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養媳

那時陳寶剛上初中，他娘早就死了，爹還有病。離村十里地有個小煤礦，周圍各村都燒這里的煤。村到煤礦都是山路，煤只有靠人拉車往村里運，爹沒其它本事，就于這個。

在村里，14歲的陳寶算是大孩子了，星期天就幫爹拉車，爹心疼他，讓他在后邊推，他心疼爹就不干，非得拉。爹看他的倔勁兒就讓他拉。不過提醒他，不能老想著拉車。要好好學習，將來做個車拉你的人。陳寶說知道就使勁地拉，爹在后面使勁地推，路很難走，車輪一滑，陳寶連人帶車滾下了山坡，爹瘋了樣往下跑，陳寶滾到了一片地里，沒受大傷，爹才松了口氣。他倆趕緊去搬車，卻發現車下壓著一個小丫頭，他們趕緊把車挪開，可是小丫頭的腿已經斷了，爹說趕緊送村里二拐子家，陳寶背起她就跑。二拐子年輕沒經驗，說趕緊送鎮醫院吧。陳寶就背著小丫頭到鎮醫院。鎮醫生說你趕緊到縣醫院吧，恐怕要截肢的。陳寶背著小女孩就往縣里奔，他說爹你回家拿錢，把咱家的錢都拿上。路上，陳寶截了一輛車，陳寶在車上問小丫頭疼不疼，小丫頭很堅強，搖頭說不疼。陳寶說你不要怕，你的腿一定沒事的，于是就問小女孩叫什么，哪個村里的，幾歲了?小女孩說，她叫翠平，趙莊的，10歲。

縣醫院把翠平推進手術室前，必須是她的家人簽字，陳寶說他家人不在，醫生說趕緊通知她家人，沒有家人簽字，誰也不敢動這個手術，這手術很危險，說不定要截肢。陳寶像飛一樣跑到趙莊，原來翠平早就沒有父母了，她跟著叔叔嬸嬸，嬸嬸聽說翠平出事了，不急不火地說我們不去簽字，我們又不是她的爹娘，萬一有個好歹我們負不起這個責任。陳寶問那怎么辦?嬸嬸說，叫你爹簽吧，簽了翠平是好是壞我們都不要了，給你當童養媳吧。陳寶雖小，還能聽出來她們是不想妻翠平了。他返身往醫院跑，他把翠平家的情況對爹說了，爹說那我簽吧，我就給你養著當童養媳，是好是壞她都是我們家的人了。

翠平沒有被截腿，可是醫生說她即使好了走路也會瘸，爹笑著說，沒關系，然后又對陳寶說，無論她瘸成什么樣子，你長大了都要娶他，陳寶點了點頭。

翠平出院了，腿瘸得很重，卻笑得燦爛，爹和陳寶都見到她的身上到處都是被嬸嬸打過留下的疤痕。爹問翠平念幾年級，翠平說她嬸嬸不叫她上學，爹說我送你去上學，腿斷了都不掉淚的翠平這時掉淚了。

爹在醫院里背著陳寶賣了幾次血，要不住院費不夠。爹的身體越來越差，終于倒在了車旁，一句話沒留下就丟下兩個孩子去了。陳寶說，翠平，我讀的字夠用了，我拉煤供你上學。翠平堅決地說，不，你不能做一個拉車的人，你有了出息才能回來娶我。于是陳寶繼續讀書，年幼的翠平在家里養了一院子的小兔小雞。

陳寶考上了中專。上學前的晚上，陳寶鼓足勇氣拉住翠平的手說，翠平，我一定會娶你的。翠平幸福地笑了。鄰家大嬸也囑咐他，小寶，你一定不要辜負了翠平，她是天下最好的丫頭。

陳寶畢業了，有了工作。陳寶對翠平說，等我賺了錢就娶你到城里來。翠平說，你最好在城里找個媳婦，把我當妹妹。陳寶急了，硬是把翠平扯到了懷里，他說，不許你這么說，你從小就是我的媳婦。翠平問，你不嫌我是個瘸子嗎?陳寶更急，說你無論是什么都是我的媳婦，你跑不了的。翠平在陳寶的懷里躺了很久，這是他們第一次相擁。

其實，曾經有好幾個女孩子追過陳寶，他對追求他的人不厭其煩地講他和翠平的故事。這樣一來，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和偉大的翠平去搶他，都勸他好好對翠平。

一年后，陳寶在城里租了一間房子，他把小屋收拾得像個新房，然后回家接翠平，他想，也到了娶翠平的時候了。到了家卻不見翠平，鄰家嬸嬸嘴角顫抖了半天才說，翠平前個月已經嫁給了二拐子，她不叫我們告訴你。陳寶傻了，他一口氣跑到二拐子家，眼前，翠平正在洗衣服，看到他，站起來笑著叫他，哥，你回來了。叫了這么多年的哥，唯獨這聲，把陳寶的心都叫碎了。

(責任編輯 阿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