所以他遭受過許多生活的苦難，能夠體會下層勞動人民的疾苦，致使他的詩歌中反映現實內容的作品還是比較多的。就山水詩而言，他的作品也和謝靈運的有很多的不同之處。謝家是名門望族，雖然被貶但是自己家里有許多園林并且衣食無憂，謝靈運可以完全放松的去游山玩水，去用感悟老莊的思想過神仙一樣的生活。所以他的山水詩辭藻華麗，內容精細加入了很多莊子的思想。他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大自然的秀麗山水中，把自己的飄逸心情和自然的景致結合，所以他筆下的山水是那么富有韻味蘊涵靈氣。如《登江中孤嶼》：“亂流趨孤嶼，孤嶼媚中川，云中相輝映，空水共澄艷。”所以鐘嶸給了謝靈運“典麗新聲”的評語是十分中肯的。反觀鮑照，自稱“孤門賤生”，長期過的是為人做幕僚的日子，為生計奔波，所以在奔忙路上的山水在他眼中就沒有謝靈運那么悠然自得了，他筆下的山水沒有那么清秀艷麗，也沒有給人閑適可愛的感覺。鮑照的山水詩是陰郁的，山高聳是為陰森灰暗，水淙淙是為撥亂心弦，有溝有壑都是人生的艱難險阻，這一切都影響了詩歌表達的意境。在我們看來作者屢遭不幸的遭遇移情到山中水中，空氣中，風中，甚至溝溝壑壑中，人生有那么多不順心的事情需要自己去承擔，山水也為之動容。如《園中秋散》：“荒墟半晚色，幽庭憐夕寒，既悲月戶清，復切夏蟲酸”，給人讀之漸生悲涼的感覺，再一個方面就是鮑照用詞艱澀險峭，有一種堅毅但悲涼的意味，這也是與謝靈運山水詩不同的地方。另外鮑照的山水詩少了謝靈運最后使用的玄言部分，也轉變了山水詩結構和從謝靈運以來形成的框框。

嚴羽《滄浪詩話》說“顏不如鮑，鮑不如謝”其實是有失公允的，雖然謝靈運在山水詩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并把說理和寫景融為一體使詩歌看起來更富有內涵。但是這并不能說明鮑照的山水詩遜色于謝靈運。謝在自己的身世和生活環境中寫出來的山水詩幽靜閑遠，筆下的景物都是清新的，謝更擅長把山水當作客體來寫，從客觀的角度來論游山玩水途中的感悟，而鮑照卻把山水當做主體去寫，去除了最后玄理的部分，而是把感情移到山水景物之中，借在山水中的遨游表達的是強烈的主觀情緒，山水與自己現實生活的多苦多愁相結合，賦予了山水獨特的風貌，鮑照的詩歌不再是單純的寫游覽過程中的見聞而是詩中含隋，情景交融，從而把山水詩的題材擴大的更大，為以后的山水詩發展作出了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