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筆:李勇鋒 易建湘
課題組成員:劉立君 高 穎 張志雄 張 軍 高艷春
第一部分
一個幽靈,一個主體表現為道德危機的文化危機的幽靈,正在國際金融危機的深處游蕩并發揮作用,
本課題報告所稱的文化,是指包括道德在內的人的整體思想形態及其指導下產生的人的生活模式和行為模式,文化從來就是一個國家的軟實力,是一個民族的靈魂和精神支柱。由于人總是在文化的指導下行動。因此,文化從來是在內在的深層領域對人的言行發揮著作用。由此出發,我們認為,國際金融危機的產生和發展是有其內在的文化危機從深層觸發并推動的。對這一基本結論,事實上西方國家的社會各界都已廣泛承認。
2008年10月23日上午10時,曾連續19年任美聯儲主席、輔佐過4位美國總統,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全球最有影響力的當代偉人”的艾倫,格林斯潘來到美國眾議院大樓政府監督與改革委員會的議事廳,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國際金融危機的問題,面對議員作證。在他承認自己在金融監管方面“犯了一個重大錯誤”后,美國眾議院政府監督與改革委員會主席亨利`韋斯曼追問道:“這樣說來,你發現你的世界觀、你的意識形態,都是不正確的,都運作不靈了?”“是的,可以這么說。”格林斯潘回應道,“你知道,這就是我被這次危機震驚并難以置信的原因,因為我運用自由市場理論超過40年,經驗告訴我它運行得非常好。……而現在我在這個理論里發現了一個缺陷,我不知道這有多重要。影響有多深遠。我為發現這個事實感到難過。這是一場百年不遇的金融海嘯。”為了解釋這場金融危機的到來,格林斯潘又把問題歸結到人的文化本性,他在美國喬治敦大學發表的演講中說:“華爾街的品行不端是這場金融動蕩產生的原因。”他還曾把“華爾街的品行不端”進一步歸之于“投資者的貪婪”。他的這種提法,被美國主流媒體和官方及社會各界廣泛承認和采用。曾經14年從事抵押貸款業的理杰德·比特納曾通過業內人的視角,揭露了美國次貸危機的內幕和真相,他的這本書就命名為《貪婪、欺詐和無知》(中信出版社2008年7月第一版),十分有意思的是,被格林斯潘和美國各界加以批判的“貪婪”,恰恰是華爾街一直高揚的文化理念。在美國電影《華爾街》中有這么一段經典臺詞,“貪婪,不管什么樣的貪婪,貪戀生活、貪圖錢財、貪圖愛與知識等等,都標志著人類的進步。”美國一家大企業的一名首席執行官伊凡·博斯基,在加州大學一家商學院的畢業典禮上曾說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話:Greed isalight!(貪婪是可以接受的),這句話后來成了美國商界的經典名言。當格林斯潘以及美國輿論批判“貪婪”是金融危機的原因時,事實上意味著對美國金融界指導性文化理念的根本和全面的顛覆。
對文化危機觸發金融危機的研討,還可以追溯到1997年起始的亞洲金融危機過程中。在亞洲金融危機中,西方主流媒體對亞洲價值觀大加撻伐,甚至予以嘲弄,鼓吹亞洲價值觀導致了金融危機的爆發,《紐約時報》的專欄作者大衛,山格聲稱。“亞洲價值觀的說法是自欺欺人,在亞洲繁榮的表象下,暗藏著官商勾結、秘密交易等腐敗行為”,1998年11月4日的《愛爾蘭時報》所刊文章認為,“亞洲價值觀提倡的美德常常用于掩飾裙帶關系和容忍濫用權力”。這些批判引起了李光耀先生的反駁。亞洲價值觀的概念是李光耀先生提出的,用以指由儒家文明代表的亞洲人勤勞、親和等文化傳統,針對西方輿論的批判。李光耀多次發表講話,指出“一些東南亞國家的社會上存在著朋黨包庇現象,是根深蒂固的文化與制度毛病造成的(缺乏政治倫理和中立的民事服務制度),并不能歸咎于亞洲價值觀”。新加坡的許通美教授也指出:“貪污、勾結和搞裙帶關系,與亞洲價值觀無關,更準確是說與壞的亞洲價值觀有關,卻與好的亞洲價值觀無關。”2001年9月,許通美教授再次強調,“金融危機說明亞洲價值觀的某些方面應該被取消,如裙帶關系;另一方面,儒家思想或者說是亞洲價值觀的某些方面是非常好的,如家庭觀念,尊師重教和勤奮,它們經受住了經濟危機的考驗,并將成為東亞復蘇推動力。”這場討論也引發了包括我國在內的許多亞洲國家長期思考著文化危機與國際金融危機的關系,2007年,在亞洲金融危機爆發10周年之際,我國《瞭望》雜志發表了《防范權貴資本禍害》的文章,指出“東亞金融危機后的一系列研究表明,這場金融危機從某種意義來看是‘東亞模式’或‘權貴資本主義’的危機,權貴資本的為所欲為,直接或間接引發金融危機并導致相關國家經濟與社會的持久動蕩。”
非常有意思的是,在西方輿論攻擊亞洲價值觀的時候,時任美聯儲主席的格林斯潘曾經以“教師爺”的口吻斷言:“東亞模式已不再奏效,只有美國風格的自由市場系統才是成功的。”他在發表此番言論時可能沒有料到的是,10余年后,面對美國本身發生的金融危機,他不得不承認“美國風格的自由市場系統”存在著巨大的黑洞,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國際金融危機的發展確實呈現了螺旋軌跡。1997年起始的金融危機產生在東方的亞洲,2007年起始的金融危機發源于西方的美國。無論是東方的亞洲還是西方的美國,都要面對國際金融危機深處的文化危機。
還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文化危機觸發金融危機,已經為美國經典經濟學教材和著名經濟學人士專門予以指出和論證。由美國托馬斯·梅耶、詹姆斯·S·杜森貝里、羅伯特·Z·阿利伯三人所著的《貨幣、銀行與經濟》一書,據稱其學術地位始終處在領先狀態,至今已被全美440多所大學和學院采用作教科書,現在已是第六版印行。在此書中,有專門的一節指出,在金融市場中,特別在貸款領域中存在著信息不對稱的問題,而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就會產生巨大的道德風險,從而引發逆向選擇,并導致金融領域的敗績。其意思是說。當金融市場的有關鏈條不能相互了解、從而相互制約即出現信息不對稱狀態時,當事人就可能違背承諾采取非正當手段追求和獲取利益,這就是道德風險導致的逆向選擇。該書中有一句名言;“信息不對稱,以及相關的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在金融市場上特別麻煩。”美國著名經濟學家保羅·克羅格曼也曾運用這種理論總結亞洲金融危機的原因,他認為“由威權主義而生成的‘裙帶資本主義’,在經濟發展的某個階段,商界和政府合作固然可以把整個國家的力量引到最有利于經濟發展的途徑上,但隨著日積月累,它會造成監管不力和貪污盜竊的‘道德風險’,降低市場配置效率,損害金融穩定基礎。”值得玩味的是,即使在美國經濟理論界已經從學術上預警過“道德風險”的情況下,即使在有著亞洲金融危機前車之鑒的情況下,格林斯潘所稱的“華爾街品行不端”引發的金融危機仍然爆發了。
必須指出的是,我們并不完全贊同上述引用的關于對當前國際金融危機和1997年起始的亞洲金融危機所遭遇的文化危機的理論概括,但我們認為,在上述關于對當前國際金融危機和1997年起始的亞洲金融危機的分析和研討中,有一條基本的主線,即都承認是文化原因引發了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不論這種文化原因被命名為“投機者的貪婪,還是“權貴資本主義”,或將其概括為“華爾街品行不端”、“亞洲價值觀”。對這種文化原因引發國際金融危機的過程,我們較同意上述《貨幣、銀行與經濟》一書所述,即道德風險形成人的逆向選擇,從而引起金融界的震蕩。這也是本課題報告把這場文化危機冠以“主體表現為道德危機”的前綴的原因所在。本課題報告希望從研究人的道德逆向選擇引發金融危機這一現實過程人手,研討文化危機觸發金融危機及其他經濟危機現象產生的深層文化因素,從而研討如何加以防范和什么樣的文化理念、文化形態才能保障金融體系乃至整個經濟體系的健康穩定運行,這無疑是學術界應當為民族和國家,進而為世界在當下所盡的責任和義務。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我們將對當下國際金融危機和1997年起始的亞洲金融危機做出比較,將美國和中國的文化底蘊進行比較,因為我們認為,在研究當下國際金融危機教訓的同時,最重要的是對包括我國在內的東方國家的文化建設做出反思和研討,這是我們中華文化傳統強調“反躬自省”的態度。在進行這種比較時,我們不持“文明沖突論”的立論,而是站在世界不同文明應予交流和互補的立場上。由此我們希望,我們所得出的學術結論,將有益于中華民族與世界各民族以健康的文化心態面對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
第二部分
道德,是指人根據和憑借自身精神世界,對人際關系和各種社會關系互利互惠關系做出判斷、選擇和處理的思想形態。我們所說的“道德他律”,是指人在外力幫助和推動下,做出的正確道德判斷、選擇和處理;我們所說的“道德自律”,是指人在無外力幫助和推動下,自身做出的正確道德判斷、選擇和處理。無論是“道德他律”還是“道德自律”,人在做出這種判斷,選擇和處理時,面對的都是是否可以損害他人或社會利益來增添自己利益的這一根本性問題。上文所述的“道德風險”。就是指存在人做出以損害他人和社會利益來獲取自身利益的風險,上文所述的“逆向選擇”,也是指人做出以損害他人和社會利益來獲取自身利益的選擇,這種選擇無疑是“逆向”而不是“正向”的。根據現有資料,我們可以看到,國際金融危機的各種因素正是由于人的這種道德逆向選擇而起始并引發的。
第一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情況發生在金融鏈條資訊信息完全不透明的條件下。
在當下由美國發源的國際金融危機中,次貸過程創造了這種資訊信息完全不透明的條件。所謂次貸,是由于美國政府放棄公益手段而通過市場化手段來解決貧困人群住房問題產生的一種衍生金融產品。它首先由貸款人通過中介機構向銀行申請房貸,銀行則把這筆房貸轉化為投資公司的債券。投資公司再將這筆債券分割后,在金融市場出售。這筆債券又由保險公司提供擔保。保險公司的保單還可以到金融市場出售。其中每一個鏈條又可以產生出許多新的環節。由于格林斯潘任美聯儲主席時13次降息,使這種衍生金融產品的贏利空間越來越大,從而使人們的參與度越來越高,衍生金融產品的鏈條也越拉越長,不要說終端與終端間已沒有直接聯系,相互間的環節也往往不能互相了解。信息不對稱的狀況越來越嚴重,因而,人如果做出損害他人以獲取并增長自身利益的道德逆向選擇,是可以暫時不為外界察覺而避免受懲的,從而在這一領域,許多人做出了逆向選擇,使道德風險衍化為十分血腥的現實。曾在美國從事次資金融工作14年的理查德·比特納在他出版的《貪婪、欺詐和無知:美國次貸危機真相》一書中描繪到,由于缺乏任何監管,所以引發了他所看到的一些衍生金融產品環節的欺詐,“經紀商、借款人、賣家全都假報信息,如貸款申請欺詐、虛假評估、偽造就業證明等。”由他所在的次貸公司向銀行上報的貸款文件,“已經經過了揉、擠、推、拉的工序,被修剪成現有的模樣”,這種欺詐的過程,被概括成是次貸行業“用雞屎做雞肉沙拉”,評級機構再將其做成“法國小牛排”,這被稱為整個金融衍生產品的“真諦”。理查德,比特納在書中透露,他們經手的借貸人的資料70%是弄虛作假湊成的,至少一半物業的估值被夸大了10%,就是利用這種方式,他所在的這家小型次貸公司,每年就可以獲得2.5億美元貸款的批復。在他經歷的事件中,一些做借貸的騙子曾以14萬美元買下一處物業,然后制造假買家以22萬美元承接,假買家串通經紀人和估價官,將物業估值夸大到22萬美元,成功騙取了8萬美元差價。又例如,有一對夫婦正在辦理離婚手續,經紀人為了促成交易隱瞞兩人離婚的現狀。結果貸款下達后,已經離婚的妻子無力還息。由此,比特納將次貸業務形容為毒品交易;將華爾街和投資銀行比喻成哥倫比亞大毒梟,而他自己和經紀人們則像販毒組織的中層成員,在街上兜售毒品。為了促成生意,他們無所不用其極,整個行業完全失去了理性,變得瘋狂。理查德·比特納所說的情況是具有普遍性的,美國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咨詢機構——住房抵押貸款研究所于2006年4月對100筆次貸進行了跟蹤調研,調研者將貸款人在申請貸款時申報的收入同其提交給國內稅務署的稅務申報比較,發現90%的貸款人高報個人收入5%或以上,其中60%借款人虛報收入超過實際收入一半以上。德意志銀行的一份報告稱,在2006年發放的全部次級房貸中。此類“騙子貸款”占到40%,而2001年比例為21%。
在1997年爆發的亞洲金融危機中,是權貴資本直接進入金融進程而創造了這種資訊信息完全不透明的條件。在亞洲發生金融危機的國家中,政府對金融的干預始終很大。政客們經常為有裙帶關系的銀行、企業提供各種隱性擔保,銀行和企業均根據這種隱性擔保行事,從而使銀行和企業的關系由于政客們介入其中而被隔斷了,造成了金融鏈條中的嚴重信息不對稱。貸款者和受貸者完全不能互相了解并互相制約,這就同時為貸款者和受貸者做出道德逆向選擇創造了條件,他們都可為討好政客而忽視乃至有意損害整體利益,并為此說謊造假。例如,從20世紀60年代起,韓國的銀行就成了政府經濟政策的影子,金融機構按照官員的“明言”或“暗示”貸款給企業,企業再把巨額利潤輸送給這些官員。由于對權貴資本長期實行“金融傾斜”和優惠利率政策,為企業過度投資和盲目擴大規模創造了條件,同時由于政府對銀行的保護,銀行傾向于擴大貸款規模而忽視對貸款的風險管理。企業“超借”和銀行“超貸”導致信貸膨脹,信貸過度膨脹的結果必然造成經濟“過熱”,在缺乏政府有效監管的情況下,造成低效益產業的過度擴張和股市房地產業的持續膨脹,加劇兩極分化,危害社會穩定。到20世紀90年代,韓國每年不良債權總額至少有7萬億韓元,約占政府年財政預算的70%。最大30家財團負債加總占全國財富的1/3。平均負債串高達31.7%,有近10家大企業負債比率超過500%。在金融危機爆發前,韓國已有1/5企業處于隱性倒閉狀態,超借超貸導致信貸膨脹,誘發泡沫經濟。⑩韓國的這種情況在亞洲許多國家都存在。因此,當國外炒家對亞洲國家的貨幣進行炒作時,其內在脆弱性全面暴露,導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
第二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情況發生在資訊信息可能較為透明,但是權力無法對此予以制約的條件下。
在美國次貸危機引發整個金融危機的過程中,這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情況集中表現在美國政府放棄對次貸市場監管上。奧巴馬在競選總統的論辯中曾經指出:“4年來,白宮對華爾街沒有采取有效的監管,因為政治家和政治說客們一致認為這些最常用的市場管制是沒必要的。”而在這方面,美國各界一致認為,格林斯潘應當負首要責任。美國加州圣地亞哥大學研究金融監理問題的帕特諾伊教授指出:“很顯然,衍生性商品是這場危機的罪魁禍首,而格林斯潘是倡議放寬管制衍生性商品的急先鋒。”1997年,時任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主席的博恩女士就提出,金融衍生品這些不透明的交易工具可能損害市場,要求交易商披露更多細節。格林斯潘和時任美國財政部長魯賓表示強烈反對。2003年,格林斯潘告訴美國聯邦參議院銀行委員會,“衍生性商品是一種非常有用的工具,可讓風險從不應承擔風險的人身上轉移給愿意并有能力承擔風險的人身上”。至于有人主張加強管制,“我們認為這將會是個錯誤”。格林斯潘始終堅持了這種立場。而這種放棄監管顯然增大了信息不對稱所引發的道德風險,從而導致了金融危機。那么。格林斯潘主張設置妨礙金融市場各鏈條信息對稱的壁壘,是否存在著他本人的道德問題及其逆向選擇呢?今天,格林斯潘放棄監管的背后動機已經受到質疑。質疑者認為,格林斯潘并不是沒有預見到次貸危機的發生,而是有意放棄監管以便在次貸危機發生時獲利。2007年,格林斯潘以顧問身份加盟的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在次貸危機中大賺一筆。早在兩年前,其首席執行官格羅斯就預測美國房價將逐漸下趺,經濟衰退也會隨之而來,于是,格羅斯開始撤離很多高風險工具,轉而投向美國國庫券等安全工具,獲得收益。2008年1月,格林斯潘應聘擔任美國對沖基金保爾森基金顧問一職,即經濟事務和貨幣政策的顧問。保爾森基金主席約翰·保爾森對媒體表示,他將和公司團隊分享格林斯潘對經濟走向的預測,并評估經濟衰退未來可能達到何種程度。而2007年,保爾森基金從資金次貸危機中大幅獲利。它通過買入信貸違約掉期,然后拋空房地產抵押貸款債務,在次貸相關資產大跌中,陸續獲利150億美元。因此,格林斯潘加入從危機中得利的保爾森基金,引起了極大的非議。而格林斯潘之所以敢于這樣做,是因為他任主席的美聯儲是一個享受最高權力的機構。按照美聯儲自己的說法,它是一個政府部門內部的獨立實體。美國國會給予美聯儲自治的權利以保證其獨立于政治壓力之外行使職責。美聯儲的三個部分中的每一個——聯邦儲備理事會、聯邦儲備銀行和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都獨立于聯邦政府之外運作以行使其核心職能。美國的安迪森,維金指出:“美聯儲的中央銀行體系權力巨大,對貨幣和信貸擁有壟斷控制權。美聯儲主席甚至比美國總統權力還大,因為他對經濟的控制力更強”。
在1997年爆發的亞洲金融危機中,這種道德逆向選擇情況的突出案例是印尼蘇哈托家族的貪腐。印尼蘇哈托政權在金融危機發生后倒臺時暴露出其在金融領域的巨大腐敗:
一是“提成夫人”的真實故事。蘇哈托夫人婷,蘇哈托利用各種名目為她控制的幾個基金會募捐,募捐來的錢她都提成10%。這位夫人的名字“婷”的發音同英文的“10(ten)”相近,因此,她獲得了“提成夫人”或“百分之十夫人”的稱號。據說從70年代開始,印尼每出口一桶石油,與蘇哈托家族有關系的部門就可以獲得一個美元的提成。
二是、”基金家族”的真實故事。蘇哈托親自建立和領導了7個基金會,總資產達到5.8億美元。蘇哈托通過頒布各種政令和法規,要求企業每年必須向這幾個基金會交納扶貧基金,同時要求國家公務員向基金會捐款。據報道,這些基金會的部分資金成了蘇哈托家族的私人資產,另外一部分成為蘇哈托領導的專業集團的活動經費。
三是“20%家族”的真實故事。蘇哈托有3個兒子和3個女兒,他們以及他們的配偶和親屬在這個國家幾乎所有的大項目中都占有股份,一般在20%左右,因此,有人就把這個家族稱為“20%家族”。根據印尼商業資料中心公布的數字,同蘇哈托家族有關的企業總資產不低于20萬億盾(約合200億美元)。
而蘇哈托家族之所以能夠這樣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無疑是因為蘇哈托把持著印尼的最高權力。“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絕對的腐敗會導致民族和國家的巨大災難,印尼是亞洲金融危機中損失最為慘重的國家。
第三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情況發生在資訊信息可能較為透明,但是法律有所規定可以做或沒有規定不可以做,完全依據人自身的道德選擇能力的條件下。
在美國次貸危機引發整個金融危機的過程中,這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情況主要表現在危機全面爆發后一些企業界人士的行為上:
在美國雷曼兄弟公司于次貸危機瀕臨倒閉時,英國的巴克萊銀行想出資17億美元,收購已經虧損20億美元的雷曼兄弟公司。雷曼兄弟公司的8名主管居然要求根據“金色降落傘”條款支付給他們25億美元的紅利才能答應。所謂“金色降落傘”條款,是指美國規定的金融制度中,一旦公司清盤或收購、高管面臨失業時,可以允許他們帶走幾千萬甚至上億美元的錢。以利公司的順利轉型。如果在公司和股民都盈利的前提下,這種“金色降落傘”制度是可以執行的,但是,當時雷曼公司的股價大趺、幾乎為零,股民的損失已無法想象了,這3名高官還提出依據“金色降落傘”制度支付他們25億美元的紅利,只能說他們已徹底喪失了良心。我們應當指出的是,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閉,有許多因素,但這些高管的道德逆向選擇顯然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因素之一。
美國的美林公司是美國金融危機中的重災戶,它虧損極其嚴重,以至其持有的360億美元的債券以6億美元出售還鮮有人問津。但是,就在此時,美林CEO歐尼爾(Stan ONeal)卻早已拿著高達1.6億美元的離職金拍拍屁股走人了。輿論猜想,他可能早已料到了公司的這種下場,早就為自己安排了在公司落難基礎上獲利的退路。法律并沒有規定不能這樣做,但他的這種道德選擇,卻引起了美國輿論的一片嘩然。
在美國次貸危機爆發、美國政府實行救市后,美國的金融機構暴露出極端腐敗的丑聞。比如度假丑聞,美國國會議員在一次眾議院聽證會上披露,全球保險業巨頭AIG2008年9月16日獲政府提供的850億美元“救命錢”后,其高層管理人員赴加利福尼亞州豪華海灘度假勝地療養,花費超過4475美元,再比如高管獎金丑聞,美國《華爾街日報》2008年10月31日公布的一項分析報告稱,截至2007年年底,接受美國政府金融救援資金的首批9家銀行共欠高級管理人員養老金和延期支付獎金超過400億美元,這意味著政府旨在緩解銀行流動性危機的部分資金可能直接流入高管腰包。可能美國的法律法規也沒有規定不能這樣做,但是用政府提供的救命錢來中飽個人私囊,在道德上是絕對受譴責的。
在1997年起始的亞洲金融危機中,這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情況最鮮明的表現在國際金融炒家炒作亞洲國家或地區貨幣的理論根據上。在亞洲金融危機進程中,炒作沖擊亞洲國家或地區貨幣的“金融大鱷”索羅斯就為自己的道德觀做過這樣長篇的辯護:“在金融運作方面,說不上是有道德還是無道德,這只是一種操作。金融市場是不屬于道德范疇的,它不是不道德的,道德根本不存在于這里,因為它有自己的游戲規則。我是金融市場的參與者,我會按照已定的規則來玩這個游戲,我不會違反這些規則,所以我不覺得內疚或要負責任。從亞洲金融風暴這個事情來講,我是否炒作對金融事件的發生不會起任何作用,我不炒作它照樣會發生,我并不覺得炒外幣、投機有什么不道德。另一方面我遵守運作規則。我尊重那些規則,關心這些規則,作為一個有道德和關心它們的人,我希望確保這些規則是有利于建立一個良好的社會的,所以我主張改變某些規則。我認為一些規則需要改進。如果改進和改良影響到我自己的利益,我還是會支持它,因為需要改良的這個規則也許正是事件發生的原因。”索羅斯的這段話表明,他將道德等同于他奉行的金融規則。這是一種不講道德的道德觀,沒有價值的價值觀,在亞洲金融危機中,索羅斯所代表的這種西方金融文化與東方價值觀的碰撞,無疑也是亞洲金融危機進程中道德風險暨文化危機的一個重要篇章。
在上述所有事實和過程中,需要做出道德判斷、選擇和處理的社會關系的具體表現為:
短期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關系,在美國次貸危機和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前的金融過程各個鏈條中,所有做出道德逆向選擇的參與者的內心深處可能都會明白,盡管存在著隱蔽性和嚴重信息不對稱,但使用欺詐手段只能獲取眼下的利益,在長遠是會暴露的。
個人利益和群體利益的關系。在上述美國雷曼兄弟公司的8名高管和美林公司前CEO等人做出道德逆向選擇時,他們是置公司這一群體的利益而不顧,將個人利益放在了首位。
個人短期利益與造成社會重大人道主義災難的關系,在上述各項事例中,最需要譴責的是那種明知個人的短期獲益將建立在重大的人道主義災難基礎上的行為,例如一些權貴利用權力獲利和瘋狂斂財,又如索羅斯面對即使造成亞洲國家或地區股民血本無歸的深重災難,也要奉行他的金融原則的選擇。
在處理上述社會關系時,外部條件無疑對人的逆向道德選擇產生重大的誘發作用,如上述資訊信息不透明、對絕對權力的制約不夠強、法律規定的巨大空隙等。但是,最終做出道德判斷和決定,畢竟依賴于人的選擇。而在上述所有逆向道德選擇中,我們看到,人的道德自律能力完全缺失了。而這種道德自律能力依賴于人自身的文化素質。這也就是我們把道德逆向選擇整體稱之為文化危機的緣由所在,我們應當進一步分析的是,這種道德自律能力缺失的文化原因何在?也就是說,這些真實的人,他們在文化層面上,究竟缺少了什么制約因素,從而完全喪失了道德自律的能力?
我們愿意在這一探討過程中,在這方面對西方和東方的文化土壤,特別是對美國和我國的文化土壤,作一些比較性的探討。
第三部分
道德,是人的整個思想形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做出道德判斷和選擇,除了對外部條件做出思考外,還依據其本身的素質,即依據其所具有的在文化層面上其他方面的素養,例如,其人生的理想和目標,其對人類本質的哲學理解,其對美學的愛好程度和對法律的尊重程度等等,由此,我們應當研究上述道德逆向選擇之所以會產生的文化土壤。我們愿意在這種探討中,對美國和我國的相關領域的文化底蘊做出一些粗略的描述。
當我們比較研究美國和我國在金融領域的文化底蘊時,一個突出的現象是,美國人普遍借債搞超前過度消費,中國大多數民眾則是以儉立身。過度儲蓄,這方面流傳的最為廣泛的故事是,一個美國老太太和一個中國老太太各自的金融經歷。美國老太太說,我已先買了房子,現在攢了一輩子的錢,還沒有把房貸還清。中國老太太說,我攢了一輩子的錢,終于在年老時買到了房子。如果由此對各自的金融消費方式加以概括的話,那么美國老太太的消費方式是“寅吃卯糧”,中國老太太的消費方式是“量入為出”。這兩種金融消費方式都有其文化根源。
拿美國來說,它是一個移民國家。當美國人踏上自己土地的時候,首先面臨的是個人的奮斗。《美國精神》一書這樣概括:“在整個歷史上沒有哪個國家像美國這樣萬事順利。每一個美國人都了解這一點。地球上沒有任何地方自然條件如此優越,資源如此豐富,每一個有進取心和運氣好的美國人都可以致富。由于大自然和經驗都告訴他們應該保持樂觀,美國人的樂觀精神是異乎尋常的。就總體來說。他們從來不知道失敗、貧困或是壓迫,他們認為這些不幸是舊世界所特有的。對他們來說進步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日常的經驗,他們每天看到荒野變成良田,村莊變成城市,祖國和國家不斷變得富有和強大。”從這段話中,作者概括出:第一,美國人是十分樂觀并且敢于冒險的,第二,美國人是非常實際而希望致富的,“他們的文化也是物質性的,他們認為生活舒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并且懷著優越感看待那些生活水準不如他們的人。”作者根據美國人的這種民族性格指出:“實用主義不僅同美國民族性一拍即合,而且它的推斷和結論同最真實的美國思想和諧一致。”而實用主義的精髓就是:“在思想方面,只有得當就是真理,正如在行為方面,只有得當就是‘德行’一樣。”而我們可以知道的是,格林斯潘所崇奉的自由主義的一個重要來源就是實用主義,這種文化根源,可以使我們了解到美國人的消費立場。第一,他們注重個人當下的物質生活,第二,由于他們的樂觀,他們甘愿冒險;第三,他們判斷是非的標準是是否有利于自身的追求和發展。由此我們可以了解到,美國人借錢消費而導致超前過度消費的文化根源是與上述三點消費立場直接有關的。為此,次貸有利于他們的當下生活時,他們予以接受,并且認為他們是能夠還清貸款從而有利于他們自身的發展。
再說我們中國。自古以來,中華民族形成了深厚的血緣關系和地域關系。這是中國人重親情和重鄉情的根源所在。這與美國移民國家的文化傳統恰好形成對照。為此,中國人十分講究群體關系,講究個人對群體、個人對社會的責任。儒家文明概括了中國人的這種文化心理,從以下方面進行了文化提升:第一,儒家文明強調以“仁”為核心,“仁”的含義是“仁者愛人”。即每個個人要對他人盡責,要對群體盡責,要對社會盡責,第二,由“仁者愛人”出發,儒家文明強調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即由近到遠,在提升自己德行的同時,首先要做到“孝”,同時要做到“忠”,通過“孝”來體現“忠”。這種文化根源,可以使我們了解到中國人的消費立場。這用一點來概括,就是個人的消費和享樂不應給他人和社會造成負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此,形成了中國人的“量入為出”的消費風格。在實施這種消費風格的同時,中國人是講親情和鄉情的,在對待朋友和老鄉時,則必須出手大方,必須豪爽,這看起來與“量入為出”的風格相反,但本質卻是一致的,就是對他人要好,對群體要好。這就是一方面中國人過度儲蓄,另一方面,中國人對親人、對朋友特別大方的緣故所在。
應當強調指出的是,美國文化和中國文化是美國人民和中國人民在實踐中的創造,都是極其偉大的文化。但是,任何文化都有其一定的適用范圍,超出范圍去應用這種文化,就會在真理之外多跨出一步,從而成為謬誤。
拿美國文化來說,注重個人的物質生活完全是正當的,但是,如果追求個人的物質生活妨礙了他人和社會,最終也會導致個人物質生活的創傷,美國次貸危機的爆發,就是這方面極其鮮明的例子。順便要在這里提到的是,我們并不同意將美國金融危機的文化原因歸結為“貪婪”。曾經批判中國儒家文明同時又總結基督教文明是資本主義精神來源的馬克斯·韋伯在他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是這樣說的:“對財富的貪欲,根本就不等同于資本主義,更不是資本主義的精神。倒不如說,資本主義更多地是對這種非理性欲望的一種抑制或至少是一種理性的緩解。不過,資本主義確實等同于靠持續的、理性的、資本主義方式的企業活動來追求利潤并且是不斷再生的利潤。”“資本主義的經濟行為是依賴于利用交換機會來謀取利潤的行為,亦既是依賴于(在形式上)和平的獲利機會的行為。”我們認為。馬克斯·韋伯說的“持續的、理性的”追求利潤的方式,就是一種兼顧他人和社會利益的模式。在這一點上,我們是同意馬克斯·韋伯觀點的。所謂“貪婪”的欲望,歷史上的封建主也具有,但封建主并不能形成金融危機。我們認為,美國次貸危機導致金融危機的文化原因,不僅在于“投資者的貪婪”,而是由于投資者的貪婪,建立在踐踏他人和社會利益的基礎上。因此,我們認為,對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整體金融危機文化原因的準確概括,應當說是一種非理性的拋棄社會責任從而也違背法治精神、違背游戲規則的反現代社會的精神。
拿中國文化來說,對他人、對社會盡責是完全應當的,但是,不能拋棄個人的權益,從而失去從個人權益出發監督社會運轉的民主權利。在中國歷史上,曾經有過將中國人對他人、對社會盡責的文化心理加以歪曲性延伸,并將封建帝王作為社會的代表,形成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封建禮教,由此從思想上殘害了中國人。中國的儒家文明及其被異化了的部分,在亞洲地區傳播的結果,確實既形成了亞洲人民的美德,但其異化的部分,也確實為權貴資本的專制和貪腐形成了思想基礎,上文所舉蘇哈托政權的專制腐敗,就是這方面的一例。但是,我們不能同意將以儒家文明為主體的亞洲價值觀歸結為亞洲金融危機的文化原因。其基本理由是,儒家文明的出發點,是強調純正的道德即“仁者愛人”的思想。違背這種出發點的異化部分,是不應由儒家文明本身來負責的。同時,我們也不完全同意亞洲金融危機的文化原因是“權貴資本主義”的提法,上文已經說到,權貴勾結、官商勾結的現象在美國次貸危機中也存在,只不過不如在亞洲金融危機中那樣突出。同時,“權貴資本主義”的提法,沒有兼顧到亞洲的整個文化土壤。我們認為,對亞洲金融危機的文化原因的準確概括,應當說是一種整個社會缺乏對“權貴資本主義”制約而形成的人治力量主導金融過程的文化。
盡管是非常粗略的比較美國和中國的文化,但是我們僅從這種比較中,就能夠找到雙方的文化側重點,從而也能找到雙方文化的互補點。一種文化體系,其形成了文化突出點和側重點后,內部的其他部分就處于從屬地位,很難對文化的突出點形成制衡,這也就是文化的突出點和側重點往往容易被推向極端,從而走向謬誤的原因所在。
拿美國文化來說,強調注重個人的物質生活完全是正確的。但是,當把這種突出點和側重點推向極端時,就形成了非理性的拋棄社會責任從而也違背法治精神、違背游戲規則的反現代社會的精神。從美國次貸危機的文化原因中可以看出,所有做出道德逆向選擇的人已經完全把社會責任拋到了一邊。他們缺失的是中國道德文化中強調的利他精神和社會責任感。為防止這種突出點和側重點被異化,美國的文化應當吸取中國人“仁者愛人”的精神,吸取中國以對他人和社會盡責為出發點的道德文化。美國當選總統奧巴馬在他的就職演說中強調要開創“一個強調責任感的時代”,呼吁美國人民“重建一個強調經濟領域的責任感、人人為國家做貢獻和以振興國家為己任的價值體系”。他說“我們對自己、對國家、對世界都負有義務。這義務并非我們勉強接受的,應是樂于承擔的。”看得出,奧巴馬希望對金融危機反映出的那種沒有道德責任感的文化精神實行撥亂反正。
拿中國文化來說,強調個人對他人、對社會盡責是完全應當的。但是,我們必須把每個人的生活富裕作為基礎工程來抓。這是我們可以對美國文化中注重個人物質生活的精神有所吸取的原因所在,海內外輿論都一直注意到,中國領導人一再強調“以人為本”的理念,高度重視民生問題,將其作為第一位的問題來抓。在應對國際金融危機沖擊的情況下,這個第一位的問題抓得更為突出了。我們認為,這也是對以往文化傳統中忽視個人權益的異化部分實行的撥亂反正。
總結上述分析,我們認為,從文化層面上來說,美國的文化應當吸取中華文化的利他精神,不要造成這方面的缺失;中華文化應繼續弘揚“以人為本”的理念,把民生問題持續穩定地抓下去。這就是從文化層面上對應對國際金融危機做出的最有力舉措。中美雙方如能持續進行這方面的文化舉措,將會大大有助于中國人和美國人的道德正向選擇,從而防范導發國際金融危機的文化危機元素的再次出現和重演。
上述結論不僅是理論性的,而且有著現實的需求。美國在其次貸危機引發整個金融危機后,美國人借債搞過度消費的生活模式已經走到了盡頭,必需實行轉型,這種現實需求應當推動美國人吸取中國人的文化理念,在對他人和社會盡責的基礎上,較為理性地開展消費;拿中國來說,當前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根本舉措在于拉動內需,而拉動內需的基礎點在于廣大民眾每個個人的生活富裕。這也需要我們一定程度上借鑒美國文化注重個人物質生活富裕的理念。
當前,輿論界、學術界在研討面對金融危機的舉措時,較為一致的聲音是,中美應該攜手而不應該對抗。一些學術界人士專門指出,中美在經濟上有著眾多的互補點,如美國有高科技,中國有最大的市場等等。我們需要在這里指出的是,中美在文化上也是完全可以互補的,當然,這需要我們在深度層面進行更細致的研究和探討。本課題報告只是提出這一觀點來拋磚引玉。
第四部分
歷史是螺旋型前進的,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各國的經濟行為和文化行為往往是可以交互出現的。因此,除了以上所說的文化突出點的互補外,在其他許多方面,東西方、中美雙方都可以多吸取相互的經驗教訓。
拿美國來說,當美國布什政府宣布七千億美元的救市計劃時,美國政府實際上已改變了原有的自由主義理念和準則,由政府對經濟進行了強有力的干預和調控;委內瑞拉總統烏戈,查韋斯評價說:“布什同志開始走向社會主義”;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評價說,這標志著新自由主義和貨幣主義被徹底放棄,“金融社會主義”在全球流行。這些評價自然都帶有某種調侃和玩笑的成分。但是應當說,當美國政府在主導經濟時,官商勾結的問題也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美國輿論就直接議論了實施七千億美元救市方案的美國財長保爾森在這方面的嫌疑。保爾森曾擔任過在次貸危機中發揮重要作用的高盛公司的董事長,直至2006年才離開高盛公司。親身參與了金融海嘯過程的他,理應知道金融危機的根本弊端所在。但是,保爾森向國會提出的七千億美元救市方案中,對如何加強監管,以及如何對銀行家的缺德行為做出懲罰,不僅只字不提,卻同時要求他在實際執行任務中有絕對的權利,而且在事后有不受法院和行政機關追究的特權,這種要求出自“民主國家”的“公仆”之口,實在令人嘆為觀止。聯系到上文所述格林斯潘的有關嫌疑,我們認為,美國不應再把“權貴資本主義”作為亞洲或亞洲價值觀的專利,其本身也應在這方面提高防范能力。
中國人應對世界范圍內的金融危機的舉措,最重要的一條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面對世界范圍內金融危機深處的文化危機,我們最重要的一條是要反躬自省,防范文化危機觸發金融危機的悲劇在我國重演。
我們認為,在我國經濟領域。存在著諸多文化危機的元素,值得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
首先,我們應當清醒看到,在經濟領域的道德風險暨文化危機方面,我們正面臨著兩方面的夾擊,一方面,在國家實行宏觀調控的力度加強,特別是國家撥出四萬億人民幣拉動內需的舉措實行時,反貪腐即反權貴勾結、官商勾結的任務十分重大,這就是說反對東方國家文化傳統中“權貴資本主義”的任務十分重大,另一方面,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許多企業在監管不力的情況下,道德逆向選擇的行為已經大量出現。三鹿毒奶粉事件就是其中的突出案例。為追逐短期利益發生安全事故、環保事故的企業也比比皆是。溫家寶總理在指斥這些企業“沒有良心”的同時,要求企業家“血管中應該流著道德的血液”。這說明美國次貸危機中那種道德逆向選擇的文化并不是和我們絕緣的。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是近在咫尺了。我們一定要防范美國金融危機所體現的道德風險暨文化危機在中國的重演。
同時,我們也應當看到,在拉動內需方面,我們既要順應文化傳統,也有改革文化傳統的必要性。從順應文化傳統的角度說,中國人有著“量入為出”的傳統。目前廣大中國老百姓之所以不敢輕易動用手中的錢,確實是因為教育、養老、醫療等方面的社會保障體系尚未完善,中國人的高儲蓄是為了以備這方面的一旦需要。為此,中國政府應當加快社會保障體系的完善,這是全面拉動內需的治本之策。從改革文化傳統的角度說,中國人“量入為出”的傳統,確實多了一些求穩思想,少了一些冒險精神。比起美國人敢于白手起家、一塊錢創業的行為模式,確實有一定的距離。如果目前廣大中國人不敢于自己創業,完全由政府安置,這將重蹈計劃經濟的覆轍。因此,中國政府應當鼓勵基層最廣大的民眾。敢于做個體戶創業,并為這種創業設置最優惠的條件,給予最優惠的獎勵。完全可以說,最廣大民眾的個體主動創業,是全面拉動內需的根本途徑。并且,中國各級行政主管機構,如工商局、稅務局、城管局、公安局等都應弘揚為民思想和親民理念,主動積極為民眾個體創業做好服務,只有這樣的文化氛圍,才能為文化傳統的推陳出新提供必要條件。
總之,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在東西方共同面對金融危機的時刻,彼此的經濟問題和文化問題會交互在各自的經濟和社會發展過程中顯現,因此,雙方的文化完全可以實行互補,以共同解決面對的各種道德風險暨文化危機元素,由此我們認為,東西方文明、中美文化應不斷交流和對話,而不能持“我優彼劣”的“文明沖突論”觀念。
第五部分
總結本課題報告的全部論述,可以有以下基本結論:
第一,在國際金融危機深處游蕩的文化危機,其根本特點是,在道德和利益的博弈中,喪失道德自律,從而使產生的道德風險暨文化危機觸發金融危機的產生。
第二,根治喪失道德自律的文化病癥,其基礎是制度的建設,通過制度的建設努力消除金融鏈條及整個經濟鏈條中的信息不對稱現象,其中,特別要加強資訊透明、權力制約、法治力度強力而細致的制度建設。
第三,但是應當指出的是,信息不對稱現象不可能絕對的消除,從這個意義上說,根治喪失道德自律的文化病癥要靠文化素質的提高和加強,其要點是使個體文化和群體文化、道德文化和法治文化,在其突出點和側重點上都獲得相應的制衡,而不至于被推向極端,走向淪落。因此,要分析人們的文化缺失部分,切實從文化理念和文化建設上加以補救;
第四,從文化層面上使各種文化的突出點和側重點實現互補,關鍵是實現各民族文化的互補,具體說來,是實現東西方文明的互補,實現中美文化的互補,而不能持“文明沖突論”的立場。
分析國際金融危機深處的文化危機,是一個面寬度深的課題,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因此,本課題報告只是一個粗略的導論,還需要許多更為細致深入的分析跟進,這也是我們將本報告僅作為課題第一部分發表的原因所在。我們認為,今后還應更細致地分析利益文化、金融文化等相關部分,將國際金融危機的文化成因分析推向深入。我們認為。只有這種文化理念的清醒和振興才能推動國家經濟的振興和文化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