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那烈退出政壇宣告柬王室從政歷史終結

2009年1月21日和1月31日，諾羅敦#8226;拉那烈兩次致函諾羅敦#8226;拉那烈黨領導人，建議他們將自己的名字和頭像從該黨黨名、黨徽和黨旗上刪除。這是拉那烈繼2008年10月3日在金邊宣布辭去拉那烈黨主席職務并退出政壇后的又一重要舉動，旨在表明自己已經完全退出政壇、與拉那烈黨再無任何關系。拉那烈退出政壇是柬埔寨政治生活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件大事，標志著柬埔寨王室成員從政的歷史從此終結，柬埔寨歷史翻開新的一頁。

政治生涯起伏跌宕“三駕馬車”相繼交槍

20世紀90年代以來，活躍在柬政壇的王室成員除了家喻戶曉的柬埔寨“獨立之父”諾羅敦#8226;西哈努克外，還包括諾羅敦#8226;西里武（西哈努克的同父異母弟弟，曾任奉辛比克黨秘書長、副首相兼外交大臣、內政部聯合大臣）、諾羅敦#8226;拉那烈（西哈努克的長子，曾任奉黨主席、政府第一首相、國會主席、拉那烈黨主席）、諾羅敦#8226;夏卡朋（西哈努克的三子，曾任金邊政權副總理、夏卡朋高棉靈魂黨主席、奉黨秘書長、拉那烈黨副主席）、諾羅敦#8226;帕花黛維（拉那烈的親姐姐，曾任政府文化藝術部大臣）、諾羅敦#8226;維杰拉（西里武的姐姐，曾任國會外交國際合作與新聞宣傳委員會主席）、西索瓦#8226;西里拉（曾任國防部聯合大臣，現任奉黨第二副主席）、西索瓦#8226;芝萬#8226;莫尼拉（曾任參議院第一副主席）等人。其中，西哈努克、拉那烈和西里武以他們曾經的位高權重成為從政王室成員的靈魂人物，堪稱柬王室政治家的“三駕馬車”。

柬政壇長期政治紛爭不斷，西哈努克多次有意調解，但屢遭柬埔寨人民黨副主席、政府首相洪森的拒絕，兩人的政見分歧不斷加深。西哈努克經常對洪森政府的某些做法提出尖銳批評，洪森也經常在公開場合影射西哈努克過多地干預政治，提出柬王室應像泰國、日本等國王室那樣遠離政治。面對重新登基以來國內發生的一系列權力紛爭，西哈努克明顯感到力不從心和束手無策，多次提出退位要求，但均被執政的人、奉兩黨成功挽留。2004年10月，82歲高齡的西哈努克在北京宣布退休，并表示決不收回成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立起了自己滿意的新國王——諾羅敦#8226;西哈莫尼，成功避免了他百年之后柬埔寨發生王位危機的可能，為諾羅敦家族保住了王位，同時也大大消除了各政黨特別是柬人民黨對國王參政的擔心。

2005年5月，西哈努克的政治激情被重新點燃，在國民的一片期待聲中出任新成立的國家邊境事務高級理事會主席，重返政治舞臺，表示要在有生之年盡最大努力，處理好國民關心的邊境問題。就職僅兩天后，他就不顧年高體弱立即召集理事會成員在北京召開首次會議，研究與鄰國進行邊界談判的事宜。這次會議因理事會各成員立場的嚴重分歧無果而終，柬國內許多人要求把柬邊境事務的決定權從政府手中移交給西哈努克領導的邊境事務高級理事會，引起洪森的高度警覺。洪森表示，邊境事務高級理事會除向政府提供參考意見外并無其他任何權力，在他執政期間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政變”奪權。如果有人想像尼泊爾國王那樣做，他將盡全力維護憲法的尊嚴。6月，洪森另起爐灶，成立以他本人為主席的國家邊境事務機構，將與鄰國簽訂邊界條約的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徹底架空了西哈努克領導的國家邊境事務高級理事會。面對洪森的強硬姿態，西哈努克不得不兩次出面重申自己決不從政的立場，表示自己“不想再給柬埔寨人民帶來什么問題了，柬埔寨人民需要的是和平、穩定和發展，而不是內亂”，自己“到死都會擁護洪森的領導”，并于8月底無奈地辭去了擔任僅3個多月的國家邊境事務高級理事會主席職務。至此，柬埔寨政治中長達60多年的充滿激情和戰斗的西哈努克時代徹底結束。

西里武雖然是西哈努克的同父異母弟弟，但卻比西哈努克的兒子拉那烈還小7歲，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輔佐拉那烈，為奉黨的發展傾注了不少心血。柬埔寨問題政治解決后，西里武出任第一屆王國政府副首相兼外交大臣，位高權重。因與時任奉黨指導委員會委員、國務兼財經大臣森朗西過從甚密，而森朗西因與洪森、拉那烈兩首相政見分歧嚴重而被撤銷政府職務、開除出黨，西里武憤而辭職，令洪森深為不快。1995年11月，西里武因涉嫌謀殺洪森被捕，經西哈努克求情，于1995年12月離開金邊，途經新加坡流亡法國。1998年大選后西里武被赦免回國，2001年重返政壇，再次出任奉黨秘書長。2003年大選后，由于沒有任何政黨取得單獨組閣所需的三分之二以上多數席位，柬人、奉兩黨再次聯合執政。西里武作為奉黨的代表出任政府副首相兼內政部聯合大臣，該黨副秘書長涅本才出任副首相兼國防大臣，這對深知軍警權力重要性的洪森來說猶如芒刺在背。2006年3月初，柬人民黨與反對黨森朗西黨聯手推動國會通過憲法修正案，將組閣門檻由原來國會議席的三分之二絕對多數降低至50%+1過半多數，柬人民黨擁有了單獨組閣的權力。3月2日，洪森立即以精減機構、提高行政效率為由，未經拉那烈同意便單方面撤銷了西里武和涅本才兩人兼任的內政、國防聯合大臣職務。半個月后，西里武的副首相職務也被罷免。

拉那烈和洪森曾于1993—1997年間分別擔任王國政府第一、第二首相，但嚴重的政見分歧導致兩人水火難容，終于在1997年爆發軍事沖突，拉那烈被罷免第一首相職務。1998年3月，柬軍事法庭以非法進口武器、勾結紅色高棉破壞國家安全和企圖推翻柬合法政府的罪名缺席判處拉那烈有期徒刑35年，并附帶幾千萬美元的巨額經濟賠償。作為被赦免的條件，拉那烈被迫交出自己的武裝力量和控制區，成了一只被拔掉牙齒的老虎。1998年和2003年大選，拉那烈兩次當選國會主席，極力想在移民、邊境和反腐敗等被認為是柬政府工作“弱項”的問題上有所作為，與洪森的關系再次緊張。2006年初，隨著柬人民黨與森朗西黨關系的緩和，洪森加大對拉那烈的批評，稱其在聯合政府的職位要求上太過貪心，委任了許多無能的官員在政府中任職，他將對這類官員撤職查辦。隨著柬人民黨單獨組閣權的獲得和西里武、涅本才所兼內政、國防聯合大臣職務的被撤，拉那烈被迫于2006年3月3日辭去擔任已久的國會主席職務。同年10月，拉那烈又被黨內改革派罷免奉黨主席職務，另立拉那烈黨，以圖東山再起。2006年底，奉黨秘書長涅本才狀告拉那烈私吞黨產罪（將出售奉黨總部原址的360萬美元據為己有），拉那烈的王妃瑪麗公主起訴拉那烈與柬舞蹈演員烏波拉搞婚外情并育有一私生子，拉那烈面臨牢獄之災。

遠離政治換取平安倔強王子退出政壇

深諳柬政治斗爭之道的西哈努克似乎敏銳地覺察到，拉那烈此時的境遇與1997年7月事件后的境遇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唯一不同的是此時拉那烈已經不再具有當時的實力和用以“贖罪”的資本。要使自己的兒子免于牢獄之災，唯一的辦法就是勸其退出政壇。2007年2月，西哈努克在自己的網站上發表文章，呼吁王室成員退出政壇，并呼吁政府向退出政壇的王室成員提供薪金，以保障其生活。

此文一出，執政的人、奉兩黨立即對此表示歡迎并敦促王室成員退出政壇。柬人民黨副主席、政府首相洪森表示，不應把捍衛君主制的希望寄托在兩三位從政的王室成員身上，而應寄托于全體國民的團結，最重要的是執政黨應擔負起全部責任；希望王室成員在2008年大選前能夠主動起草一份有關王室成員不參政的法案，供政府和議會討論通過;如敗選后再提出，政府將不予考慮。奉黨秘書長、政府副首相涅本才表示，世界上幾個君主制國家中唯有柬埔寨的王室成員參政，其他國家的王室成員只從事社會事務，正是由于王室參政，才導致奉黨從原來的強大一步步走向衰落，為了維護王室最后的尊嚴，王室成員應當遠離政治。

多數從政的王室成員響應了西哈努克的呼吁，不再從政，大多進宮做了西哈莫尼國王的顧問。但拉那烈似乎并未體會到父王的良苦用心，表示不當王子也要繼續從政。他表示，憲法賦予并保障了公民從政的權利，作為一名公民，王室成員有權通過從政為國民服務，退出政壇享受薪金會使國民認為王室成員不勞而獲；王室成員從政是為了捍衛君主制，如果沒有王室成員領導的政黨，君主制將在某一天消亡。他堅持在國外遙控領導拉那烈黨的活動，然而厄運很快接踵而來。

2007年3月，金邊法院判處拉那烈入獄服刑18個月，并賠償奉黨15萬美元。拉那烈不服提出上訴，但最高法院遲遲未作出最終判決。在2007年4月舉行的第二屆鄉（分區）理事會選舉和2008年7月舉行的第四屆全國大選中，拉那烈黨得票甚微。拉那烈雖當選國會議員，但由于2008年7月30日柬最高法院判決拉那烈私吞奉黨黨產罪名成立，拉那烈尚未宣誓就職就被剝奪了議員資格。8月初，長時間流亡國外的拉那烈終于無法承受寓居國外的痛苦，主動給在北京出席奧運會開幕式的西哈努克打電話商量其退出政壇后的職務安排問題，在得到滿意的答復后終于作出了退出政壇的決定。9月25日，經洪森建議，柬埔寨國王西哈莫尼簽署王令，赦免拉那烈的罪行并準其回國。10月3日，拉那烈在金邊宣布辭去拉那烈黨主席職務并退出政壇。12月6日，西哈莫尼簽署王令，任命拉那烈為國王高級顧問團主席，享受與洪森相同的薪金。

王室可望保持尊嚴君主制度路在何方

王室成員退出政壇，是柬各派政治力量長期博弈的結果，柬政壇長期以來形成的三大勢力——柬人民黨、君主主義政黨（奉、拉兩黨）和所謂“民主主義政黨”（森朗西黨和人權黨）——動態平衡的局面將被打破，很可能引發新一輪政治洗牌，對柬今后政局走勢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第一，有利于保持王室的尊嚴。柬埔寨憲法賦予了國王神圣不可侵犯的權威，規定國王登基在位但不掌權，是終身國家元首，任何人不得侵犯。現任國王西哈莫尼謙虛謹慎，從不干政，關心人民疾苦，具有卓越的藝術才華和清廉中立的政治風格，得到柬各黨派和人民的尊敬和愛戴。退出政壇的王室成員多數擔任了國王的顧問，只要恪守不參與政治的承諾，其他派別將很難找到批評王室的理由，王室因從政受損的威望有望得到修復，王室的尊嚴可望得到保持。

第二，有利于柬埔寨政局的穩定。縱觀1991年巴黎和平協定簽署以來的柬埔寨政局，政治沖突大多源于人、奉兩黨的斗爭特別是洪森與從政的王室成員之間的政治較量。拉那烈退出政壇使洪森和柬人民黨少了一位強勁的對手，洪森長期以來主張的王室與政治分離的愿望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了實現。盡管反對黨森朗西黨與人權黨于2009年1月15日結成政治聯盟后實力有所增強，但其對柬人民黨的威脅程度在未來很長一段時期內都難以與王室參政相比。柬人民黨一黨獨大的局面可望在較長的一段時期內得到保持，客觀上有利于柬政治穩定和國家的長治久安。

第三，君主主義政黨生存危機加重。拉那烈從政壇的徹底退出，使柬政壇兩個君主主義政黨——奉黨和拉那烈黨失去了具有感召力和決策力的領軍人物，兩黨再也不能繼續打著王室或王室成員的旗號從事政治活動，黨員和支持者的進一步流失不可避免，這也是奉、黨極力邀請拉那烈重回奉黨擔任歷史性領袖、竭力主張奉、拉兩黨合并的重要政治考慮。再加上2008年7月大選慘敗的陰云久久不能散去，兩黨生存危機空前加重。2009年2月5日，奉、拉兩黨領導人在金邊簽署了《民族主義者合作議定書》，宣布在將于2009年5月17日舉行的省（市）縣（區）理事會選舉中合作競選以保住兩黨在地方政權中的一席之地，但這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兩黨內部加速分裂、舉步維艱的困境。即使度過了5月17日選舉這一關，也很難挨到2013年大選。

第四，王室完全依附于政府特別是主要執政黨。退出政壇后王室成員能否長期獲得較好的生活保障、君主制在柬埔寨還能走多遠，這些都將取決于政府特別是執政黨的意志。盡管洪森在改制共和的問題上態度似乎既堅決又明確，一再宣稱自己是堅決的“保皇派”，并要任何人都不要期望柬埔寨成為共和制國家，但王室與政府的關系能否像今天這樣一如既往地保持下去、洪森之后的柬政府政策會否變化，都是值得關注的問題。

（責任編輯：文博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