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本真 純樸柔和 智慧圓潤

我有幸兩次聆聽全國著名特級教師于永正執教的蘇教版國標本五年級《林沖棒打洪教頭》一課，真是感慨萬千。于老師的課彌散著強烈的語文意識、文本意識、訓練意識，散發出深深的母語情結、濃濃的民族味道。聽于老師的課是一種藝術的享受，更是一種人生的享受。我想截取感受頗深的幾個教學片段，和大家一起來欣賞于永正老師的課堂教學藝術。

一、整體感知領會藝

培養學生對文本的整體感知能力是閱讀教學的一個重要方面，于老師對此十分重視。一篇完整的課文就是一個完美的球體，任何一個自然段都只是這個球體中的一部分，部分只有服從于整體，整體才能顯示出它的美來。教師只有引領學生從整篇課文入手，才能帶領學生高瞻遠矚。于老師在揭示課題、學習生字新詞之后，指名學生朗讀全文，著重思考：“林沖是個怎樣的人？”再次讓全班學生默讀全文，進一步深思林沖為人與眾不同的地方。

⒈讀的藝術

于老師指名讓學生分段讀書，一方面檢測學生預習的效果，另一方面給予學生朗讀指導。例如：一個學生讀課文第一、第二自然段時，聲音太高，每讀完兩個字或者三個字之后總會不自覺地停頓。

師：什么叫讀書？葉圣陶先生教孩子讀書，告訴孩子讀書要像說話那樣自然。像說話那樣自然，就是聲音不要太高，遇到句號要停頓，一切都很自然，不要做作。

(于老師示范朗讀第一、第二自然段。學生各自練習朗讀第一、第二自然段。這個學生再次朗讀第一、第二自然段)

師：這次讀得較為自然，進步明顯，掌聲送給他。

……

【點評：什么是讀的藝術？于老師給出了最好的答案。要想教會學生讀書，老師首先要具備讀書的本領乃至讀書的藝術。當學生讀書遇到障礙時，老師對癥下藥指出學生朗讀存在的問題，身先垂范，聲情并茂地進行朗讀，學生得到有效的指點。于老師在朗讀時讓學生思考“林沖的為人與眾不同的是什么”這個閱讀主話題，提領而頓，百毛皆順。由此，學生整體感知了林沖的藝高，更為深入地領會林沖的德馨埋下重要伏筆。】

⒉品的藝術

于老師在教學林沖武藝高強一段時，讓學生抓住重點段的關鍵詞句做好記號寫下批注，這給我們以很好的啟迪。在重點處重錘敲打，才會演繹出精彩。

師：你們已經把課文從頭到尾讀了兩遍，我們要善于抓住重點段細細品味其中的精彩。課文的第三、第四、第七自然段是重點段，拿起筆，你們認為哪些是描寫林沖言行的語句，在關鍵詞語下做記號、寫批注，帶著問題讀書，才會有進步。

……

生：我在第六自然段中圈的詞語是“一橫”、“一退”、“一掃”，我認為這三個動詞足以說明林沖武藝高強。特別是這輕輕的“一掃”，更把林沖“四兩撥千斤”的高強武藝表現得十分充分。

師：同學們結合課文插圖想一想，林沖為什么不像洪教頭那樣劈頭打來，而是貼著地面一掃？

生：這樣的一掃，不會傷及洪教頭的性命。

師：這棒掃的力量如何？

生：棒掃的力量很輕，我從洪教頭可以站起來溜走看出來的。

師：林沖的這“一掃”打得如此輕，點到為止，適可而止，這是什么“讓”？

生：寬讓。

【點評：于老師善于教給學生學習的方法，從全文著眼，從重點段入手，抓住重點詞句品味林沖的武藝高強。好酒需要細品，才能品出其中滋味；重點詞語需要細品，才能品出其中味道。只有將林沖如此精湛的武藝品味透徹，才能為于老師接下來帶領學生品味林沖武德之高尚做好鋪墊。】

⒊襯的藝術

于老師在課堂教學中恰到好處地運用了襯托的藝術，通過洪教頭的反面形象襯托出林沖的高大。如果說于老師是密不容針地帶領學生賞析了林沖這個人物形象，那么對洪教頭的處理則是疏能過馬。我們一起欣賞于老師襯的藝術。

師：洪教頭是一個反面角色，他在文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生：洪教頭襯托出林沖的武藝高強。

師：課文的結尾是這樣寫的：“洪教頭滿面羞慚，灰溜溜地走開了。”他走在路上，一定會自言自語地說：“唉……”誰來接下去說？

生：“唉，我今天真是丟盡面子。”

師：他走在路上自言自語地說：“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次教訓真是慘痛啊！”

【點評：如何教學文本中的配角？于老師讓我們學會了取舍，學會了寫作方法的指點，學會了對學生練說的提升。雖然只有3分鐘的教學，但我們從中欣賞到了于老師襯的藝術。】

二、潛心讀書尋找德

施特勞斯曾說：“在字里行間閱讀。”小學語文教師的職責就是要引領學生讀懂文字背后的東西，讀出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于老師對于學生能讀懂的地方一帶而過，而對于要深究的地方則是濃墨潑灑，讓學生潛心讀書尋找德。

⒈概括的藝術

在日常的教學中，培養學生的概括能力非常重要。于老師帶領學生品析“四讓”的過程，充分展示了概括的藝術魔力。

⑴禮讓。

師：(板書“躬身施禮、起身讓座”)你從這些關鍵詞語中，讀出了這是什么“讓”？

生：這是禮讓。

師：謙謙君子，彬彬有禮。剛才概括這個“禮”字的同學很有道理。

【點評：這樣的語言文字訓練扎實有效，教會了學習方法，學生跳一跳能摘到果子。既培養了學生的思維能力，又培養了學生的概括能力。】

⑵忍讓。

師：林沖連說“不敢，不敢”，這里連用了兩個“不敢”，這是什么“讓”？

生：這是“忍讓”。

師：洪教頭當著眾人的面羞辱林沖，罵得他狗血噴頭，如果換成魯智深、李逵、武松等人，早就掀翻桌子，打得昏天暗地。“忍讓”是在心上插一把鋒利的刀，注意于老師寫這個“忍”字。“忍”是內心的活動，“讓”是外在的表現。堂堂八十萬禁軍教頭的林沖，竟然說“不敢，不敢”。如果說“禮讓”容易做到，那么“忍讓”則需要高修養。

【點評：葉圣陶先生曾說：“一字未宜忽，語語悟其神。”言為心聲，于老師抓住林沖兩個“不敢”這一特有的言語表達方式進行品味，巧妙地將魯智深、李逵、武松等其他人物形象與之對比，有利于深刻理解林沖的內心世界和個性特點，實為巧妙。引導學生觀察“忍”字，教師從字義、字形上予以解析，學生真正做到由內而外透徹理解了。“不敢，不敢”四個字，學生品出了“忍讓”的滋味，這是于老師高超的概括藝術，值得我們回味。】

⑶謙讓。

師：你還從哪些地方看出林沖的為人？

生：“林沖只好也從地上拿起一條棒來說：‘請教了。’”我從這句話中的“只好”看出林沖是被逼無奈，沒有辦法才拿起棒的。“請教了”，看出林沖說話非常客氣。

師：（板書“只好、請教”）這是什么“讓”？

生：這是“謙讓”。

師：剛才寫這個“謙”字的同學，非常有見解。林沖武功如此高強，依然是個謙謙君子，他是個真英雄。

【點評：于老師帶領學生辨析“禮讓”、“忍讓”、“謙讓”的細微差別，體會用詞的準確精妙，這是帶領學生學習真正的語文。教師適時的點撥、恰當的提升有助于學生走進文本深處，與文本同振共鳴。】

⑷寬讓。

師：板書“一掃”，林沖的這“一掃”打得如此之輕，這是什么“讓”？

生：寬讓。

師：洪教頭目中無人，往死里打林沖，但林沖只是輕輕一掃，放他一馬，這是胸懷。如果說“禮讓”、“忍讓”、“謙讓”這前三讓容易做到，需要高修養，那么做到“寬讓”，則需要高尚的道德。林沖是個真正的英雄，林沖是個真正的男子，林沖是個真正的好漢。

【點評：正如著名特級教師王崧舟老師所說的：“你的精神倒影有多深，你對文本研讀就有多深；你的精神倒影有多遠，你對文本研讀就有多遠；你的精神倒影有多美，你對文本研讀就有多美。研讀文本的終極意義就是研讀自己。”于老師概括藝術的背后，是他自身深厚的文學底蘊的支撐，這值得我們每一個語文老師好好學習和努力追尋。】

⒉濃縮的藝術

如果說引導學生品析文本特殊的言語表達方式，引領學生揣摩文字背后的深刻含義，顯得容易一些，那么引導學生將全文研讀得通體透明，最后濃縮為一個“讓”字，這足以體現于老師高超的濃縮藝術。

師：林沖是個怎樣的人？請你用幾個詞語概括。

（學生回答說謙虛、武功高強、忍辱負重、富有正義感等）

師：你們的答案都正確，但作為高年級的學生應該看得更深更遠。默讀全文，邊讀邊想林沖的為人與眾不同的是什么。于老師讀著讀著，讀出了一個字，我把這個字寫在手心里。

師：請你們再次默讀全文，要善于抓住重點段來品讀。要讀懂一個人，你要特別重視他的言行，在關鍵詞語下做好記號。從這些關鍵詞語中，你看出他的為人如何？

師：讀完了全文，林沖的為人你濃縮為哪個字？

（學生說忍、讓、禮、謙、寬等）

師：你們濃縮的這幾個字，都有你們的道理。于老師把你們說的這個“讓”字寫到黑板正中，它能把你們交流的其他字都概括進去。

【點評：于老師在黑板的正中畫了一個圓心，圓心中寫了一個大大的“讓”字，周圍的“四讓”眾星拱月這個“讓”字。“四讓”既圍繞這個“讓”字共同闡釋同一個意思，又自成一體，從不同的角度闡釋獨特含義，使“讓”字豐滿、厚實。于老師濃縮的藝術體現在把復雜問題簡單化，把一篇長長的文章濃縮為一個字“讓”，這是大師的魅力，這是大家的風采。大道至簡，果不其然。】

⒊曲線的藝術

于老師引導學生寫這個“讓”字，也是一波三折。于老師先在自己的手心寫了一個“讓”字，接著引導學生默讀全文，抓住重點段的關鍵詞語品讀思考，讓學生也在手心寫一個字，看看一樣不一樣，然后讓學生再次讀書在書中找，改寫心中的這個字，最后交流這個“讓”字。隨著教學的深入展開，相機評價“忍”、“禮”、“謙”、“寬”等其他字在一定程度上的合理性。

【點評：《古今文致》一書中的《曲城說》一篇，有一段這樣寫道：“春在曲江則愈佳，花開曲徑則愈奇，觴流曲水則愈芳。”于老師深諳此道，“讓”字一波三折的教學，充分展現了曲的藝術魅力。】

三、形神兼備深挖根

一個優秀的小學語文老師，不僅會讓學生學會聽說讀寫的本領，更會潛移默化滲透中華民族的文化之“根”。學生學習母語的同時烙上深深的民族印記，讓學生由衷地愛上根深葉茂的母語，由衷地愛上博大精深的祖國文化，這是語文教學的最高境界。教學語文先教學生做人，于老師在這方面成為我們學習的典范。

⒈做人的根

于老師教學生學文的同時巧妙滲透做人的道理，無論是濃墨重彩地賞析林沖，還是輕描淡寫地處理洪教頭，都將工具性和人文性結合得非常巧妙。

師：洪教頭是不是一個壞人？

生：洪教頭是一個壞人。

師：洪教頭究竟是不是一個壞人，我們要學會找根據，注意前后聯系，從書中找答案。

生：我認為洪教頭目中無人、傲慢無禮，有許多缺點，但是他的本質還算不上很壞。

師：我們看一個人要全面地看，洪教頭滿面羞慚地走了。一個尚有羞慚之心的人，還是柴大官人的師傅，我們認為他不是壞人。

【點評：學會課文的前后勾連，學會從不同角度分析，教給學生多方面賞析人物的方法，教給學生一雙辯證認識世界的慧眼，這真的很重要。】

⒉民族的根

于老師帶領學生品味林沖這個人物形象時，緊密結合中華文化，努力尋找人物心靈深處歸屬的家園，找尋民族的“根”，尤為可貴。

出示：

子禽問于子貢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論語》

師：林沖的“禮讓”、“忍讓”、“謙讓”、“寬讓”讓我們看到了他的高修養和高尚的道德，我們將他的人品歸之為一個“讓”字。你們再讀讀孔子《論語》中的一個片段，孔子溫和、善良、恭敬、勤儉、寬讓，孔子的這五大美德也是中華民族的美德。林沖的為人是這個“讓”字，而不是“忍”字，“忍”字不能概括這么深厚的文化，現在你明白了嗎？

生：我知道了。

【點評：于老師概括林沖人品的這個“讓”字，有著深厚的文化背景，孔子《論語》中的“溫、良、恭、儉、讓”，為林沖人品的“讓”字找到了源頭，讓學生站在更高的文化平臺上，在賞析林沖這個人物形象的同時，我們看到的是于老師深厚的功底和對母語的摯愛。】

總評

于老師的這兩個課時，讓我們欣賞到這位學識豐厚、涵養極高的長者，如何“四兩撥千斤”地引領學生逐步走進文本深處，帶領學生賞析別樣的風景。奇景在高山險峰，奇景在河流險灘，奇景在峰回路轉處。于老師在與學生舉重若輕的平等對話過程中，給學生指點迷津，學生體會到了朗讀好課文的魅力，嘗到了品味語言文字內涵的甜頭，看到了“溫良恭儉讓”中“讓”字的魔力。于老師以其鉆研文本的深度和高度，高屋建瓴地解讀教材，教材因其豐厚的人生閱歷和其創造性地教而厚實；于老師以其獨特的眼光抓住整體反復感悟，將一篇長長的課文濃縮為一個“讓”字，成為一段佳話；于老師以其出神入化的朗讀，將各種角色精彩演繹，打動每一個學生和每一個聽課者的心靈。“天然本真，純樸柔和，智慧圓潤”，這是于老師高超的課堂教學藝術，也是我們小語界教師的永恒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