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最后的食人族

編譯 張守忠

據(jù)說，印尼的科羅威人是目前仍然保留食人習俗的極少數(shù)部落之一。那么，他們真的是食人族嗎?如果是，他們?yōu)槭裁匆橙四?一名美國記者冒險進入視外來者為魔鬼的科羅威部落，探索科羅威人食人真相。

幾天來，我一直艱難跋涉在印度尼西亞新幾內(nèi)亞島的熱帶雨林中，期望能找到科羅威人——據(jù)說是地球上最后的食人族。我剛登上一只獨木舟不久，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便灑落在這只用一整棵樹的樹干制成的獨木舟上。獨木舟沿著恩代拉姆卡波河蜿蜒滑行，我們進入了這次旅行的最后階段。

我的向?qū)锌茽杻?nèi)留斯-凱姆巴倫，13年來他一直穿梭于科羅威部落地區(qū)。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溯河而上這么遠，因為他知道，一些科羅威人曾威脅要殺死那些進入他們領土的外來人。據(jù)說，許多科羅威人從未見過白人，他們害怕我們這些淺色皮膚的外來者，把我們稱為“魔鬼”。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從附近岸邊傳來。不一會兒，我看見一群赤身裸體、手拿弓箭的男人出現(xiàn)在河對岸。凱姆巴倫輕聲命令船員們停止劃槳。他對我說，“他們命令我們靠到河那邊去。情況有些糟糕，但我們不能逃，因為如果我們那樣做了，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隨著部落男人們的喧囂聲不斷撞擊我的耳膜，獨木舟漸漸向岸邊滑去。凱姆巴倫用印尼的哈撒語向?qū)Ψ胶暗溃骸拔覀儾幌雮δ銈儭！币幻瑔T將這句話翻譯成科羅威語：“我們沒有惡意。”兩名部落男子隨即跳進一只獨木舟，揮動船槳，奮力朝我們劃來。他們越劃越近，直到我能清楚地看見他們的箭頭上裝有毒刺。“鎮(zhèn)靜。”凱姆巴倫輕聲說道。

科羅威人居住的樹巢建在離地面很高的樹上，就像巨大的鳥巢。

食人風俗盛行于史前時期，在某些與世隔絕的南太平洋文化中，這一習俗一直延續(xù)到19世紀，尤以斐濟為甚。據(jù)說，科羅威人是目前仍保留食人習俗的極少數(shù)部落之一。他們居住在內(nèi)陸地區(qū)，離阿拉弗拉海大約160千米遠。此處正是邁克爾·洛克菲勒(紐約地方長官納爾遜·洛克菲勒的兒子)于1961年失蹤的地方，當時他正從另一個部落巴布亞人那里收集史前古物，他的尸體至今未被找到。大多數(shù)科羅威人對遠離他們家鄉(xiāng)的外部世界知之不多，他們之間經(jīng)常發(fā)生械斗。據(jù)說，一些科羅威人會殺死并吃掉被他們稱之為“克哈克華”的男性巫師。

新幾內(nèi)亞島是僅次于格陵蘭島的世界第二大島，是一個多山的島嶼，屬于熱帶大陸板塊。該島被兩個國家一分為二：東部是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西部是印度尼西亞的兩個省——巴布亞省和西伊利爪哇省。科羅威人住在巴布亞省。

根據(jù)最樂觀的估計，科羅威人目前總共還有差不多4000人。他們?nèi)匀痪幼≡趥鹘y(tǒng)的樹巢里，十幾個人一群，分散在叢林深處的空地上。美國史密森學會的人類學家保羅·泰勒曾于1994年拍攝了一部介紹科羅威人的紀錄片——《花園的主人》。在過去數(shù)十年里，許多科羅威人遷移到由荷蘭傳教士當初建立的居住點居住。最近幾年里，有游客冒險進入科羅威人的領地。

我的旅程開始于巴厘島。我們一行六人在那兒搭乘一架航班穿越班達海來到巴布亞城，稍作停留后，我們又乘飛機前往查亞普拉市，這座城市有20萬居民，位于東部海岸，靠近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邊界。前來迎接我們的是凱姆巴倫先生，他46歲，蘇門答臘人，16年前只身來到巴布亞進行探險，并于1993年首次拜訪了科羅威部落，逐漸熟悉了他們的文化，包括其部分語言。

接下來，我們又從查亞普拉市飛向西南方向的瓦梅納市，這座城市位于巴布亞高地最荒涼的半島地區(qū)。我們到達后不久，一個瘦高而結(jié)實的科羅威年輕人前來拜訪我們。他用印度尼西亞語與我們交談。他說他叫博爾斯，兩年前出于想看看樹巢外面世界的好奇心，騎馬從雅內(nèi)拉姆地區(qū)逃出來。他說，他想回家，但沒人帶他回去。他還說，一位從他家鄉(xiāng)回來的導游對他說，他父親由于兒子失蹤變得心煩意亂，曾兩次親手將自家的樹巢燒掉。我們對他說，我們可以帶他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們一行八人登上了我們包租的一架飛機，它將把我們載向雅內(nèi)拉姆——科羅威“地界”邊緣的一個定居點。升空后不久，凱姆巴倫拿出一張地圖給我看：低地河流密如蛛網(wǎng)，綠色叢林綿延數(shù)千千米。荷蘭傳教士在20世紀70年代后期曾來到雅內(nèi)拉姆地區(qū)，試圖向科羅威人傳教。傳教士們給這個地方起了一個名字——“南方煉獄”。

90分鐘后，我們的飛機降低了飛行高度，沿著蜿蜒曲折的恩代拉姆卡波河低飛。博爾斯目不轉(zhuǎn)睛地朝下搜尋著，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下面叢林深處中他父親的樹巢。樹巢建在離地面很高的樹上，可以說高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像一個巨大的鳥巢。博爾斯?jié)M懷感激地緊緊擁抱我，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

“我們不吃人，我們只吃‘克哈克華’。”

我們艱難地穿過雨林，這里是巨型蜘蛛、殺人蛇和致命毒菌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在夜晚臨近的時候，我們終于來到一座由荷蘭傳教士建立的村莊(由幾個高腳茅屋組成)。凱姆巴倫說，“我們就在這里過夜。”

當我們趔趔趄趄走進村莊時，一群脖子上掛著各種珠子的科羅威兒童跑過來，沖我們指指點點，并嘻嘻哈哈地傻笑著。我注意到，村里沒有老人。凱姆巴倫說，科羅威人之間經(jīng)常發(fā)生部族沖突，各種疾病如瘧疾、肺結(jié)核、象皮病和貧血癥等也時刻威脅著他們的生命。科羅威人對滋生于叢林中的致命病菌一無所知，他們認為神秘的死亡現(xiàn)象一定是由“克哈克華”——變幻成男人模樣的巫師——造成的。

吃完飯后，博爾斯走進我的茅屋，給我講述了科羅威人殺死并吃掉他們部落伙伴的原因。凱姆巴倫為我們擔任翻譯。博爾斯說，“克哈克華”會裝扮成親戚或朋友來到一個人的家里，并在他(她)熟睡時偷吃其內(nèi)臟，然后用爐灰代替被吃掉的內(nèi)臟，而此人將全然不知。最后，“克哈克華”會用一支魔箭射穿被吃者的心臟。受害者通常會在臨死前對自己的親戚悄悄說出那個裝扮成人的“克哈克華”的名字，這個人可能與受害者同住一個樹巢，也可能來自另一個樹巢。當一名部落成員死亡后，其男性親友就會逮住并殺死“克哈克華”。

我問博爾斯，科羅威人會因為其他原因而吃人或吃掉他們在戰(zhàn)斗中殺死的敵人的尸體嗎?博爾斯回答說，“當然不會。我們不吃人，我們只吃‘克哈克華’。”

據(jù)報道，在這些由荷蘭人修建的居住點及附近，已經(jīng)越來越少發(fā)生殺死、吃掉“克哈克華”的事件了。人類學家魯伯特·斯塔思科曾與科羅威人一起生活了16個月，他后來發(fā)表文章說，科羅威人自稱他們已經(jīng)放棄了殺死“克哈克華”的做法，原因在于他們從內(nèi)心深處對這種做法越來越感到矛盾，此外，警方對此類事件的干預也十分強烈。

但凱姆巴倫說，據(jù)他了解，吃掉“克哈克華”的事件仍時有發(fā)生。

“人肉吃起來是什么味道?”，“就像雛食火雞。”

第二天，我們一直徒步前進，從日出一直到日薄西山，最后來到雅法夫拉，這是另一座由荷蘭傳教士建造的、擁有一排高腳茅屋的村落。

夜里，凱姆巴倫帶我來到一間開放式茅屋，有兩個男人從暗處走到我們面前。他們一個穿著短褲，一個則全身赤裸，只用一片樹葉遮住私處。凱姆巴倫低聲告訴我，后者就是最著名的“克哈克華”殺手，名叫基里吉利。基里吉利帶了一把弓和一些帶刺的箭，他的眼神顯得冷酷，嘴唇不停地抽搐。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我們面前，就像一個影子。

另一個男人，我最終弄明白他是基里吉利的兄弟，名叫拜羅姆。拜羅姆從一個挎包里拿出一個人的顱骨。這個顱骨的前額上有一個鋸齒狀的孔洞。凱姆巴倫指著顱骨說，那是巴諾普，是剛被拜羅姆殺死的“克哈克華”。“他用一把石斧劈開他的腦袋，然后取出他的腦子吃掉。”凱姆巴倫說。

拜羅姆把顱骨遞給我。我不想碰它，但又怕冒犯拜羅姆。對著這個頭骨，我感到血液都快凝固了。我曾讀過有關科羅威人的許多故事，也看過有關他們的各種資料，但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記者和電影制片人所描述的那種恐怖感覺。

拜羅姆給我講述了他是如何殺死這個“克哈克華”的。他說，“當我的表兄弟快要咽氣時，他對我說，巴諾普就是，‘克哈克華’，巴諾普正從身體里面吃他。”凱姆巴倫一字一句地給我翻譯著。“于是，我們逮住了巴諾普，將他捆起來，把他帶到一條小河旁，在那兒用箭射穿了他的心臟。”

據(jù)拜羅姆說，巴諾普當時尖聲喊叫，乞求饒命，還爭辯說自己不是“克哈克華”，但拜羅姆還是堅持殺了巴諾普。他說，“我的表兄弟告發(fā)巴諾普時，他已經(jīng)快要死了，他是不會說謊的。”

拜羅姆還說，在一條小河旁，他用石斧劈開“克哈克華”的頭顱。當他將“克哈克華”的頭顱從其尸體上砍下來后，其他人唱起祈禱歌，然后肢解了巴諾普的尸體。拜羅姆一邊用手劇烈比劃著，一邊說：“我們挖出他的腸子，打開他的胸腔，從右胸腔處砍斷他的右胳膊，然后是左胳膊，接下來是兩條腿。”“我們用香蕉葉將他的身體器官一個個包好，將它們分給部落中的其他成員。我把頭顱留給了自己，因為按照規(guī)定，誰殺死‘克哈克華’，他的頭顱就歸誰。”他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我們煮了他的肉，然后將燒得滾熱的河卵石放在用香蕉葉包好的肉上面，以蒸發(fā)熱氣。”

一些讀者可能會認為，拜羅姆也許是為了讓我高興而給我編了一個我想聽的故事，那具顱骨實際上可能來自一個因其他原因而死亡的男人。但是，我相信他講的都是真的。我后來與拜羅姆一起生活了八天，他對我講的每一件事最后都被證明是真實可信的。我還通過另外四個男子證實了拜羅姆講的是真話，因為他們也參與了殺害、肢解和吃掉巴諾普。

拜羅姆還對我說，他從未感到后悔過。“復仇是我們文化的一部分，如果‘克哈克華’吃了一個人，大家為了報仇而把‘克哈克華’吃掉，這是很正常的。”拜羅姆說，“我從未因為殺了巴諾普感到傷心，雖然他是我的朋友。”

我問拜羅姆：“人肉吃起來是什么味道?”他答到：“就像雛食火雞。”食火雞是當?shù)匾环N長得像鴕鳥的鳥。他還說，‘只有成年人才能參加吃“克哈克華”，他們將死者除骨頭、牙齒、頭發(fā)、手指甲和腳趾甲以及生殖器外的所有東西都吃掉。拜羅姆說：“所有內(nèi)臟我都喜歡吃，但我更喜歡吃腦子。”基里吉利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

拜羅姆告訴我，如果“克哈克華”是同一個部落的成員，他就會被人用藤條綁起來帶到別處去處死，為此往往要走上一天的路程，通常是將其帶到兄弟部落附近的小河旁。拜羅姆說，“如果兄弟部落的人發(fā)現(xiàn)了‘克哈克華’，但因與之血緣關系太近而不忍心殺害，他們通常就會把此人交給我們，讓我們殺死并吃掉他。”拜羅姆還說，他已經(jīng)殺了4個“克哈克華”，而基里吉利則殺了不下30個。

我問，“你們?nèi)绾翁幚沓允５墓穷^呢?”拜羅姆說，“我們把骨頭放在樹巢空地上，以警告我們的敵人——‘克哈克華’。不過殺手可以保存顱骨。在吃完‘克哈克華’后，我們會整夜用木棒大聲敲打樹巢墻壁，警告‘克哈克華’離我們遠點。”

在返回住所的路上，凱姆巴倫對我說，“幾年前，當我試圖與科羅威人交朋友時，一位當?shù)啬凶訉ξ艺f，如果想讓他們信任你，你就必須吃人肉。后來，他給了我一塊。雖然有些僵硬，但味道還不錯。”

我們過夜的住所，是用四根桿子分別插在一小塊空地上，上面蓋上一塊防水油布，四面都是敞開的。剛到半夜，一場傾盆大雨便不期而至，將我們?nèi)紳渤闪寺錅u。寒風讓我的牙齒直打顫，我無助地坐在地上，用手緊抱雙膝。看到我直發(fā)抖，博爾斯把我拉到他身邊，用身體溫暖我。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是與一個食人者一起睡覺。

“我想他們是感到好奇，想看看你這個‘魔鬼’到底長啥樣，就像你想看他們一樣。”

天剛亮，我們便出發(fā)了。中午時分，我們的獨木舟到達了目的地——靠近河岸的一處樹巢，這是科羅威人的一個部落。凱姆巴倫說，這里的科羅威人從未見過白人。“幾天前，我送給一位科羅威朋友一些禮物，請求部落允許我們拜訪他們。否則他們可能會攻擊我們。”

我問道，他們?yōu)楹螘试S一個白人“魔鬼”進入他們神圣的領地?凱姆巴倫回答說，“我想他們是感到好奇，想看看你這個‘魔鬼’到底長啥樣，就像你想看他們一樣。”

下午三點左右，凱姆巴倫和我經(jīng)過約30分鐘的跋涉，穿過濃密的雨林，赤腳涉過一條齊腰深的小河，最終來到一個顯得很荒涼的樹巢旁。這個樹巢架在一棵被砍掉了樹冠的菩提樹上，地板由大樹枝和木條編制而成，形成一個個方格。樹巢離地大約4.5米高。“科羅威人在哪兒?”我問。凱姆巴倫指著樹巢說，“他們在等我們。”

當我沿著一根上面鑿有鋸齒狀凹口(用來踩踏)、幾乎筆直的木柱向上爬時，我能聽到從樹巢里傳來的嘈雜聲。樹巢里環(huán)繞著一層陽光直射進來后形成的薄霧，青年男子們并排坐在入口處旁邊的地板上。從爐膛里飄出的煙霧將樹皮墻壁和西米椰子葉構(gòu)筑的天花板都熏黑了，使得這間茅屋有一種煙熏火燎的感覺。墻上掛著一對石斧、幾把弓箭和幾只網(wǎng)袋。當我盤腿坐下時，地板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四個婦女和兩個孩子坐在樹巢后部。婦女們正用藤蔓精心編制網(wǎng)袋，故意不理睬我。一個肌肉發(fā)達的中年男子手里緊握著弓箭，盡力躲避我的目光，但偶爾會偷偷朝我瞅上一眼。凱姆巴倫說，“他叫萊皮唐，是部落里最勇猛的男子。”在科羅威部落里，最勇猛的男子一般負責指揮部落戰(zhàn)爭。

凱姆巴倫說，“六個男人、四個婦女、三個孩子和兩個姑娘住在這兒，組成一個部落。其他人來自附近樹巢，是來看熱鬧的，瞧瞧你這位‘魔鬼’長啥模樣。”

在交談了一個小時后，萊皮唐靠近我，不茍言笑地對我說：“我知道你要來這兒，我想看看‘魔鬼’長得什么模樣，但我看你跟我們沒什么兩樣，也是人。”博爾斯將這句話翻譯給凱姆巴倫，凱姆巴倫又翻譯給我。

第二天，凱姆巴倫和我用了整整一個早晨，與萊皮唐和其他年輕人談論科羅威人的信仰。科羅威人相信，一個強大的神靈在毀滅了前四個世界后，創(chuàng)造了現(xiàn)在的世界，也就是第五個世界。科羅威老人經(jīng)常坐在篝火旁，給年輕人講“白皮鬼”有一天將入侵科羅威人領土的故事——“白皮鬼”一旦進來，神靈就會毀滅現(xiàn)在的世界，大地將會裂開，到處都是火焰和驚雷，山將會從天上落下來，這個世界最終將被粉碎，新世界將會誕生。顯然，科羅威老人以預言這種形式限制年輕人到外面去闖蕩。

科羅威人認為，邪神在夜里最活躍，所以通常在太陽落山后他們就不敢出門來了。科羅威人將一天分成七個不同的時間段——黎明、日出、上午、中午、下午、黃昏和夜晚。他們用身體數(shù)數(shù)。萊皮唐教我如何數(shù)：先伸出左手手指做記號，接著依次觸摸手腕、前臂、肘部、上臂、肩膀、脖子、耳朵和頭頂，然后移到另一條胳膊。總共可以數(shù)到25。如果大于25，就重新再做一遍，同時加上詞語——“轉(zhuǎn)向”。

下午，我與這個部落的成員們一起來到西米椰子地，收割他們的主要食糧。男人們砍倒一棵西米椰子，他們手里拿著用拳頭大小的硬石塊制成的一頭尖的手斧，手斧被用藤條綁在一個細木柄上。之后，男人們用手斧不斷擊打西米椰子的木髓，制成漿狀。婦女們用水沖洗西米漿，制成面團狀，然后放進模子里，制成一個個只有一口大小的塊狀物，最后進行烘烤。

在返回樹巢的路上，我們路過一棵菩提樹，這棵樹露在地面上的樹根非常發(fā)達，呈散射狀。男人們對著這些樹根使勁磕他們的腳后跟，發(fā)出雷鳴般的聲音，一直傳向叢林深處。凱姆巴倫向我解釋說，“這樣可以讓樹巢里的人知道他們回來了，以及離家還有多遠。”

當我覺得這些科羅威人已經(jīng)非常信任我時，我大著膽子問萊皮唐，他們最近殺死一個“克哈克華”是在什么時候。他回答說，在上次吃西米椰子大餐時。當時，數(shù)百科羅威人聚集在一起跳舞，吃了大量的西米椰子蛆。他們互相交換物品，唱祈禱多子多孫的歌，讓已到婚齡的青年男女互相對眼。根據(jù)我們的搬運工的說法，時間應該是在一年前。

萊皮唐想讓我在這兒多待一些時間，但我必須返回雅內(nèi)拉姆趕飛機。當我登上獨木舟準備離開時，萊皮唐蹲坐在河邊，將頭扭向一邊，拒不看我。當船離岸后，他突然跳起來，對我怒目而視。他將一根用食火雞骨頭制成的箭搭在弓上，拉緊藤條弦，瞄向我。幾分鐘后，他笑了起來，把弓放下。這是他向我們說再見的一種方式。

“一旦他們走出自己的世界，進入文明社會，看到我們奇特而有誘惑的生活方式，他們就絕不會再回到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中了。”

我們乘獨木舟來到一片沼澤樹林邊，將船系在一棵樹干上。博爾斯首先跳下船，步履輕快地在前面引路。大約一小時后，我們來到一塊有兩個足球場那么大的空地上，周圍種著香蕉樹，中間矗立著一座樹巢，直指天空，離地約有25米高。

先到達的博爾斯在那兒等我們，旁邊站著他的父親，一位中年科羅威人，腰間系了一條藤條帶，在私處包了一片樹葉。他拉著我的手，感謝我把他的兒子帶回家。為了歡迎我，他殺了一頭大豬。拜羅姆就像一個超人，背起那頭大豬，沿著鑿有鋸齒的木柱爬進茅屋。茅屋里面，每個隱蔽處和縫隙處都塞滿了以前吃剩的各種骨頭——長長的魚骨、巨大的豬下巴骨、狐蝠頭骨和鼠骨。天花板上掛了一排鉤子，鉤子上掛的也是各種動物骨頭，旁邊還有許多漂亮的鸚鵡和食火雞羽毛。

當我們問及博爾斯的父親是否吃過“克哈克華”大餐時，他的眼睛發(fā)出亮光。他說，他吃過許多“克哈克華”，味道勝過所有他吃過的其他美味。

第二天一早，在我們就要離開時，博爾斯的父親要和我談談，他的兒子和凱姆巴倫擔任翻譯。他說，“博爾斯告訴我說，他要和他的弟弟一起住在雅內(nèi)拉姆，這次回來只是為了來看看我。”他的眼里充滿憂傷。“真正的科羅威時代就要結(jié)束了，我感到非常難過。”博爾斯沖著他父親淡淡一笑，與我一起走向獨木舟，他將和我們一同返回雅內(nèi)拉姆。他戴著的那頂黃色童帽，仿佛是前往21世紀的一個通行證。

三年前，我曾與巴西印第安原始部落保護部的負責人悉尼·波塞勒一起前往克拉伯部落考察，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原始部落，位于亞馬孫地區(qū)。關于如何處理封閉的原始部落問題，困擾了波塞勒幾十年：究竟是將他們拉入文明社會，還是讓他們繼續(xù)留在叢林和傳統(tǒng)文化中?波塞勒說，“一旦他們走出自己的世界，進入文明社會，看到我們奇特而有誘惑的生活方式，他們就絕不會再回到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中了。”

對于科羅威人來說，情況同樣如此。他們正處在傳統(tǒng)文化的拐點上，許許多多的青年男女正不斷涌向雅內(nèi)拉姆，最終將只剩下年齡老化的部落成員空守樹巢。有關神靈的預言將會在另一種意義上變成現(xiàn)實——文化劇變的“驚雷和地震”將永遠毀滅科羅威人的“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