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皮和桂花悄沒聲息地從密匝匝的苞谷叢中探頭探腦出來時,愣讓在地頭割草的二狗給候個正著。他倆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再縮回去已經是不可能了。
六皮和桂花做夢都料不到,夕陽西下暮靄繾綣之際這個懶二狗仍在地頭瞎忙乎。六皮好一陣尷尬,頓了頓忙打了個哈哈:二狗,天都黑了,還忙?
二狗陰陽怪氣譏諷:你倆不也一樣么?
二狗說這話時用犀利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紅了臉的桂花。桂花惶惶地垂下頭。晚風徐徐,就有桂花身上的汗香漫進光棍二狗的鼻孔。二狗貪婪地吸了吸鼻子心想:都那么涼的天氣了這兩人還弄得一身汗涔涔的,奇怪啊?二狗還看見,一棵青草長了腿似的爬上桂花凌亂的發梢……
一定有問題,二狗心里琢磨著。待他倆走遠后二狗摸索著進了密密匝匝的苞谷地。
還沒成熟的苞谷好端端地被放倒了一片。二狗細數了一下,不多不少,總共八棵。地是桂花家的。這個平常連一粒苞谷掉地上都嚷嚷著可惜都要彎腰去撿的摳女人,她……
二狗剎那問明白了什么,他拍著光禿禿的腦門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桂花的男人龍龍,是出了名的村中一霸,誰見了他都要怯三分。兩年前犯事了,現在仍在牢里蹲著。龍龍被警車帶走前求六皮早晚幫著照顧一下桂花。村里人背后都議論說,這個不長腦袋的龍龍!這不是引狼入室嗎?早晚有一天得出事。
現在好了,六皮幫到桂花的床上去了!龍龍,你有綠帽子戴了!二狗有點幸災樂禍地想。
酒鬼二狗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錢買酒喝了。想到酒,二狗的口水就不爭氣地往下流。該他媽的痛快喝一頓了。這樣想著二狗就往六皮家的方向滿懷信心地走去。
六皮正蹲在廚房默默添柴做飯。二狗走近身了他都渾然不覺。
六皮!想心事啊?二狗炸雷般地故意高聲喊。
啊……二,二狗兄弟。你來得正好,飯差不多熟了,我這就去逮只雞來殺,今晚咱哥倆痛快喝兩盅,怎么樣?六皮訕笑著獻殷勤。
若是往常,六皮端著碗吃飯就算二狗站旁邊看著咽口水,六皮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吭聲的。更別說殺雞了。他媽的!苞谷地里一定有鬼!二狗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幾杯烈酒落肚,二狗佯裝酒醉說,六皮啊,你說怪也不怪?昨夜不見刮風,桂花家的苞谷好端端就睡倒了八棵。
六皮端酒杯的手顫個不停,聲音都嚇得變了:二……二狗兄弟盡說酒話。苞谷稈嘛,不只有風可以吹倒,老鼠也可以啃倒,還有小孩子也可以扳倒呢。
是,是。二狗嬉皮笑臉說,我想八成是哪家小搗蛋鬼故意扳倒的哦?
仗著酒膽,二狗又徑直趔趔趄趄尋上桂花的家門。
大門仍敞開著,桂花正在堂屋里埋頭剁豬菜。二狗開門見山說:桂花,近段我手頭有點緊,能不能借500元來用用?
哼!憑啥?桂花一口回絕。
二狗倒是不怯,瞟了一眼燈下風姿綽約的桂花,喉結滾動了幾下說:不借也行,給我睡一晚,你選擇哪樣?
你……桂花揚起手中的菜刀,你這個流氓!你想睡是嗎?村巷里有許多母狗,隨便選一只就可以了!
二狗也不躲閃,我是流氓?那么那些弄倒苞谷的人就是狗男女嘍。
桂花揚菜刀的手就蔫了下來,聲音低低的:五百就五百。
沒幾天,二狗就又死皮賴臉地來纏桂花:五百塊花完了,再借一千,最后一次,以后兩不相欠。否則……龍哥回來了我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喲。桂花無奈,又依了二狗。
突然一夜之間,桂花家養的60只大肥雞全都趴下了。桂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罵道:天殺的呀!有種就來明的呀?躲在暗處放冷槍算什么本事?自己窮就罷了人家過上好日子他就眼紅,又沒誰捆住你的手腳啦,你也可以養雞啊?
這下村里人總算聽出來了。桂花家的雞是被人藥死的。于是都挺同情地問:是哪個沒心沒肺的人干的好事?
還會有第二個嗎?昨夜我起來解手看見了一個賊亮亮的腦袋翻墻跑了。說完,桂花又傷心地捶胸頓足。
一村人都罵:二狗這個挨千刀的(因為全村就二狗一個禿驢),欺負人家男人不在家就干這種缺德事。都紛紛猜測,這下二狗慘了,龍龍回來看不把他剁成肉醬才怪。
當晚。二狗就蔫頭耷腦地悄悄來給桂花賠不是。還掏出1500元說:我不是人,我是狗!我不應該毒死你的雞。給,這是賠你的損失。至于那倒下的苞谷嘛,我想起來了,根部有老鼠啃過的痕跡,應該是老鼠啃倒的啦。
事后,六皮替桂花鳴不平:像二狗這種人你不應該這么輕易就放過他。你應該報警讓他嘗嘗厲害。
報警?報警讓警察來抓我呀?桂花“撲哧”一聲樂了:這事是我自己弄的。
什么?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六皮驚得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不這么做我還有啥辦法?他整天苞谷長苞谷短地念得我心慌。真要讓龍龍知道了那還了得?不過,這下好了,諒他二狗以后再也不敢亂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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