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前天我在地鐵車廂里見過的那個留著紅胡子的高個子男人嗎?如果是,那么我這篇小文章正是寫給你看的。如果不是,那也不要緊,我講的這件小事既有喜又有悲,興許對你還有益。
你熟悉地下鐵道那情景——長列車廂響著刺耳的叮當聲穿過霧氣騰騰的通道。
有節(jié)車廂里,坐著一位高個子的紅胡子男人,他旁邊是一個表情莊重、一本正經(jīng)的小姑娘。她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像是專門經(jīng)過這種坐式訓練;她雙腳放得平平正正,像是怕把鞋子弄歪;她安安靜靜,像是什么也沒看見。
高個子男人在看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報紙,視力集中,嘴角嚴肅。憑臉相,你不難認出他就是那小姑娘的爸爸。
車到一站,上來了另一個爸爸,另一個女兒——當然還有另一張報紙。這一對在那一對的對面坐下。兩個爸爸兩個女兒面照面。
火車起程趕往下一站。新來的小姑娘好奇地往四下里看,然后,大約她看不到有趣的東西,便伸手摸摸她爸爸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立刻,那位爸爸好像是著了魔,他胡亂把報紙塞進衣袋,便朝女兒伸出大拇指搖晃。小姑娘伸手捉拇指,拇指逃得快,忽閃一下躲進拳頭。火車趕了好幾里,拇指還是沒捉著。父女倆就這么一心一意地玩,好像沒旁人。后來小姑娘總算把大拇指捉住了。爸爸吻了她一下,還奇跡般地從衣袋里摸出一塊糖賞給她。
“我這結(jié)婚戒指如今派了新用場,”這爸爸向身旁并排坐著的一個人解釋說,“只要她想跟我玩,摸一摸戒指,我便盡可能停了手頭事逗她玩一陣。”
車又到一站,捉拇指的小姑娘下車了。正襟危坐的小姑娘目送她走得老遠,然后動了好一陣心思:不錯,我爸爸也有戒指。她抬頭看著爸爸的臉色,小心翼翼伸出手,也把戒指摸了摸。她爸爸覺察了,立刻放下報紙,盯著她厲聲喝道:
“別這么煩人!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女孩子就該像女孩子!”
所以你瞧,我是多么希望這位高個子紅胡子男人聽我講這段往事呀!我想讓他知道:他的小女兒腦子里想了些什么,以及心靈上感受到了些什么!
月月鳥摘自《文化月刊》 編輯/劉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