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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里嬌氣

2009-01-01 00:00:00司空破曉
穿越·COS 2009年4期

前文提要:穿越人士神奇沈千嬌和腹黑沈天驕姐弟終于要逃出煬國,路上他們得到一個奇怪人士的幫助,終于擺脫煬國國主的追蹤,這個人就是霍耀卿的師傅。人稱“老不死的變態|——顧寫意!這幫猛人聚在一起自然不會平靜,此時的邯國已經陷入危機,一場好戲就要上演……

想必不少同學喜歡看追捕類題材的影視作品:壓抑的屏幕畫面,緊湊的故事節奏,激烈的背景音樂,俊男美女們的臉上帶著略顯驚恐的神情,滿身泥污,甚至是衣衫襤褸,掙扎于生死一線間……每每此時,總有感人或傷心情節出現,人性的光輝與丑陋在危機時刻顯露無疑。另一頭的觀眾們邊腎上腺素猛增,邊大呼過癮。

啊,文學產生于現實,卻高于現實。

“屁屁疼……”沈千嬌趴在馬背上,眼淚汪汪望向沈天驕。

沈天驕板著死魚臉:“……我總不能邊騎馬邊背著你吧?”

沈千嬌:“沈天驕你壞死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禽獸、惡魔、冷血、大壞蛋……”

沈天驕:“……”

霍耀卿忍笑安慰道:“千嬌乖哈,驛道上騎馬快,等快進城時,為了避人耳目,我們再換乘馬車。”

沈千嬌星星眼看向霍耀卿:“坐馬車會把好不容易吃到肚里的東西都顛出來的……”

霍耀卿:“……”

沈天驕不再理會鬧脾氣的沈千嬌,對霍耀卿道:“接應我們的人安排在何地相見?”

霍耀卿:“到前面三陽鎮,會有兩個好手陪咱們回京,一路上幫咱們打點關卡。眼下不敢讓大隊人馬越境過來,太顯眼了。”

進入三陽鎮,通過特殊標記與自稱杜一杜二的兩名男子接上頭。杜一是個身高九尺,線條硬朗的大漢,杜二生得頗白凈斯文,像個書生秀才。兩人穿著灰色粗布衣衫,與沈家三只妖孽站在一塊,就像是再普通不過跟在少爺小姐后的小廝。

沈天驕曾聽聞跑江湖的人最怕別人查他們底細,杜一杜二想來就是假名,杜二談吐文雅,與沈天驕沈千嬌寒暄起來。杜一則與霍耀卿低語幾句,后者沉吟了下,然后穿過馬路走到一個曬太陽的貌似小乞丐的人身旁,這一舉動引得腹黑與神奇的視線立刻瞟了過去。

小乞丐瞇著眼像只懶貓一樣窩在角落里享受陽光,路人多有看他,但也就一眼晃去,實在普通到讓人過目即忘,沒任何特別的地方。然一向派頭十足的黑社會老大卻對他抱拳道:“小兄弟,我有事打聽,你可不可以叫你弟兄們幫個忙?”

小乞丐霍然睜開雙眼,頗有些驚異地站起身,回抱拳道:“朋友好眼力!是一個道上的?”

霍耀卿道:“家在甘耳,初來貴地,走的是黑白道。”

小乞丐面容頓時親切起來,道:“既是一家人,有事您吩咐!”

霍耀卿道:“我家經營些官家買賣,方才聽說最近發生了大事情。您也知道,升斗小民,最怕受牽連,有勞幫著查查,我們也好提早心中有譜。另外我們似乎被人暗中追趕,能否幫著看看他們到哪里了?”

小乞丐轉身對街頭算命的一招手,那人立刻過來,兩人耳語一番,算命的答應一聲去了,片刻街上很多人都挪動了一下,然后大街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濺起漣漪無數,卻又極快地恢復原狀。

霍耀卿對這個小大哥說:“我在迎客來客棧,有信知會一聲。多謝了!”

小老大道:“自家人何必提個謝字,一天之內,準給你消息!”

霍耀卿再度致謝,這才又返回眾人身邊。

江湖人間一來一往的交流,卻把沈天驕、沈千嬌兩位皇家龍子震撼得不行。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近距離地小小體會了把何謂江湖,何謂民間力量。

趕了兩天路,沈天驕沈千嬌這倆從小錦衣玉食,蜜罐里泡大的皇家子弟心中真是叫苦不迭吶。斗心眼下絆子討論一下國家大事政策方針,他倆專業水準都是杠杠的,可惜一遇到純體力勞動,兩孩子就徹底歇菜了。連一向活躍的神奇,也是早早吃完,早早爬上床休息。

夕陽消逝時,霍耀卿挨個把兩姐弟叫醒,給他們拿來替換衣服,連拖帶拽地拎上馬車。沈千嬌睡得迷迷糊糊,東倒西歪,突然,一股清甜的香味兒迎面襲來,神奇瞬間瞪圓她雪亮的雙眼,瞳底散發出幽幽綠光,接著,一個餓虎撲食,撲向了她心愛的點心。

霍耀卿:“沈千嬌,吃多了一會兒都被顛出來我可不管你哦!”

沈千嬌邊塞邊道:“唔嗚嗚唔唔嗚嗚唔唔唔@#%@”(司空破曉現場翻譯:你也太小看我的專業水準了……”

杜一杜二看著傳說中的邯國五公主,獨一無二的翼王:“……”然后默默無語地去駕駛馬車了。

沈天驕捏了捏腫脹的額頭,問:“已經得到邯國與煬國方面的消息了?”

霍耀卿第一次說話有些猶豫與吞吐:“是……邯國現在謠言傳的滿城風雨,公公重癥臥床不起,已久不上早朝。涂大美女與五皇子沈天意派人圍了行宮,不容朝臣覲見皇帝……太子沈天同偏偏在這個敏感時刻離開京城,于是有人開始散播謠言,說元壽皇帝早已病逝,有人秘不發喪,是想陰謀造反。至于煬國方面,果然派出兵馬追擊我們,不過他們不敢大張旗鼓說新皇后丟了,且由于他們前不久剛剛吞并封、燕兩國,其余四國都對他們的黑風騎動向十分敏感,所以短時間內他們追不上我們。”

馬車內的空氣,驟然變得凝固,本來正在狼吞虎咽沈千嬌突然一僵,甚至忘了繼續咀嚼口中的食物。

沈天驕別過頭去,陰影遮住了他大半臉龐,許久,似乎是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多事之秋。”

生活真他媽好玩,因為生活總他媽玩我們。

眼見邯國最邊陲之地——胡疆近在眼前,一隊約一百多人的黑風騎鬼使神差般空降出現在沈家幾只的后面。

這些通身黑衫黑褲黑靴的黑風騎士,只在最初碰面時言明絕不會傷害沈天驕等人,并要求他們停止逃跑,未果后既不大聲呼喝,也不喊打喊殺,而是如黑霧般快速卻無聲地追逐他們。若不是黑風騎接到絕不可傷及幾人的指令,以那些人的騎射功夫,狼狽逃跑的幾人估計早變成了馬蜂窩。

邊疆荒涼,遠處殘陽如血,黃土地被渲染成橘紅色,神奇與腹黑俱都神色凝重,除了機械地使勁抽打坐下馬匹,平日里聰慧狡黠半分也施展不出來。

終于跑到胡疆邊城城門口,只見城門緊鎖,杜一一個躍身從馬背上跳下,猛砸城門。沈千嬌回頭遠顧,黑霧帶著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馬蹄聲聲,仿佛直接就踏在了他們幾人的心上。

再次感慨,生活真他媽好玩,因為生活總他媽玩我們。

沈天驕抬頭竟在城樓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太子沈天同!只見太子輕裝簡飾立在城門之上,臉上似乎帶著笑意。站在他身邊的守將大聲呼喝道:“煬國派兵突襲,爾等務必嚴守城門,切不可放煬賊進來!”

兵士們高聲應和。

怎也料不到,同是一個爹的種,沈天同竟要置他們于死地!沈千嬌、沈天驕互看一眼,第一次,在彼此眼中看見同樣的怨恨與陰狠。

時間仿佛凝固,黑風騎訓練有素悍不畏死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僅僅百余人,沖到別國邊防重地,仍無回頭的意思。真不知煬國是如何洗腦,才能將如此多男兒變成完全忠于命令忠于國家的死士。

比小說更蹊蹺的現實生活仍在繼續。霍耀卿驀然睜大雙眼——城門,居然緩緩打開了?!

“天驕、千嬌!”霍耀卿高聲喊道。

杜一杜二功夫了得,幾個起身跳躍,眨眼工夫沖到城門,讓其開得更大,凡有阻止者,一律被砍翻在地!

沈天驕、沈千嬌二話不說,揚鞭重重抽在馬上,風馳電掣般沖進城樓。就在這一刻,黑風騎也兵臨城下,城門根本來不及關,任由敵人長驅而入尾隨進入胡疆城。

到了此時此刻,他們仍執著地想要完成任務——帶沈千嬌、沈天驕回去。

就像小小的一滴水落入了油鍋,城門頓時陷入一片混亂,站崗的邯國將士們稀里糊涂地看見城門被自己人打開,又見宿敵黑風騎沖入自家領土。情況又不得人多想,將士們紛紛抽出腰間配刀,長矛等武器,蜂擁沖上前去抵御外敵。

霍耀卿擔心兵荒馬亂中沈千嬌與沈天驕被誤傷,與杜一杜二施出渾身解數保護兩人周全,并試圖將他們帶出戰圈。

可咱的沈小爺不知發哪門子標,跳下馬背,朝著城門樓的方向跑去。霍耀卿見狀大驚失色,將沈千嬌扔給杜一杜二,只身追了上去。沈千嬌遠遠望了眼沈天驕離開的背影,眼底緩緩流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黑風騎畢竟只得百余人,騷亂很快得到控制,邊城大營的將領聽到消息帶了更多的士兵趕來,卻被沈千嬌攔住。

為首的校尉官本就心急火燎,見眼前穿著簡陋,年齡不過雙十的丫頭一臉嚴肅地堵在面前,不耐煩罵道:“小丫頭片子少礙事,老子現在沒空搭理,滾一邊去!”

狠厲的神情在沈千嬌明艷嬌柔的臉上一閃而過,她踏前一步,一巴掌扇在那校尉的臉上,咬牙切齒道:“兔崽子,連我的面子你也敢駁!?”

當章印拿出來時,眾人才知,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是邯國鼎鼎大名的五公主,翼王沈千嬌。

黑風騎被徹底包圍,邯國守將們知自方已是微操勝券,于是不緊不慢靠近,準備抓幾個活口。剩余的幾十個黑風騎士站在同伴與更多敵人的尸首中間,默默彼此對視一眼,抽刀抹脖子自裁了。

看著不可一世的黑風騎士一個挨著一個眼都不眨地抹脖子倒在面前,邯國的士兵各個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切不過就發生在短短一炷香時間內。待一切血腥殺戮平靜下來,沈千嬌猛然意識到沈天驕還不知在何處,撥開眾人朝著城門樓跑去。

城門樓腳下,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尸體。沈天驕半跪倒在血泊中,懷里緊緊抱著一個人,他將臉埋在那人的頸窩間,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畫面是靜止的,只有血在不停流淌,流淌,繪制成奇妙的圖案。

霍耀卿微垂著頭站在一旁,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驀然,沈天驕抱著沈天同的尸體放聲大哭,血紅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

“我沈天驕在此立誓,會讓煬國血債血償的!”

沈千嬌將手攏在袖子里,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遠處,夕陽之余最后一抹,黑夜即將來臨。但我們都知道,黑夜過后將是嶄新的黎明。

胡疆城的城門既沒成精,也不是全自動的,只能說沈天驕沈千嬌有個精明強悍的娘,在他們遠走煬國的第一日,就打點好他們回來時的路。

起程返京的前一天傍晚,沈千嬌登上最高的瞭望樓,看到沈天驕靜靜站在欄桿處。沈千嬌站在他身后許久,笑了笑,走上前,并肩而立,同看夕陽西下。遠處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似在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許久。

沈天驕:“怎么不說話?”

沈千嬌:“等你先開口。”

沈天驕:“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含蓄了?”

沈千嬌:“我一向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沈天驕:“……回京后,咱們的麻煩事將數不勝數。”

沈千嬌:“怕毛,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沈天驕無聲地咧了下嘴,轉過頭看著永遠笑得一臉燦爛的沈千嬌:“親愛的沈千嬌同學,是我的錯覺么?我覺得你的狼尾巴藏不住了,或者說,已經不想藏了。”

沈千嬌:“雞蛋因適當的溫度而變化為雞,但溫度不能使石頭變為雞……我說,咱都誰也別裝大尾巴狼了,走到這步再談權力如浮云,未免太二了。”

沈天驕挑了下眉梢,轉回頭去。“你說得對。”

用腳趾甲蓋想也知,沈天驕與沈千嬌運著死太子沈天同的尸體回京所造成的影響不亞于引爆核彈。沈天同突如其來的死亡,以及元壽皇帝的疑似軟禁將所有矛頭指向了涂多多娘三人。涂多多適時的解禁,讓少數重臣與王公們面見皇帝。

往日里,彌漫在帝王寢室中濃郁的龍涎香變成了略顯苦澀的草藥味。朝臣們蜂擁而入,前腳甫一邁進門,就劈里啪啦競相比著誰跪倒的聲大,一個個連哭帶滾地爬到皇帝床邊,一口一個“皇上啊——”嚶嚶哭起來。涂多多坐在床邊,握著元壽干枯如木的手,亦是雙目通紅,神色憔悴。

元壽皇帝還活著,不過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一天十二個時辰,十個時辰處于昏迷狀態。

太子沈天同的文師傅劉率天扒著床邊,扯著嘶啞的嗓子哭嚎道:“臣對不住皇上啊,太子,太子被賊人害死了!”

有趣的說法,明明沈天驕沈千嬌回來說是煬人害死的,可劉率天只含糊不清地說是賊人。同屋里跪著的其他人不由自主都將目光移到了沈天驕、沈千嬌倆姐弟身上。

涂多多卻是看著元壽,不清楚他此刻是否還存有意識,能聽到剛才的話。她微微前傾著身子,仔細努力想在元壽面如死灰的臉上找到哪怕丁點生機。

漫長的仿佛一個世紀,又快得仿佛流星劃過,涂多多看到元壽向里別過頭,一滴渾濁的淚順著他蒼老的臉頰滑落,瞬間消失在玉枕上。她緩慢地呼出口氣,心尖有種不明顯的鈍痛,說不清是憐憫或是惋惜。

涂多多抬起眼簾,環顧內室,看到沈天驕向其他人一樣,貌似悲痛的蜷縮著身體跪在地上。只有一個人特殊,那就是沈千嬌,她的背挺立得像棵蔥郁的小樹苗,直直地跪著,二十年如一日宛若嬰兒般純凈無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涂多多第一次在那里讀到了從不屬于神奇的哀傷。

眼下,外有煬國虎視眈眈,整頓新屬地封、燕兩地仍不忘一個月連派兩名特使前來,質問邯國緣何毀壞婚約,并堅稱那一隊追逐沈千嬌等人而來的黑風騎只是為了將新皇后帶回去,卻被邯國的守軍無情誅殺。

國內皇帝病得要死不活,根本無法處理政務,太子又稀里糊涂地掛了,俗話說群龍不可一日無首,現階段由誰來主持大局?

邯國上下真叫個有想法的想法更多,沒想法的也得生出想法。各皇子背后都有一股勢力,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于是,神奇的一個天才想法再度橫空出世——五王議政。

何來五王?龍生九子,大皇子沈天元封銳王;二皇子沈天琪封齊王;三皇子沈天靖封晉王;四皇子沈天正封廉王;五皇子沈天意封顧王;六皇子沈天福封霖王;七皇子沈天騰封姚王;八皇子沈天同后封太子;九皇子沈天驕封秦王。

二皇子沈天琪十二那年就夭折了;去年入冬六皇子霖王沈天福,七皇子姚王沈天騰也相繼離世;太子沈天同的尸體剛入土;大皇子沈天元當年一時抽風鬧造反被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九減去五等于四,第五王自然就是咱永遠神奇的神奇,翼王沈千嬌。

眾人尋思來尋思去,也只有這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元壽不要說下詔了,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拿不出決定性意見。此時既然誰也占不了上風,不如坐下來慢慢角力,總好過邯國窩里斗便宜了煬國。免得到時候雞飛蛋打,國破家亡,大家一塊玩完。五王一拍即合,將邯國這個權利大蛋糕各自瓜分一塊。凡舉國大事,五王一人一票,開會商討決議。

OK,咱們暫時將注意邯國國內局勢的目光轉向國際社會。

話說未能逃出煬國的那幾個可憐娃,除了封、燕兩國的就地給封了官,成了煬家人,其余的分別在一個月后陸續被送出了自己國家。當然,這也標志著,煬國很有信心不會把吞下去的肥肉,吐出來了。

就像沈千嬌對變態但美麗的顧寫意先生說的那樣,一場戰役的勝負對整個戰爭會起到決定作用,但是不代表就徹底勝利,存在了拿到勝利果實的可能和已經拿到了勝利果實絕對是兩個概念。自初春封、燕兩國被煬國吞并始,直至次年秋九月,司空異才算真正平定了兩國。其間何止百戰,不過司空異的成功并非在軍事上有什么神來之筆,倒是在政治上縱橫捭闔,尤其是打下燕國后實行的“重豪強兼并之法”,可圈可點之處很多。

同學們,你們要時刻記得,這是在封建社會,封建社會啊。諸侯割據,豪強地主兼并土地嚴重,司空異收復兩地之后,沒收豪族鄉紳的土地,頒布《抑兼并令》提到:“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袁氏之治也,使豪強擅恣,親戚兼并;下民貧弱,代出租賦,炫鬻家財,不足應命。審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為逋逃主,欲望百姓親附,甲兵強盛,豈可得邪!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藏,而弱民兼賦也。”

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封建社會,老百姓的家國觀念或者說對當權者的熱愛并沒有多高,司空異這么個搞法,立刻取悅了兩國百姓的心。要不怎么說此廝是個人物呢,明明赤裸裸的一個侵略者,卻三搞兩搞地為自己樹立起類似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光輝形象。可以說司空異能快速收整河山最大的原因是在于政治上,而非軍事上的,是對方的迂腐愚昧與昏庸腐敗成就了他。

這頭司空異簡直是用飛的速度做完了理應N年才能解決完的事情,那頭,該換其余四國戰戰兢兢了。

插個題外話,煬國與邯國的聯姻,新皇后的落跑成了國際笑話。大家都在想,呵,這下兩個強國必定要火拼一把了。但事實上呢,司空異與沈千嬌暗中時有書信來往,司空異最常問的一句話就是:“哎呀老婆啊,你啥時候回家啊?”

而沈千嬌最常用回復則是——“你個臭流氓!”

該來的總歸會來的,煬國企圖征服天下的野心,自然不會因為小小的封、燕而感到滿足。又一年春來到時,他再度伸出了狼爪子,這回,打算吞并的是禹國。

放今天看,站在咱們的歷史高度,想必激動的讀者會拍桌子指點江山道:“其余幾國你出兵啊,組成聯合國狂掃煬國,保準他再牛不起來!”

冷靜的讀者勢必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光,口吻淡定道:“如果不聯合起來,定會被煬國一一吞并,最終落得國破家亡的境地。眼下情形,太像戰國七雄了。”

有句詩寫得好:“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他們有的懼怕煬國、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力不從心……說白了,缺乏危機意識,總覺得煬國再強也無法做到一統天下,沒人挑頭當先鋒。

只有咱們的神奇與腹黑所在邯國,禹國求救信剛一到手,二話不說,調兵遣將,由高牧高大將軍,披星戴月日夜趕路,先是斷了煬國糧草,而后配合禹國前后夾擊,其他幾國見有戲,也作勢派出部隊。煬國見討不到好處,暫時撤退。

看好,是暫時,煬國退而不回,伺機而動。

自身險境與成功逼退煬國軍隊促成了剩下四國的和談契機。地點就定在差點被滅國的禹國都城,新任禹國國君楚千樂甚至親自到城外迎接來自邯國的貴客——翼王沈千嬌、秦王沈天驕。話說楚千樂本就喜歡他倆,眼下更是愈看愈是順眼,從沈家兩姐弟來的第一天開始,禹國的款待規格非同一般的隆重。神奇與腹黑自小就不知“不好意思”為何物,硬是把個禹國皇宮待得像自家后花園。

禹國皇宮的建筑風格寧靜致遠,軸線對稱、依次走去,蓮池、平臺、佛閣、配殿、大殿,莊嚴雄偉,精美華麗,和自然的風景融為一體,具有濃郁的佛家建筑特色。會談即將開始,楚千樂的伴讀,禹國小王爺楚瑜柏毛遂自薦去尋沈家兩個人。綠草茵茵,楚瑜柏遠遠就看到一個衣著藏青色華麗衣袍的人躺在樹下休息。走近些,看到那人頭枕著胳膊,帽子蓋住臉,蹺著腿一副吊兒郎當的痞賴樣,與想象中嚴肅威嚴的秦王大相徑庭。

正神游天外,猛地回過神發現不知何時沈天驕已拿下帽子,面無表情,不吭聲地靜靜盯著他,眼底帶著淡淡的戲謔……楚瑜柏嚇得一怔。

“你,是來叫我們去開會的嗎?”略帶稚嫩清脆的尾音。楚瑜柏又是一驚,轉過頭,看到身后不知何時冒出一個二十左右的美女。著紅翎孔雀羽制成的袍子,瑞麗端正,濃艷而不失大方。

“謝謝你了哈。”沈千嬌笑得一團和氣。

沈天驕起身,撣平衣服,拍掉浮土,將帽子帶回頭上。再度轉過身看向氣勢頓時為之一變,只見他欠身伸手,對沈千嬌道:“翼王請。”

沈千嬌回禮道:“不,秦王先請。”

兩人相視開懷大笑,神情自若地邊開玩笑邊走向約定的地點。

四國代表就各國出兵多少,擔任何種任務進行了激烈討論,最后在哪一國將領當聯合軍總元帥各執一詞。

從皇宮建造就能看出禹國是個提倡知足認命的宗教國度,從國君到平民,皆是性情溫吞商量,反正拿不出可傲笑群雄顏的大將,干脆一聲不吭作壁上觀,看三國貴客互掐。

丹國的嘲笑南國:“你們的將軍對上煬國的殺人魔頭白崎,除了挨揍還是挨揍,還好意思搶這統帥一職?”

南國的袖子一擼,義正言辭道:“我警告你,你可以盡情地嘲笑我,但我決不允許你侮辱我們的軍隊!”

丹國代表撇嘴,邪魅一笑:“哦,確認一下,我可以盡情嘲笑你是吧?”

南國代表:“……”

沈千嬌跳出來,給兩邊扇扇子:“冷靜、冷靜。”不過那眼神口氣更像在說,“加油、加油!”

“各位,能否先聽我一言?”沈天驕說道,這人原本就是個心細薄情的人,一般喜怒不上臉,做事既有分寸又有計量,話不多能定乾坤,聲不高可震朝綱。一開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靜下來看向他。

沈天驕少年老成,不緊不慢接著說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統帥選擇關乎我四國安危國運,還望幾位能暫時放下門戶之見。帥才者,胸中萬點韜略,能統領三軍。”頓了一下,笑道,“山高路險溝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立馬,唯我高大將軍。”

丹國與南國猛地回過味,合著你沈天驕說了半天,還是為了推銷自己國人啊。剛準備反駁,沈千嬌搖著扇子打岔:“哎哎別急別急先,眼下就咱們幾個,不妨開門見山地說。我對咱們的勝利是很有信心的,可你們誰能保證,你們的國君不會擔心功高震主或是權利紛爭而臨時前線換將?這事在歷史上,發生的不要太多哦。”

丹國與南國噎得說不出話,誰能保證呢?貌似,他們誰也保證不了。

沈天驕笑笑:“我們能夠保證,絕不會讓國內政治干涉前線軍事,繼而扯諸位的后腿。”

沈千嬌接口:“因此不論是領兵經驗、軍事才華,還是天時地利人和,高牧高將軍都將是最合適的人選。”

其余三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事,別扭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定下了。

沈天驕與沈千嬌信守諾言,聯手沈天意暫時撤銷了困擾前線將領許久的監軍制度,更徹底打消了某些草包企圖利用這場大戰揚名立萬的念頭。

踐行當天,十萬戰士整裝待發,戰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五王齊現身祝酒送行。

“只有大量地消滅敵人,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沈天驕舉杯,對高牧笑道,“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據史料記載,邯、禹、丹、南四國組成多國部隊,由邯國大將高牧掛帥,與煬國黑風騎多次交手火并,軍隊數量的巨大差異,再加上高牧用兵如有神助,煬國節節敗走,其后三天三夜的諾曼河血戰奠定了勝利的基礎。初步估計,兩三年內煬國無力再征。

看到這似乎皆大歡喜,如果諸位看官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那未免太過無趣。要知道,不戲劇化不鬧騰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早在禹國商談時,沈千嬌就提出建立合縱同盟,即邯、禹、丹、南四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仗同打!可南國方面唧唧歪歪不同意,沒辦法,誰叫人家最弱小,組成聯盟擔心被矮化缺乏發言權。

于是,聯合軍得勝歸來路過南國時……把它滅掉了……邯、禹、丹三國瓜分了南國,就地宣布組成南聯盟,與北方帝國主義者煬國隔江對立。

自此,這個好到不能再好,思想解放、百家爭鳴、人才輩出的世界;這個壞到不能再壞,群雄割據、戰火連年、國破家亡的世界;這個經列國火拼兼并,天下七分,史稱七雄的世界,就此改變格局。

這一年,不過方方初夏,以可預見將是個挑戰人極限的酷暑。屋外,蟬棲柳梢,斷斷續續地嘶叫著。議事廳內,五王一臉大汗地商討國事。

沈千嬌搖著扇子,熱得只想翻白眼,撇頭瞧見沈天驕仍是冰山一座,朝服穿戴整齊,額上一滴汗都不出,神情悠閑地翻看手中的奏折。沈千嬌伸過身扯沈天驕衣領:“不熱么?你真不熱么?你怎么就不熱呢?”

沈天驕瞪他一眼,不理會,繼續看奏折。

沈千嬌繼續拽他衣服:“你里面是不是套著什么寶貝哦?”嘴里說著,手已經把沈天驕大半衣扣解開了。

沈天驕怒道:“你脫我衣服干什么?”說罷一手刀劈在沈千嬌腦門兒上。

沈千嬌委屈地捂住頭道:“你著嘛急,著嘛急,這又沒外人。”

老四廉王沈天正對他倆道:“不愧是一個媽生的,你倆感情可真好。”

沈千嬌咧嘴一笑:“四哥,咱倆一個爹生的,感情也不錯啊。”

沈天正忙笑道:“是是是,你說的沒錯。”

沈天靖靜靜掀起眼簾,掃了他們一眼,又垂下眼簾繼續看折子了。

涂多多現今地位尊崇,非等閑嬪妃可比。天氣一熱,她便搬去京城郊區的避暑行宮。

午后,酷暑難耐之際,人人都在屋內休息,卻有一個著亞麻色衣衫,斯文且英俊的男子簡裝輕從,從王公貴族集聚的內城區,頂著艷陽來到避暑行宮。

避暑行宮不同大內,濃蔭蔽日,花香沁人,建筑小巧別致,玲瓏雅致。白衣男子駕輕就熟曲曲折折走了好長一段路,來到涂多多就寢的怡海樓外,見門口只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女子搖著團扇乘涼,好似完全看不見這站著一個大男人。白衣男子輕聲一笑,提起袍角,輕快地躍進門去。

他輕輕推開正殿的門,直奔寢室,珠簾后,模糊看見一個婀娜的身影側臥在涼榻上。掀起簾子,涂多多穿了件月白染制大朵牡丹的絲綢寬袍,烏黑的長發用根樣式簡單的簪子松垮綰住,半闔著眼,白皙優雅的右手執著一柄繡金團扇,懶洋洋低垂在胸前。

“夫人。”男子屈膝半跪在床榻邊,禮行得瀟灑自如,挺拔卻不單薄的身子透著一股書卷氣,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涂多多睜開眼,用扇子托起他的臉,忍不住捉狹道:“欺于暗室之時也能表現一副正人君子好人模樣的,也就你了。”

沈天靖不怒反笑:“我一路匆忙趕來,就是為了能提早見你一眼。”他的嗓音低低顫動,深沉動人,低頭俯視涂多多柔媚如絲的雙目,后者如玉面龐在明亮清澈的空氣中異常晶瑩,飽滿的雙唇透出一聲悠長的感嘆,沈天靖情不自禁深深吻了下去。放開時,涂多多忍不住笑了,清新依如晨曦。

沈天靖邊端著果盤喂她吃,邊笑著問:“五妹與九弟可有時常來看你?”

涂多多垂下眼瞼,若無其事地隨口回道:“偶爾吧。”

沈天靖接著追問:“父皇怕是熬不過今年了,五王中,夫人更看好哪人登基呢?”

涂多多翻身朝里,有些不耐煩道:“能者居之,我一介弱女子的意見又能影響到多少人呢?”

沈天靖將她扳過身,握住她的手腕,柔聲道:“我確是有些私心,卻還是為了你著想的。”

涂多多摩娑他的胸膛,在他心臟的位置用指甲不住相刺,見他皮膚上不刻都是血紅的指甲印兒,忍不住快意地抿起嘴角冷笑:“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只管說。”

涂多多低垂著眼簾,聲音平淡無奇,沈天靖辨別不出她究竟是喜還是怒。

“我不過想與你能朝朝暮暮。”

涂多多仰面大笑,暢快淋漓,艷色逼人,猶如一室繁花競相綻放。笑到最后伏在榻上渾身發顫,沈天靖臉上卻是有些掛不住了,隱隱發青。

涂多多好半晌才緩過勁來,用指腹揉了揉濕潤的眼角,笑道:“好好,我等著。”

沈天靖以為她聽了進去,又覺得心中一喜。

避暑行宮外

總體來說,咱沈小爺真算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天氣一開始熱,他就命下人留意尋一些解暑的法子。好不容易得了三匹冰蠶絲綢緞,一匹給老婆,一匹送老姐,最后一匹拿去孝敬老媽。他一向不喜大擺排場,帶了個小廝,騎上馬便親自去送。

林嫂老神在在在樓門口搖著團扇乘涼,抬眼看見沈天驕領著人遠遠走來,不僅不上前行禮,反倒起身扭頭進了樓。

沈天驕擰了眉頭,拿過冰蠶絲綢緞對小廝說:“你且在這等我。”說罷大步走了過去。剛走到門口,迎頭碰上向外出來的林嫂。

林嫂福了福身子笑道:“九皇子,您來看夫人了。”

林嫂與趙峰和是涂多多最為倚重的心腹之一,自幼看著沈家姐弟長大,沈天驕待她一向十分客氣:“母親午睡起身了么?我來給她送匹緞子。”

林嫂神情閃爍,笑道:“夫人怕是還沒起呢,要不您把緞子先交給老奴,由我替您轉交?”

沈天驕笑容冷了下來,淡淡道:“里面的是我生母,這又有什么打緊。”說罷不和她多說,徑直走了進去。

“大熱天的,難得你來看我。”涂多多的聲音從綴滿珍珠的簾子后傳來,慵懶而華麗。

沈天驕立在簾子另一側不言亦不動,抬眼環顧四周,看到側殿北邊洞開的窗戶,眼角忍不住略微抽搐。

“為什么不進來?”涂多多問。

沈天驕深吸口氣,掀起簾子走進去,將冰蠶絲緞子放到桌上,然后,屋內一陣尷尬的沉默。

涂多多理了理鬢角從涼榻上坐起來,拍拍身邊對沈天驕道:“來,你坐我旁邊。”沈天驕坐過去,涂多多拿起繡金團扇為他邊扇邊道,“外面很熱吧,竟連你這個冰人也冒汗了。”

可不是,沈天驕額頭細細冒出一層汗。

涂多多又說道:“聽說耀卿查出來有喜了?想不到啊,我也是要當奶奶的人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沈天驕轉過臉,對她笑道:“放心,就算當了奶奶,你也是那個全天下最美艷動人的。”

涂多多僵硬了下,撲過去先摸沈天驕的腦門:“兒子欸,你發燒了么?”然后開始向下摸:“身子哪不舒服?”

沈天驕:“……別脫我衣服。”

涂多多停手忍笑。沈天驕望著她,笑容加深道:“記得有人給我講過這么一個故事,英俊的勇士為了國家存亡被迫娶了一個丑陋無比的巫婆,她穿著惡俗,笑聲像是只貓頭鷹。那巫婆告訴他,我每天十二小時變成絕世美女,十二小時恢復成巫婆的樣子,由你來選擇我是白天變美女,還是晚上。”

涂多多大笑:“對男人而言最痛苦的選擇。”

沈天驕接著道:“確實是難題。但那個勇士對巫婆說,我尊重你的選擇,你喜歡白天變美女便白天,喜歡晚上便晚上。”說到這,他住口不再說下去。

涂多多道:“偉大的男人。巫婆的選擇是什么?”

“巫婆說,我選擇二十四小時都變成美女。”沈天驕道,“她變成美女的樣子對勇士說,只要肯給我愛和信任,我必不會讓你失望。”

涂多多怔了下,而后撲哧笑出聲,伸出玉藕似的胳膊,像摟哥們似的摟住沈天驕的脖子:“你從哪聽來這么多有趣的故事?”

沈天驕一本正經道:“數理化太枯燥困難,我沒事了就拿童話故事打發時間。”

涂多多捏他臉蛋:“沈天驕,第一次覺得你是個很可愛的男人。”

說實在的,就某方面而言,沈小爺真的是個很不錯很可愛的男人……

啟明星照耀,午門城樓上的鼓聲開始回蕩。凌晨四點,就在外等候的大臣們魚貫進入大殿。

片刻后,五王陸續趕來,仇闌珊站在后排,靜靜將目光投在立于中央的幾人身上。大殿上的銅香爐中散發的裊裊紫煙縈繞在四周,使得他覺得那五個年輕人的面龐正沉浸在無盡的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他們袞服上金色的團龍散發著奪目的光輝。

散了早朝,仇闌珊默默尾隨當朝宰相柳如言,直至行出很遠,才快步追上去喊道:“柳大人。”

柳如言回過頭,看著當年那個一聲痞子氣的京城小流氓,那個前兩年還是八品小御史,追隨沈天驕沈千嬌徹查貪污舞弊大案的仇闌珊,不過短短幾年,現今,已是堂堂御史中丞了。

“仇大人。”柳如言回禮道。

仇闌珊漲紅臉,改口喊道:“老師。”

柳如言爽朗地開懷一笑,伸了下手臂,示意一同走。

仇闌珊看著身邊道骨仙風的老者,歷三朝元老,居官五十年,數次經歷政治危難卻總能化險為夷。為人親民、和善、從不打壓下屬,從不團黨營私,朝中所有派系都拿他當自己這邊的人。做官為人到他這一步,也算得上是極品了。

仇闌珊很多事情想請教,卻又不知該如何談起。眼看宮門口在望,柳如言卻先發開口道:“我知道你在發愁什么。”停下腳步,慈祥地看著仇闌珊繼續說道,“不光是你,現在朝中所有的人都在觀望,心怕押錯了寶,跌得粉身碎骨。”

仇闌珊追問道:“那老師又是押在了哪一邊呢?”

柳如言語出驚人:“無恥的那一邊。”

仇闌珊聽聞愣在原地,這回答未免與柳如言風光月霽的形象相差太遠。

柳如言笑道:“你要記得,無恥在政治斗爭中是必須的。自古有廉恥的人最終是要被無恥的人算計的,不管前者有多英雄。”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仇闌珊站在原地許久,回過頭朝著乾坤大殿方向望去,許久,低聲嘟囔道:

“貌似,全部都很無恥,很難分出高下呢。”

怎么說呢,現在邯國官場內的氣氛非常之開放,非常之HIGH。隨手翻翻史書課本,皇帝集神權、皇權、族權于一身,忠君是最高的政治原則和道德準繩。在公眾場合敢于對皇帝大不敬,那是死罪,那是要殺頭的。許是諸王爭位的特殊歷史環境使然,每個王爺都表現得相當大度,一副愿意傾聽下面聲音的模樣,于是朝臣間悄然流行起一股數落上位者的潮流。當面罵的,寫打油詩、編排戲劇的,數落這幾個王爺數落得像自己家兒子。

當然,大家都是文化修養極高的高級知識分子,臟話不吐臟字,卻每每說的王爺們既想一頭撞死,又想回家翻書去。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幾個王爺被罵時的反應也各不相同。

老三沈天靖,從政策問題一直罵到作風問題,如果膽敢奢侈腐化,給你上奏“頃年以來,意在縱奢”;勞民傷財,則“縱欲以勞人”,作風有不正的苗頭的話,“志在嬉游”……沈天靖常常被罵得火冒三丈,最后還是不得打落牙齒往肚里吞,誰叫人家是風度好氣質佳好人賢王呢。

老四沈天正相比較其他四王,本就是個存在感薄弱的人,因此小日子不敢過得太過放肆,即使這樣仍舊時常被大臣的唾沫給濺到。一有什么大差事,就被人說“當全心于政,然則,日嬉戲,宴樂無休”。沈天正被打了左臉,還得貼上右臉去,說:“直陳吾之失,忠也。”

咱們可愛又神奇沈千嬌,也逃不開被批斗的局面,特別在個人私生活作風問題上,被罵得絕不少。但強就強在她從小到大就是塊滾刀肉,被人罵得再難聽,卻只是嬉笑,末了,還要拉著罵她人一塊去玩。

老九沈天驕,腹黑同學被罵最多的就是處事手段過于陰狠,全無天家寬仁澤厚的胸懷。言官們就挨個給他上折子,數落他的種種不是,最后不忘寫上一句:“早就對你有意見了。希望你改掉這些壞毛病!”腹黑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是,拍拍提意見的人,然后說:“謝謝提示。”然后該怎么還怎么,用涂多多的話講,這叫“勇于認錯,死不悔改”。

老五沈天意為何被我提到最后說呢……因為這哥們是老沈家的奇葩,人中的特例。他幾乎滿足所有人對于君子、雅士的幻想,罵他的可說少之又少。

在所有感直言不諱數落上司領導的官吏中,滄鳳絕對是個中翹楚。這個昔日風度翩翩宛若璞玉的男兒,如今已是二百余監官和諫官的都察院頭頭。言官們大多品秩不高,甚至很低,但其政治地位卻極為突出。制度上賦予了言官廣泛而重大的職權,規諫、彈劾和糾察百司、百官,巡視、按察地方吏治等。大凡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衙門,從皇帝到百官,從國家大事到社會生活,都在言官的監察和言事范圍。他們擁有強烈的群體意識,一批言官忠實地履行著監督與糾察的職責,撥亂反正,正本清源,前赴后繼,視死如歸,以力挽狂瀾于既倒為己任,并以群體的面貌在整個社會形成一股威懾力量。

而滄鳳,更由奶油派英俊小生搖身變成邯國勇于直言極諫,高風亮節的代表。甚至可以說是引起了轟動效應,關于他的消息頻傳,街談巷議,舉國轟動,盡人皆知。

現在的他,動輒如眾星捧月,身邊圍著一大群人。某日下早朝,滄鳳又在前呼后擁中離去,神奇走到腹黑身邊,半瞇起眼遠望著滄鳳問:“有何感想?”

“不如當年憨厚可愛了。”腹黑看她一眼,笑道,“人,總歸是要改變的。”

霍耀卿懷孕的消息流傳出來,大伙都忙不迭地祝賀沈天驕。沈天意更是拎上壺好酒登門拜訪。

兩人命人打開落地窗,喝著入口甘甜的桂花香酒,邊欣賞窗外美景,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沈天驕那幾近完美,無懈可擊的英俊面容更是透著幾分懶散自得的模樣,在爭權奪位白熱化的今天,在兄弟手足明爭暗斗愈演愈烈的時候,沈天驕依然活得自我,理所應當享受權利帶來的所有副作用。這讓一向風流倜儻的沈天意都不禁生出些微嫉妒甚至羨慕的感覺。

“小九。”沈天意開口,語調輕得幾不可聞,“你若孤零零置身于荒漠時,當如何?”

沈天驕懶洋洋答道:“開荒,為自己的生存創造條件。”

沈天意笑:“完全的沈天驕式說話風格……”頓了下,望著窗外,眼神有些飄忽,自嘲般地笑了,“小九,我在想,如果我們生在普通家庭會否更好?最起碼,兄弟手足間,不至演變成現在的情形。奈何,奈何生在帝王家。”

沈天驕對他話頗不以為然:“淡漠眾生的生殺大權,極盡奢華的吃穿用度,哪個不是拜身份所賜?既然享受了它帶來的至高尊榮,自然得相應的有所付出。這無可厚非。”

沈天意愣了下,笑容加深:“九弟,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佩服你不光對別人,更是對自己的決絕……我想,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皇位了。”

沈天驕輕笑著搖頭:“我太懶了,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

沈天意認為他有所顧忌而不肯敞開心扉對他說實話,卻也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

沈天驕人精一般人物,真會看不出來沈天意心中所想。對他舉杯,臉上帶出笑意,說道:“你是個好人。”

沈天意同舉杯道:“第一次有人用這個詞評論我。”

沈天驕:“我不是在評論你,而是在夸你。”

沈天意:“這也算夸獎么?”

沈天驕:“在我心里,這是夸獎人時最高的修飾詞。”

沈天意哈哈一笑,杯子重重碰在一起,酒水輕濺。

且喝且談,沈天意微醺地與沈天驕告辭,酒醉后的顧王更顯瀟灑帥氣。待到他離去,沈千嬌才慢慢悠悠地走出來。

“沈天驕,我是好人嘛?”神奇指責自己的鼻子,笑瞇瞇問。

沈天驕看看她,笑道:“不是,我也不希望你是。好人,注定要被壞人算計的。我更愿意看到你去算計人,而不是被人算計。”

神奇笑得更快樂了,又問:“你說你懶,對那個位置沒興趣,也是真的嗎?你不要,我就要咯。”

腹黑咧嘴一笑,露出雪白雪白的牙:“有差別么?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過去是我的,現在還是我的;現在不是我的,其實努力一下就可以變成我的。”

神奇瞪圓眼睛,腹黑作面癱狀,半晌過后,兩人哈哈哈哈狂笑。

孕婦版黑社會老大霍耀卿同志默默路過……

時光悄無聲息地流失著,煬國不過蟄伏了一年,又有所行動,大將高牧駐守邊疆以防偷襲。掌握半數兵權的沈天意掛帥,奔赴前線。

入冬。

大雪淹沒了整個京城,所有的一切,都沉在深重的銀白中。西北風狂嘯著夾著大團大團的雪劈頭著臉地打下來,天空陰沉得見不到一絲亮色。

人的生命可以很脆弱,比如說元壽皇帝,從生龍活虎眨眼變成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人的生命可以很堅韌,比如說元壽皇帝,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耗了快兩年還沒死透透。

太醫說了數次“準備后事”卻都讓元壽抗了下來,再到后來,太醫們也開始支支吾吾,再不敢說句肯定話。

涂多多一天中的大半時間,還是會撥出來去陪伴幾乎沒有意識的老皇帝,這成了她潛意識里的責任。難得皇帝意識清醒過來,就說說趣事逗他樂,不過更多時候,涂多多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看著。年齡的差距,二十幾載風風雨雨,再多的激情也成了昨日黃花,干巴巴的,勾不起人的興致。

這日傍晚,涂多多依照慣例來到皇帝寢宮。登上臺階,涂多多回頭遠望,天際暮靄沉沉地彌漫,云層以一種詭異的形狀盤旋在天空。面前大殿的燭火一盞接一盞點燃,步入寢宮內室,紅綃秀幃映著曖昧的燭火,深的朱,淺的紅,濃的影,淡的光,稠密地交織著重疊著,整座宮殿籠罩在一片不真實的光暈中。

藥香與熏香交疊,讓人昏昏欲睡。涂多多蹙眉托腮,斜倚牙床,似乎聽到有人清吟“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雙鬟不整云憔悴,淚沾紅抹胸”。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輕笑,檀煙低迷中,涂多多回過頭,竟意外地看到元壽皇帝睜開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目光全無近些年的昏聵渾濁,清澈而明亮,眉梢眼角似乎掛著淡淡笑意,一如在西子湖邊兩人首次相見時。

涂多多乍驚還喜:“皇上!”

元壽只是一味地笑,笑著笑著目中淚光盈盈,唇齒翕動,卻不聞其聲。涂多多頓時覺得不對勁,不禁伸出去去攔,明明近在咫尺,觸手卻是空空蕩蕩。

涂多多心尖震顫,恓惶不安,不住喚道:“皇上?皇上!……”

元壽卻如同霧氣凝聚而成的曦靄,漸漸消退,一縷一縷開始飄散。涂多多大驚,撲上去挽他,卻只攢住滿手滑膩如脂。低頭瞧去,竟是一手滑膩的鮮血。

突然元壽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幽幽說道:“多多,夫妻這么些年,你心里還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不肯告訴我啊……”

涂多多只覺有一股力量猛地重重擊在她心口,耳邊一聲磬鐘驚雷般炸響,剎時靈臺驟明,如夢初醒——原來,只是一個夢。

涂多多拭去額上冷汗,轉過雙目端詳躺在床上的元壽皇帝。并無任何改變,靜靜地,帶著死亡氣息。鬼使神差般,涂多多前傾身子趴在元壽身上,耳朵貼在他胸前細細聆聽。許久,許久,久到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涂多多驀然淚盈于睫,雙手揪住元壽的衣衫,將臉埋在里面失聲痛哭。

哭過,她站起身,擦掉臉上淚水,快步走到殿門口招來趙峰和,低聲附耳說了一通。趙峰和最先明顯驚了下,然后鄭重地點點頭,快步去了。

涂多多轉過身,長時間凝視著屋內的方向,爾后,緩緩關上了殿門。

涂多多離開后第一件事,便是給沈天靖寫了一份情意綿綿的信,讓下人送去后來到城郊外的皇家行宮。她不光帶來了悉心培養的數名能歌善舞的歌姬,更暗中命人包圍了整個行宮。

半個時辰后,一封翼王沈千嬌的信也出發上路,八百里加急,送與遠在前線的掌握半數兵權的沈天意。

秦王府內,沈天驕溫柔地摩挲著霍耀卿的長發,絮絮交待道:“我有些公務,這兩天就不回家住了。你要注意飲食,多休息。”

霍耀卿白他一眼:“放心去吧,我可不是搪瓷捏出來的嬌嬌女。”

第二日。

沈天靖如約來到郊外行宮,時入夜,宮燈盞盞明,映在琉璃上,五色斑斕。里面美女如云,酒水飄香,穿過長長一條廊道后,進入浴室,只見涂多多披散著一頭長發,穿著件純白絲袍,絲袍的下擺高高挽起,露出光潔如玉的兩條腿,浸泡在池水之中。身旁的空地上,擺放著一壺酒與兩個酒杯,那酒壺杯身輕薄,花色剔透,觸之溫潤如玉,皆是御用的官窯品。

他走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將她摟進懷中,低聲輕喚:“多多。”這二字出口,其音沉靡,竟是數不盡的纏綿入骨。

涂多多卻沒有看他,盯著池水,眼底始終帶著一種懨懨的神色。

沈天靖問:“見到我不開心么?為何不笑?”

話音落下,涂多多轉過臉看著他忽然笑了,她的五官本有一種迫人的氣度,但笑容一起,就變得說不出的妖嬈嫵媚,眉目間更有楚楚風姿、懶懶神韻,令人望而失魂。沈天靖摟住她,將臉埋在似用羊脂玉雕塑而成的脖頸間,深深呼吸。

涂多多眼神又變得懨懨不樂,淡漠而冰涼,眼瞳中的光影搖曳著,模糊成了漣漪。

邊關。

沈天意聽到京城來信,忙將信使召喚進營帳,匆匆看完信,神色凝重。副將鄂謙從沒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小心翼翼問道:“卑職能否為王爺解憂?”

沈天意定定看著他,看的鄂謙心驚膽戰。

“鄂謙。”半晌,沈天意才緩緩地說道,“不日前我在此地尋到一處藥方,可能有助父皇病情……我不能離開,你幫我盡孝,送進京去給皇上。”說著,鋼拳緊握,胸中百般滋味翻涌。一旁的鄂謙隱隱知道這位王爺還有未盡之言,立在當地未動,靜待下句。

果然,沈天意悵然道:“這是我的令牌,可調令半數以上近衛軍。你馬上啟程,回去后,若見秦王有難處,要盡力幫,不必急著回來……萬一有事,能頂個旗鼓相當,你就是元勛!”

鄂謙畢竟不是笨人,先前說藥方,又說鼎力幫忙可成元勛,前后一聯系,冷汗驀地濕了衣衫。轉念一想又覺得是千載難逢光宗耀祖的好機會,當下爽快跪在地上,高聲應和:“是!”

鄲城

第三日。

雪,愈下愈大。元壽帝西去的消息小范圍地傳了出來,京城內一騎騎快馬飛速穿梭著,城中宣布宵禁,緊張的氣氛陡然令人喘不過氣。

沈天靖的心腹官員們死活找不到他在何處,急得團團亂轉。唯一知曉沈天靖與涂多多關系的陪讀張薄正,悄悄一人頂著風雪趕去行宮。雖無血緣,但涂多多畢竟是沈天靖母輩,張薄正若是大張旗鼓宣揚起來,沈天靖日后即使登上皇位,在這干下屬面前,怕是也要抬不起頭來的。

張薄正領著三四個侍衛趕到行宮,順利進入,卻在進門不遠的地方遭遇埋伏,無一幸免。尸體很快被處理干凈,眨眼工夫恢復原狀。而就在他們面前的殿內,燈火輝煌,歌舞姬們翩翩起舞,笙簫齊鳴,好一派金迷紙醉。沈天靖躺在涂多多膝頭,吃著送到嘴邊的水果,悠悠然不知今夕何夕。

寢宮

寢殿里一片哭聲震天。沈千嬌趴在床邊,張開雙臂,緊緊抱住早已不會動的父親,喉嚨哽噎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淚水大顆大顆地灑在父親的前襟上,一會兒就濕了一大片。

哭聲中,卻是各人各種心思,空氣中充滿了決裂前夕的瘴氣。沈天驕與鄂謙姍姍來遲,疾步跨入內殿,此刻的沈天驕,又拿出他玉面閻羅的架勢,冷冷掃視屋內,大半人竟是哭都不敢哭出身。

柳如言等一眾老臣見到沈天意身邊的心腹鄂謙跟在沈天驕身后,沈天靖到這時也未出現,全部明了是怎么回事,彼此交換了下眼神,卻也是不肯再多說什么。

可誰也沒有料到的是,沈天驕一撩衣擺,沖著沈千嬌跪下,一字一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臣弟愿以性命輔佐,助皇姐一臂之力。”鄂謙也跟著跪下。

滄鳳,這個威信極高,代表朝中清流與民間信譽的人物,亦是心甘情愿地跪倒拜見新任皇帝。

一時間,空氣似乎凝結了。柳如言卻暗暗笑了,出人意料的揚聲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柳如言開了這個頭,其余人紛紛跟進,高和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天正最先亦是覺得驚詫莫名,不過短短一瞬而已,乖乖跪下隨著大伙喊口號。

民間守靈三年,天子循孝莊皇太后先例以日代月,守二十七天即滿。至此,元壽皇帝退出歷史舞臺,駕鶴西去。在錯綜復雜黑暗殘酷的宮廷斗爭中,我們神奇又可愛的沈千嬌終于力克群雄,奪得帝位,帝號紳崎。

半月后,沈天意從邊關趕回京城,他做夢都沒想到,最后竟是沈千嬌這個妹妹登上了皇位,而不是一直期待的沈天驕!

在那靈堂前驟然見到那人兒身著龍袍眼底似有笑意地立在那兒時,轟然著世界就像碎了一般,只得青白了臉怔怔地看著,既不叩拜也不言語。

沈千嬌啊沈千嬌,你居然寫信騙我!

“沈千嬌!”沈天意當著眾人的面怒斥新任皇帝道:“你竟然連自己的弟弟都算計……枉我如此信任你,你才是這天下最欺世盜名之輩!”

靈堂其余人惴惴仰望沈千嬌,擔心她勃然大怒。然而現任皇帝就如她一貫的風格,眼底似乎總帶著那股無所畏的笑意,不急不惱,用看不懂事小孩子鬧騰般的眼神看著她的哥哥。

“你懂什么?”

簡簡單單一句“你懂什么”在空蕩清冷的大殿里回蕩許久。

翌日,沈天意便被派去守皇陵,無圣旨不得回京。

至于沈天靖,笑,神奇對待他亦只是簡簡單單四個字——來日方長。

秦王府

沈天驕在自家庭院中撐起他的寶貝躺椅,舒舒服服躺在上面,曬著太陽,半睡半醒。嬌姿妍態的梨樹,正沐浴在新年的第一場春雨中,繁復的枝干上悄然綻出了點點花骨朵,白雪般皓潔,巧笑般明媚。

沈千嬌左手小指勾著一壺清酒,捏兩個酒杯輕手輕腳地摸進來,站到他身后,突然右手一把摟住沈天驕,壓低嗓門道:“猜猜我是誰——”

沈天驕睡得迷糊,帶著鼻音回道:“閃一邊去,別妨礙我睡覺。”

“你個沒良心的。”沈千嬌做到旁邊的那張永遠為她預留的躺椅上,笑瞇瞇地搖著酒壺道,“這些都是顧寫意送給我的哦——很好喝的,你看我多愛你,都記得拿來與你一塊分享!”

沈天驕:“你還和那老不死的變態有聯系呢?”

沈千嬌笑呵呵:“我喜歡他嘛。”說著為沈天驕倒滿一杯遞過去。“明天圣旨就會公布,你同時兼任司馬、司徒、司空三個職位。”

沈天驕喝了一口酒,味道確實不錯,“不干!”

沈千嬌:“別嘛別嘛,你真不給我面子。話說這三個職務的工資很高欸,開給別人我會心疼,不如都給你算了!”

沈天驕笑著瞪她一眼。

兩人躺在躺椅上,悠閑地看著園中景色。

沈千嬌:“涂多多把我的百媚山莊搶走了,說是要在里面建造一個最偉大的后宮!”

沈天驕:“別和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霍耀卿此時已是大腹便便臨盆在即,她扶著肚子走到園中散步,遠遠就瞧見那倆人背對著她聊天,一個手舞足蹈,一個冷漠依舊。神奇腹黑有趣的組合。

突然,兩人同時轉過頭看向她,兩張仿佛隱隱有寶光流轉的臉龐同時轉過來,神情帶著些微認真又透著一些狡黠,與獵人看獵物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霍耀卿心底突兀的嚇了一跳,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沈千嬌:“沈天驕,你要加把勁的生啊!然后挑一個最順眼聰明漂亮的送給我!”

沈天驕:“滾一邊去,你當買西瓜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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