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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購物廣場任何一個品牌的服裝都在千元以上。每個來此購物的顧客燦爛的笑容里都寫著我是有錢人。就連在林林總總的專柜里工作的導購員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職業的微笑背后大多是做著相同的夢——嫁給有錢人。
事實上,每天下班后,一排排的名牌轎車已成為時代門前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魚貫而出的大多女孩子們開心地鉆進等候的車內,快樂得如小鳥一樣輕盈地笑著,完全忘了,其實車和男人都不屬于她們。李林也是其中一個。她常在那個開白色寶來的男人送她回到我們的單身公寓時,呆呆地看著我,說:姐姐,我以后該怎么辦呢……
2007年夏天我拖著行李箱,在房屋中介門前遇到同樣拖著行李箱的李林,卷頭發,一身哈韓裝束的她看上去更像韓劇里的女主角,可愛極了。中介人員收了錢,扔過來一張紙片說上面有地址,一起找去吧,已經有4個人住的單身公寓,加上你倆正好6個人。滿了。
這座城市對我來說是陌生的,陌生到分不清東南西北。等我和李林終于找到了公寓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很慶幸公寓環境比我想象的要好,還算整潔。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喜歡上這里,因為我這樣一個逃離婚姻的女人還能去哪里呢。
春天的時候,就在我的服裝專賣店做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了那個女人的存在。我在老公可能出現的場合里尋覓她的身影,終于,在夏天,在我的床上找到了她。
因為鐵路的問題。服裝在路上耽誤了,公司不能正常發貨,我只好先回來了。我以為這樣的場面會和所有的電影情節一樣,我會發瘋地撲過去,與他們廝打,或者聲淚俱下地用曾經設計好的對白來爭取我的婚姻。然而那一刻,我卻毫無感覺,我依在門框上,冷冷地對那個看上去瘦得可憐的女孩子說。總有一天這個混蛋也會讓你面對這樣的場面的。那時候你會說什么呢。現在我要告訴你,這個男人,我不要了,送你了,千萬別把他還給我,我看見你們就惡心。
結束了6年的婚姻,也結束了苦心經營的服裝店,我真的累了,告訴爸媽,我還活著,然后換了手機卡,我想我應該換個地方生活了。
和李林一起去時代面試,幸運地一起分到男裝部,她快樂地拉著我的手,姐姐,我要守株待兔,我要嫁給有錢人。21歲的女孩子,哪里知道,我這樣的女人,最恨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孩子。
寶來男人是李林和我說完那些話的第64天后的戰果。廣告公司老板,有錢,有車,有房,有妻有兒的34歲男人。我不屑他的存在,每次他送李林回來,我低頭看雜志,不看他們一眼。原來背叛是人的天性,一個男人這樣,10個男人亦如此。我依稀看見昏黃的燈光下。等著寶來男人回家的他的妻無奈的臉,亦如當初我等待自己的男人回家時一樣。
圣誕節那天我迎來了當天最大的買家——寶來男人和他的妻。
只因妻堅持要買一套名牌男裝送他做圣誕節禮物。
李林站在我對面的專柜。看著寶來男人臂彎里大方得體的他的妻,悻悻地笑著,然后抿著嘴沖寶來男人調皮地眨著眼睛,我分明看到那男人目光迎著李林用手指在唇邊點了一下。那會兒他的妻正細心地挑選著衣服,我的心酸酸的,也許這樣的笑話在N個月前也在我的身上發生過,只是我和面前的傻女人一樣,渾然不覺。
按照慣例我送出去當天最大的一份節日禮物,理所當然地留下了寶來男人和他妻子的電話號碼和姓名——星科廣告公司汪立冬、范麗。
看著他們親密地簇擁著離開,我不由得皺著眉頭,真是佩服現在的男人,妻子眼睛底下滴水不漏地和情人調情,卻做得那么自然,那么心安理得。
節日里男人們都回歸家庭了,無所事事的女孩子們下了班聚在一起狂歡,沒有男人在身邊,本色的她們,大口嚼著爆米花,喝著啤酒,上床、做愛、車的名字、男人的名字。鮮活的詞一個一個攙雜在她們放肆的笑聲里。望著手中的紅酒,我決定明天給范麗打電話。
和范麗說有50元代金卡忘了給她。怕經理發現我的工作失誤,所以要在商場外面交給她,約好下班時間在時代對面的肯德基見面,窗口第三個座位,不見不散。
因為我知道。那個窗口可以全方位地看到時代門前那道靚麗的風景線。
事實上當我見到范麗的時候。她灰色的臉,已經告訴我,她看到了一切。
受傷的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拉住轉身要走的我。
離開肯德基半個小時后。我和范麗已經在一間酒吧喝得半醉,本意是不想讓她像我一樣做個總是最后一個才知道的傻女人,但是,當她抓著我這個對她來說還是陌生的朋友歇斯底里地哭泣時,我想,我錯了。對她這樣不想放棄婚姻的女人來說知道比不知道更殘忍。
范麗斷斷續續地講著她和汪立冬的故事。范麗小汪立冬6歲。父親是市內最具規模的那家廣告公司的老總,當初全家都反對她嫁給名不見經傳的汪立冬,如今汪立冬不過是每月接了父親公司有意甩給他的幾個小定單,卻足以讓他成為上流社會的人。但是換句話說,幾年之內,汪立冬離不開做老總的岳父的支持。當然也就不能離開范麗。更重要的是范麗懷孕了……
講完這些,范麗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說。因為陌生,所以我無所顧忌地講了這些,但是我不想我成為別人的笑話,更不想在父親面前丟臉,我丟不起這個人,所以,出了這個門,你就當沒見過我……
手機響了,是汪立冬,范麗咬著嘴唇溫柔地笑著,肉麻地說,親愛的,我在給你挑襯衫呢,覺得都不夠好,配不上我老公呢,呵呵……
補了妝的范麗看上去依舊大方得體,我想著李林,憤憤地說:丫頭這回你是遇到對手了。
雖然范麗沒說一句她還愛著汪立冬,但是分手的時候,我還是莫名其妙地說,需要我幫忙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拉著李林參加了范麗指定的一家韓語學習班,很快班里那個帥帥的男孩子黃濤就來約李林吃飯了,李林不拒絕。經常在汪立冬沒時間陪她的時候去赴約,偶爾也拉著我一起去。李林常常在回來的路上和我說,姐姐,他和我表白了……姐姐他吻我了,姐姐,我給他租了間房子,姐姐我們上床了……這一切,我每天發一個信息給范麗,以后偶爾會在我和李林、黃濤出現的地方,發現范麗的車子匆匆地開過去,我想汪立冬應該也在車子里。
日子平靜地過下去,除了范麗意外地自然流產,沒發生過任何事情,李林在那個男孩子和汪立冬之間從容地安排著生活。
課程快結束的時候,我接到范麗的電話,她說:今天晚上李林會去看生病的黃濤,你要消失。我答應下來,收起電話,我心里突然一驚,范麗怎么知道黃濤會生病,這個厲害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我下意識地拉緊了外衣,還是覺得冷。今年冬天冷得出奇……
黃濤果真沒來上課。李林來約我了,我知道在她和黃濤纏綿的時刻范麗一定會出現在那里,然后拿著照片給汪立冬來證明李林用他們的錢養了小白臉,甚至會直接帶著汪立冬一起出現。我想,我要阻止李林,可是,我說,你去吧,我晚上有個相親。李林摟我的肩,說老姐,小心啊,這年頭,壞人太多,防不勝防。我看著她跳躍著消失在人群里,一陣愕然。
B
范麗死了。
黃濤消失了。
我,病了。
冬天過去了,李林搬出了單身公寓。
2008年,夏天來臨。我參加了李林和汪立冬的婚禮,那是我見過的最高級最奢侈的婚禮。更讓我意外的是,范麗的父親出現在婚禮上,并且封了好大的一個紅包給李林,我清楚地聽見李林說,謝謝干爹。我暈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醫院里一切白色的東西刺痛了我,李林笑盈盈站在床邊,聲音仍然是那么輕,那么溫柔,卻讓人不寒而栗。姐姐,你可醒了,真怕你就這么死了,我哪舍得讓你去陪那個愚蠢的女人呢,呵呵。她壓著我的胳膊,輕蔑地、一字一字地說,姐姐,要我怎么感謝你呢,沒有你幫忙,我怎么會擁有今天的生活哪,送你件禮物吧。
當李林從包里拿出那個灰色的三星手機扔在了病床上。我的身體開始抖起來。
那是范麗的手機。
“眼熟吧,號碼你更熟悉,以前經常會在你和黃濤手機里出現的,和汪立冬的是情侶號呢,所以我怎么會不知道我該怎么做呢!”
“你知道么,就在我對汪立冬的日漸冷淡無計可施的時候,你們竟然把黃濤送到我眼前,汪立冬怎么會甘心自己輸給一個黃毛小子呢?男人都這么賤,送上門的,不值錢,有人要來搶了,才激發了他的激情。而我和黃濤在汪立冬常出現的KTV配合的那場我的真心告白,更讓以為是巧遇上的汪立冬躲在門后竊喜。以為我有多么真心地愛上了他而拒絕了黃濤。”
“不用奇怪黃濤為什么幫我。他那樣無恥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賣得那么廉價。那個蠢女人的10萬元,怎么敵過我50萬的誘惑?只是我要他做了更多的事情……”
“汪立冬沒有甩了我,激怒了范麗,那蠢女人拿出了最后的招數,要拍我的裸照,然后逼我離開這個城市。而我不過是在她來之前,讓黃濤在飲料里給她準備了點禮物,知道么,那女人還真賤,床上工夫真不錯,加上黃濤的配合,那樣的一個光盤和她那有錢的老爸換個一百萬不算過吧。”
李林輕輕地說著,平靜得好像在講與她無關的事情一樣,她就是這樣,看上去永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在黃濤從那老家伙的辦公室出來半個小時后,我帶著光盤跪在了老家伙的面前,對他說,范總,我是黃濤的女朋友,求你放過黃濤,雖然他和別的女人混在一起。我仍然一直等待他回心轉意,可是現在黃濤卻要我保存好光盤,和他一起敲詐您,然后和我遠走高飛。而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名節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尤其是范麗姐姐這樣的女人,況且,這樣惡毒的男人也不值得我愛了,所以,我親自來交還光盤,請你放心,我會籌些錢讓黃濤離開這個城市……然后我讓自己哭得像一攤爛泥一樣。”
“即使老家伙再見多識廣,也不會懷疑他眼前抖得像片殘葉的我,他收了光盤,甩過來50萬的支票說,讓他消失。”,
“50萬送走黃濤。我打電話給范麗:你和黃濤的性愛光盤在我手里,來黃濤的房子見我……然后范麗就跳樓了,哈哈哈哈!”
李林揚起頭看著虛弱的我,繼續說:“對了。忘了說了,范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讓黃濤在她的咖啡里加了點東西,所以,她流產了。哈哈,真他媽的痛快!”
我跳起來,狠命地抓李林:“是你害死了她,你這個兇手……”李林立刻尖叫:“護士快來,快來給姐姐打一針,早就聽說她家族有精神病史,現在看來是真的,姐姐真可憐。”李林哀哀地哭……
被護士按在床上之前。我藏好了范麗的電話。因為李林把它扔給我的時候,我偷偷按下了錄音鍵……
(責任編輯 阿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