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尚
王和尚是縣里僅存的一名正式和尚。有文憑,能掛褡。
八路軍一來,他那個買賣不興了,王和尚被政府收編。人盡其才,安排他到剛籌建的區衛生所工作,發揮他的一技之長——針灸。
他的知名度不比區長低,十里八鄉皆知區上有個王和尚。
王和尚的醫術說是跟他師傅學的。
起初他在寺廟里行善。不管窮人還是富戶均實心實意。救死扶傷發揚人道主義,頗受鄉人稱頌。
后來一聲令下:拉石碑、拆大廟。人們轟轟烈烈地把梁椽、磚瓦、石頭運到鎮上蓋區公所。王和尚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離去……
王和尚一直沒娶媳婦。
有人說:別看他炮兒不大,沒少點了。
王和尚標準化的名字叫王禮儀。現年83歲,耳不聾眼不花,腰板硬朗,唇紅齒白,步履穩健。頗使鎮政府“老齡問題委員會”引為驕傲。“老齡委”辦公室已跟鎮民政所通氣,將組織專人對王和尚進行全面考察。總結、整理、探討他的養生之道。
這項系統工程正在醞釀。
王和尚,豬肉牛肉羊肉驢肉馬肉騾肉兔肉狗肉……凡是喘氣的不吃。雞鴨鵝鴿鵲帶翅兒的不嘗。
不吃菜園里種的常規瓜菜。什么西瓜甜瓜黃瓜菜瓜西葫蘆老北瓜茄子辣椒西紅柿韭菜菠菜香菜老姜生蒜大蔥,一概不吃。就是院子里種的絲瓜、扁豆角兒也不吃。
他專吃地里的野菜。
春天。河崖的背陰處還有點點殘雪。天地間蒸騰著泥土返漿的裊裊氣息。嚴寒的冬天里,在雪被下孕育的小生命悄悄地拱出地面,仰著嫩嫩的臉兒,散亂地點綴在田野里。春耕時節,農民忙啦,頂凌耙開始了。
蘊蓄了一冬天力量的王和尚,脫去皮襖,輕裝上陣。拎著柳條籃子,家南家北家東家西滿地里轉,剜到籃兒里是菜兒。上好的曲曲芽兒,水一洗,鮮嫩得不敢動它,雪白的小棍兒刺眼。蘸著吃一絕。吃曲曲芽兒眼亮,清熱止咳。扎手菜、婆婆丁、灰灰菜、米布袋兒、拉拉秧、吐吐酸、馬生菜……等等,數不勝數。凡是地里長的綠氣兒都要。
回家,先將野菜洗干凈;然后燒鍋開水把菜推鍋里燙一滾兒;撈到涼水盆里一拔,攥成團子,潦草地切幾刀,放鹽拌拌當菜吃。
他認真地嚼。有些近似菜的草,經過努力嚼不爛的,把渣吐了,汁水咽肚里。燙菜的水他也舍不得倒。沉沉泥用綠油油的菜水熬粥、蒸窩窩。
冬天吃秋里的儲備。
一人秋王和尚抓緊忙活,搶到時間的前面,廣積糧。把節余的菜曬干裝袋里。吃時把干菜泡透,其他方法一樣。
王和尚不吃饅頭,吃窩窩頭。窩窩頭集華北地區五谷雜糧之大成。小麥玉米高梁黃豆綠豆紅豆小米兒,巧了再摻上點地瓜干,磨成不粗不細的面,蒸出窩頭來。你別說,還真是一絕!
區上一領導久聞其事,極想嘗一口窩頭的滋味。頗費了一番周折。領導命下屬去完成這一任務。下屬找村干部,村干部找王和尚的頂門大徒譚立仁,譚立仁從師父那里搞來兩個窩頭,村干部把兩個窩頭奉獻給區領導。領導食之,大腿一拍“香”!好極了!隨令妻仿效。數日,領導又換食白饃。說:“我享不了這福。”
王和尚一輩子沒睡過覺。這是指像我們常人脫衣蓋被那種標準睡法。他那只能說是象征性的。坐到炕上,盤腿,上身直立。雙手平放膝蓋,平心靜氣。閉眼。冬夜披上皮襖,袖上手。穩穩的,雕塑一般。
王和尚的針法,在民間頗有盛譽。針治好不少病人。
他針灸比縣衛生學校畢業的醫生手續簡化。說白了就是不那么講衛生。扎入肉的銀針不用酒精球消毒,挨扎的人肉也不消毒。
病人穿著衣服也不叫脫,穿棉褲棉襖也亦然。長長的針穿衣而過進入肉內。叫我們有的同志恐怕王和尚倒貼也不敢用他。這還不算駭人聽聞。
最考驗人的是,王和尚捏著針,捋捋算消毒了。然后像老太太納鞋底子似的,往頭上“鋼一鋼”針,另只手隔衣摸準穴位,病號一咬牙,眼一閉他針就插進去了。
傳說王和尚從前還看“虛癥兒”,農村那種婆婆媽媽的“換童子”、“開鎖子”、“燒碼子”、“過陰”等迷信活動。乘過工作之便。
他的診室分里外間。外間初診扎根針。里間復診再扎他那桿兒。里間設計得一點點光線也采不進去。像攝影的暗室。
病號初診后需到暗室再診的。陪人要遠離。不許近前。不然就不靈了。他說。
他坐在那里裝xx大仙。進了暗室,病號基本上全聽他擺布。他念念有詞,神神乎乎。給病號做耐心的思想工作。
“我是xx大仙。專看你這種病。”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你的病啊——我看透了。可,可不輕。”
頭一句先把病號嚇一家伙。
“虧了早來,若晚來幾天……麻煩了。”
第二句給病號帶來了希望。
“大仙,我的病好看不?”
“叫大仙說你這病好看,也不好看。”
一說這又把她嚇了一跳。病號問:“咋著?”
“先看你心誠不誠!”
“俺心誠。大仙要多少錢拿多少錢。”
“唉——大仙可不財迷,不圖錢。”
“那俺有的是銀元。”
“大仙也不要銀元”。
“……那要啥?”
“要你的心。心誠就中。”
“咋叫心誠……”這時經過夾子的就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知道大仙是想她哪里。
“大仙說啥你依啥就行。”
“……那,大仙說吧。”
“大仙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說吧大仙,別不好意思了。”
怪得很,王和尚的“中西醫結合”療法還療好不少患者。
土地改革時,貧下中農提這個問題,要斗他。王和尚對工作組和村長說:花銀元出錢看病的不是地主的老婆就是富農的老婆,再不就是雜牌兒團長的老婆。我可是窮出身,說起來也是貧下中農,斗爭我想給他們出氣是咋的?因王和尚會吹笙,跟村長一塊演節目。關系不孬。沒人死盯,工作組光大事還抓不過來哩,這事就放下了。糊里糊涂地到了現在。
人一老,收心,是事都沒了。婦女、老人還是找他看病。省錢,不開處方單子。
他針灸有錢沒錢的不在乎,上班時間,下班以后都好求。出診是步行。”
后來別人勸說,添置了一輛自行車。那時“金鹿”車還沒敞開供應。原區的老領導給了他張購車券。
他不裝車鎖。
買得起馬置不起鞍子了?
鎖車、開鎖怪麻煩的。誰好意思那個啊。
一日逢大集,人亂哄哄。王和尚的“金鹿”丟了。竟出了好意思那個的同志。
“王先生,快往派出所報案吧!”
“……不吧。”他生悶氣,“找回來我騎,那人又沒騎的了,弄不好得砸他幾天‘笆籬子’與我也無多大好處。”
那入耳聞,頗受感動。極痛悔那個了王先生……待下一集日,悄悄地送還了車子。
“王翁失鹿”一時在區里傳為美談。王和尚一笑了之。
近日,王和尚配合有關同志整理醫案,總結臨床經驗,寫成文字材料。他恐王氏針灸療法及其系統養生之道失傳,愿對民族醫學做點貢獻。
鎮老齡委、民政所報請鎮政府,請財政所撥專項經費……鎮長已同意。并簽名批示:吸取精華,古為今用。
鎮文化站的小劉,就錄制他吹的笙樂,搶救民間藝術。王和尚一時間成寶兒了。
王和尚說:“明年是殉頭年,到期限了。”
“……你身體壯,沒事,至少還得過十個二十個的年。”同志們說他。
王和尚高興。
找銀元
王和尚的頂門大徒,譚立仁曾就讀于興國寺。八路軍冀南分區直屬24團一開過來,雜牌們往南跑了,鎮子上放了幾槍就宣布解了放。土地改革斗地主分田地,神神道道那一套已不時興。譚立仁肄業,成了閑散“科技”人員。他法號興旺,街人亦稱他興旺。
興旺穿戴極干凈。渾身不沾土星兒。鼻子上架著副鏡子。兩個圓鏡片的那種,沒框,模樣嘛長得出類拔萃,蓋壓小鎮。
一年鎮上來了戲班子,唱小旦的業務團長在前排觀眾里發現了興旺。相中是個坯兒。經找街上會首引見,興旺嗓子欠火,唱戲不行。興旺常在街上茶棚、飯館兒、酒鋪兒里坐坐。解饞、開心。跟酒朋茶友說笑,跟掌柜的哈哈哈哈,捎帶著捏捏有關的某個器官。街上人對興旺的錢財頗有爭議。有說拾的,有說在興國寺挖的,有說他挖窨子挖出銀元來的,有說他靠放羊掙的,還有說他吃“倒貼”的,這里把女的給男的錢叫倒貼。
先生味的興旺文化程度雖不高,但知識面不窄,常幫村上做工作,催派支前的糧草啊,隊伍上同志來事先號房子呀,斂軍鞋襪什么的,幫村上糧秣股開開單子,他扛了桿五六尺長的大秤,過柴草、糧食,干部似的,在莊上也算個明白人,村干部賞識。
那次帶隊伍上的麻班長往香芝家過柴火。興旺見香芝光彩照人,不禁大吃一驚,更覺相見恨晚。他心里放不下了,心神無主。
興旺莊稼活稀松,日常工作就是放羊。他養只羯子。個大體壯,虎勢勢的,接待來配種的母羊。
香芝活寡。
男人外面求學去了。念好了書坐官兒啊。香芝每每溫習這就甜甜的,男人臨別囑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俺知道。”
“別與輕薄男子往來。”
“若有人調戲你……”
“為妻我,扎緊腰帶。”
“好好念字,別掛家。”
香芝不知道有人做著她的飯哩……
此人就是興旺。這天晚上在她窗戶底下,喊香芝開門。香芝嚇得縮到被窩里。又喊。香芝罵他。“找你姐姐妹妹去!”
第二晚亦然。他不信長這么漂亮的小媳婦不想
第三晚興旺又去了。把香芝家門檻的貓道扒開,說:“我往里伐銀元哩。聽著。”
“一塊。”頭一塊順利地伐進去了。
“兩塊。”第二塊剛好歪到頭一塊上。“當啷”一聲。這聲響像扎丁香芝的心,她蜷縮著渾身顫栗。
三塊、四塊、五塊……
銀元們進屋相撞。聲聲響亮。伐到十幾塊上外邊就不報數字了。
屋里人哆嗦著,也記不清伐了多少。
三十多塊白花花的銀元進去,差不多堆在了一起。農村長大的大都有這方面的基本功,做游戲,伐銅子,伐銅錢兒。比賽看誰伐得遠,遠的贏,近的輸。
這時她下來炕。雙手緊緊地抓著心口窩。
此刻她恨起自己來,恨自己的臉白,奶子大,恨不得拽下來……
她心里罵著伐銀元的。
銀元仍滾滾而來。
“你別伐了。”她說。
仍伐。
“你快走吧。天明了俺還給你。”話音顫顫的。
叫他走,卻生出你別走的效果。更調動了興旺的積極性……伐啊一她發抖的手,握住了門閂。顫栗的門閂發出求救的哀鳴……
第五十一塊上,香芝拉開門閂。
她扭頭跑到炕上,雙手捂臉,哭了。
興旺得意忘形之際,正待進屋,只聽耳邊生風,“呼”的一聲,棍子掃到他腿上。
“哎呀——”興旺倒在門檻上。
咱隊伍上的麻班長手握棍子站在門外。
“媽的。跟我往連部里去!”黑塔般的班長下著命令。夜天里是看不出麻子的,英俊得很哩……
豬雞窩
香芝嫁來十年。
頭二年基本上守活寡小六假期才能過生活。
香芝的人品還算行,只失了次小足兒。都怪那白花花賽猛虎的銀元。
那次“銀元”之事,外人不知道。香芝在村上人緣還是蠻好的。
香芝,月月開謊花,自餒,覺得對不起肚里有學問的丈夫。
那年人民公社成食堂。
炊事員人選,列入隊委會議事日程。
隊委會條件定了幾條。一必須干凈利索,連湯帶水,滴滴答答不行。二思想要好,私心重的不用。食堂里米面油鹽集體的看見不能眼紅。第三,沒累贅,日子清閑的……
經考慮過篩過籮,香芝人選。
香芝長得極漂亮。三十歲的少婦,風韻猶存,且愈發愈好了。她留濃黑的剪發,扎時興的蝴蝶結。劉海,用烤熱的筷子卷得像輕波細浪。翻騰在額前。那雙水靈的大眼,男人見了慌慌的。嘴小巧玲瓏,口音頗甜,臉上酒窩,未開口先溢笑……
炊事員工作不累。比起搞深翻的婦女來,那是上天堂了。
深翻地的婦女和男勞力一樣,地里吃,地里住。
地越掘越深,有的深翻到六尺。挖出溝來,在溝里燒土窯子,把地里的玉米秸抱來燒。這樣等于上肥了。
晚上夜幕籠罩了原野。
香芝他們送飯來了。男炊事員拉著裝窩窩頭的地排車,擔著糊涂湯。
春芝麻利地支好攤子,給大伙盛湯,發窩窩。
人們狼吞虎咽。
炊事員還沒回去,上工預備號就吹響了。
人們戀戀不舍地起來,去參加新的戰斗。每每此時,婦女們便對香芝生出敬佩和羨慕。
香芝觸景生情。婦女們的狼狽不堪,腰眼骨折的樣子,長滿血泡水泡的手不敢握锨把,眼饞地望香芝幾眼。
她知隊長的情,要不當炊事員,自己也和人們一樣,沒家沒業,不能睡安穩覺。
香芝的丈夫,在城里念完書,回鄉在區供銷合作社供了個職。先是賣醬油,咸蘿卜,辣椒醬。后來供銷社經理看他有文化,讓他到一個戰區中心點任經理,一官一兵。倒也逍遙自在,官兵一致。心情舒暢,就容易高興,高了興就回家,讓一個兵守班兒。
他三十幾元的工資雖不高,但可是全隊的富戶。隊長、會計之類的常不斷到她家坐坐。坐的會兒大了。水喝得不少了,香芝便炒菜,到街上打酒。有時把東西置辦好了,還要把保管請來。這三職是生產隊的實權派,關鍵人物。農村流傳的歌謠為證:
得罪了隊長派重活
得罪了會計筆尖戳
得罪了保管抹秤砣
你要得罪了磨磨的
細籮給你換粗籮……
所以當生產隊里考察炊事員時,社員說:“好貨還到了‘二閘口’啊?!除去跟隊里好。”
平常,隊長去伙房檢查工作,檢查完就不走了。隊長就放開腰帶吃一頓白饃饃。伙房的白饃饃是專門供應兒童的。
隊長,比香芝丈夫小幾歲,隊長喊她六嫂。
一次隊長在司務處里,吃得飽飽的,臉兒紅潤潤的,肚兒圓圓的,情緒極好,便從正面引導香芝:
“六嫂子,你這塊地兒不孬啊,咋拿不住苗兒呢?”
“你少說孬的!”香芝白他一眼,笑了。
“叫我說,你活動活動心眼吧。”
隊長話音剛落,挨了香芝一拳。
“打是親,罵是愛。”
香芝一口一個“沒臉兒”地罵,臉上還是笑意滿盈。
香芝不是不著急。這么就是怪,越急越不成,人家越不想要的吧,不知不覺有了。老六也熱鍋上的螞蟻,藥沒少喝了……
王和尚采用“新針法”不知給誰治得有了孩子。傳開了名,說他會治婦女不孕癥。香芝便想叫王和尚針一針,這天來到公社衛生院。
王和尚照例是拿出針在自己頭上磨一磨,香芝躺床上,扎了不少針。
起針后,王和尚囑咐她,叫老六在中心點多住些天,別回家那么勤,住個半月二十天的回一趟。
他意思是壯壯老六。
香芝把雞蛋省給老六吃,帶到點上。還說他工資別那么節儉了,逢集多稱些羊肉,反正就你兩個,包著吃,燉燉吃都行。她聽村上老娘兒們說,羊肉吃多了,生火力,壯陽的。
香芝遵醫囑,決定試行二十天。
她查著手指算老六家來的日期。
日出盼著日落,這集盼那集,可到了,明天就來。
香芝一早起來,異常興奮,臉兒紅紅的,泛著潮氣,洗洗臉兒,手覺得膩膩的,梳梳頭兒,頭發松蓬蓬的。她身不由己地走到穿衣鏡前,臉兒騰地紅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香芝一天笑聲朗朗。開了早飯,盼午飯。開了午飯盼晚飯。
日頭老爺這天,也和香芝作對,像釘在那里一樣。氣得她真想上去把它拽下來……
太陽終于發了紅,快落了。
這天食堂里改善生活,隊長親自抓,坐鎮指揮。
香芝給隊長請了假,說一會兒就回來。
臨走,解圍裙時,隊長說:
嫂子兒,你快回來。
你把心放肚兒里吧。說完,她風擺柳似的,飄走了。
……香芝一走,他們才問隊長,她啥事啊?
隊長說了。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
隊長也生了疑,跟蹤而去。
老六早進了家。人確與營養有關,氣色大變。見香芝匆匆地回來,他摩拳擦掌……
他把街門掩了一下就跟香芝進了屋。
“二十天啦,想家來嗎?”香芝問他。
“想來。”
“想我來嗎?”
“想來。”
“什么時候想的?”
“事忙完了。”
“怎么個想法?”
“那勁兒地想。”
“哪勁兒地想?”
“俺不會說。”
“憨貨!我知道你是好人。”
香芝一表揚老六,把老六的潛力挖掘出來了。
“哎喲!天吶!”
“咋著!?”
“不咋著。很好。”
“天沒黑你家來,人家不說你嗎?”老六問她。
“我跟隊長請假了。”
“你說啥?”
“我說回家堵雞窩去。”
香芝的話音一落。窗外的人笑了:
“這回可把雞窩堵好了!”
屋里立時沒了響動。
老六在屋里說。“還屋里玩會兒不?”
隊長嘻嘻地笑:“不啦,你倆玩吧。”
選自《中國作家》2008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