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韋瑟羅奶奶和艾米麗的形象刻畫

華中師范大學外語學院 430079

摘要：《被遺棄的韋瑟羅奶奶》和《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花》兩部短篇小說中，南方作家凱瑟琳#8226;波特和威廉#8226;福克納分別刻畫了韋瑟羅奶奶和艾米麗的悲劇形象。波特用白描和意識流等藝術手法塑造了一個普通婦女的命運悲劇，而福克納渲染了一個南方沒落貴族的時代悲劇。

關鍵詞:悲劇 白描 渲染

【中圖分類號】I054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5-0010-2

兩位主人公都一生坎坷。韋瑟羅奶奶年輕時遭戀人喬治拋棄，披著婚紗無望地等未婚夫。之后找到自己的歸宿，可惜丈夫約翰英年早逝，留給她一個沉重的家庭負擔。她照顧孩子，料理家務，含心茹苦，承受一切痛苦。其一個普通勞動婦女的坎坷人生讓人感嘆生活無常、命運弄人。艾米麗年輕時因獨斷專橫的父親管制失去了戀愛機會，之后在孤獨中遇到中意的北方年輕人，卻因無法結合由愛到恨而精神失常，最終由淑女變成魔鬼。她作為特定歷史變革時期的一個南方沒落貴族代表，成為當時社會文化的犧牲品。

韋瑟羅奶奶被愛情拋棄后努力尋找到自己的愛情，開始新生活，為家庭堅強地生活著。最終她原諒了負心汗喬治，認為他除此以外并沒有傷害她，韋瑟羅奶奶樹立了賢妻良母的形象，散發著真善美的圣潔光芒。艾米麗遭情人拋棄后充滿怨恨，甚至用極端的方式來挽留他，揭示了一個女性駭人的悲哀。但她們在以不同的方式與命運抗爭，維護自己的尊嚴。本文將比較分析這兩篇小說的人物刻畫技巧。

一、敘事視角

兩位作者都采用多視角的寫作技巧，并根據情節需要頻繁轉換視角，多角度豐富人物形象，構成一幅完整反映主人公的立體圖象。波特的作品描寫普通人的普通事，語言質樸自然，對作品情節不加任何渲染。《被遺棄的韋瑟羅奶奶》描述了80高齡的韋瑟羅奶奶臨終前從早到晚十幾個小時在病床上的思維活動。沒有激烈的矛盾沖突和跌宕起伏的情節。故事主要是由第三人稱有選擇的全能敘述者來展開。作者運用樸實的白描手法，對人物行為進行客觀描述，讓讀者來推斷其能干掘強、不服老的性格特征。以獨特的女性視角來描述女性的善良、堅韌、慈愛。同時還運用跨時空蒙太奇、內心獨白等意識流技巧來真實直接地展現人物的心理和情感，如：

“掘洞豎柱的活會使女人變樣。寒冬臘月女人帶著孩子在農村馬路上駕車又是一件事：馬病了，黑奴仆病了，孩子們也都病了，女人天天熬夜，可最后還是把孩子們都拖大了，沒有一個夭折的。約翰，我可一個孩子都沒有丟啊！” 勤勞治家的老奶奶把一生獻給家庭，是位好妻子和好母親。沒有丈夫的扶持，她仍靠自身的努力獲得了幸福，證明了一個女人的價值。

“點燈時情景十分美妙。孩子們簇擁在她身邊，喘著氣，就像暮色朦朧時等在柵欄旁的牛仔一樣。他們的眼睛隨著火柴移動，看著火焰冒起，周圍一圈藍光，然后才一個個走開去。燈亮了，他們不再害怕，不必要再纏住母親不放了。” 勾勒出一幅很溫暖人心的畫面。雖然生活艱辛但是她深深地愛孩子們，也享受到家庭的溫暖和和諧，她為孩子們的世界帶來光明，在貧苦中也熬出生活的美麗。

前者采用多視角主要是為了塑造人物和展示人物內心世界，而后者更多的是為了制造懸念和神秘，營造哥特式的氛圍。對艾米麗小姐的塑造主要是通過“我們”這一代表全鎮人的第一人稱復數講述者進行。“我們”講述故事時帶有大量主觀感情色彩，以喚起讀者的思考和情感共鳴，如多次出現“可憐的艾米麗”。作者利用“我們”的眼光和聲音時流露出男性的聲音，如“Only a man Colonel Sartorist’s generation and thought could have invented it and only a woman could have believed it.”

二．細節描寫

兩位作家都通過細節描寫勾勒了主人公的一生，并且進入她們的內心世界。因敘述角度不同，這兩篇小說的人物刻畫技巧很不同。前者重正面的心理描寫和語言描寫；后者重行為描寫和肖像描寫，并突出環境來烘托人物，置主人物于特定歷史時代。

第一，行為描寫。用行動表現人物性格既是傳統方式，也被廣泛運用。相比之下，艾米麗的行為描寫更加細致具體。與對韋瑟羅奶奶的普通平常行為敘述不同，艾米麗的有些行為是變態和瘋狂的，是其扭曲性格的反映，如艾米麗緊抱父親的尸體，不讓埋葬；毒死戀人以挽留等。這些使讀者心靈受到強烈震撼。

第二，外貌描寫。關于韋瑟羅奶奶，她的外貌并未提起，讀者僅知的就是她80歲的高齡，年輕時很有可能在高高的發髻里插著西班牙木梳，手拿一把彩扇。而福克納不僅用精練簡短的鏡頭來突出對比不同人生時段艾米麗的外貌，而且使用了大量涉及情感和評價屬性的詞語，增強感染力，深刻反映了人物的心路歷程和作者的態度。年輕時艾米麗小姐“身段苗條，穿著白衣”，一副清純柔弱的模樣；父親死后，30多歲的她剪短了頭發，“看上去像個姑娘，和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像不無相似之處，有幾分悲滄肅穆”這時她希望擺脫父親的陰影，與傳統抗爭并開始新的生活；50多歲時，新一代市政官員登門造訪時看到她是一個身材矮小，體形肥胖，身穿黑衣的女人，“看上去像長久泡在水中的一具尸首，腫脹蒼白。” 她已經被死亡的氣息所籠罩，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臨終時，她的頭發一直是那種富有生命力的鐵灰色，“是個精力旺盛的男子的頭發”。此發色與南方軍制服的灰色相呼應，象征著她的思維轉了幾圈仍回到原地。艾米麗的存在始終代表一個傳統，一個責任。她的悲劇主要源于社會傳統賦予的神圣使命，文本中籠罩著悲壯的氛圍。

第三，環境描寫。波特在小說中并沒有交代人物所處的具體年代和地點，未提到她臨終時所在的房子外觀和內部擺設。而福克納非常重視客觀層面的描寫，在故事開頭和結尾處對環境做了細致的渲染，使艾米麗的悲劇成為一個時代悲劇，是歷史變革時美國南方的一個縮影。如，

“那是一幢過去漆成白色四方形大木屋，坐落在當年一條最考究的街道上，還裝點著有十九世紀七十年代風格的圓形屋頂、尖塔和渦形花紋的陽臺，帶有濃厚的輕盈氣息。可是汽車間和軋棉機之類的東西侵犯了這一帶莊嚴的名字，把它們涂抹得一干二凈。只有艾米麗小姐的屋子巋然獨存，四周簇擁著棉花車和汽車泵。房子雖已破敗，卻還是桀驁不馴，裝模作樣，真是丑中之丑。現在艾米麗小姐已經加入了那些名字莊嚴的代表人物的行列，他們沉睡在雪松環繞的墓園之中，那里盡是一排排在南北戰爭時期杰弗生戰役中陣亡的南方和北方的無名軍人墓。” 這點明了艾米麗的身份和生活環境。在19世紀末南北戰爭后，北方的工商業經濟和價值觀念不斷南侵，給南方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房子在最負盛名的大街上，標志著主人曾經至高無上的社會地位，如今的衰敗也是主人生活沒落的寫照。象征著北方工商業經濟的汽車間和軋棉機已經包圍了象征著南方腐朽傳統的老宅。強大的工商業文明無情地侵蝕和摧毀南方傳統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后者還在垂死掙扎，試圖維護昨日尊嚴。艾米麗的房子是丑中之丑，早已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艾米麗的大宅里面，陰暗的門廳，光線昏暗，空氣陰濕又沉悶，似乎長久沒人住了。等人坐了下來，大腿兩邊就有一陣灰塵冉冉上升，塵粒在那一縷陽光中緩緩旋轉。壁爐前已經失去金色光澤的畫架上面放著艾米麗父親的炭筆畫像。可見代表著南方傳統的大宅破舊不堪，里面死氣沉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榮耀。而生活在里面的人也毫無生氣。父親的畫像代表著權威和傳統，可人已不在，標志著貴族統治已成為過去，不過艾米麗仍然生活在過去里，作為傳統的堅守者拒絕接受時間的流逝，念念不忘昔日輝煌。

第四，人物襯托。《被遺棄的韋瑟羅奶奶》焦點大多集中在韋瑟羅奶奶一個人物上。而在艾米麗的人物刻畫上，作者將主人公置于和其他人物的激烈沖突中，與她父親和心上人荷默的性格形成鮮明對比。小說里描寫了一幅極具象征意義的精彩畫面：“艾米麗小姐身著白色衣服，身材苗條藏在后面，她的父親側著身子叉開兩腿擋在前面，他背對著她，手里緊握著一根馬鞭，他們兩人剛好嵌入向后打開的前門框架之中。” 這幅畫栩栩如生地描繪出父親絕對的專制和權威。而艾米麗在父親的支配下是懦弱與馴服的。作為貴族小姐的她對女性正常生活的向往受到清教父權制度壓抑，喪失了自己的個性。“荷默，北方佬，個子高大，皮膚黝黑，精明能干，聲音洪亮。沒多少時候，全鎮上的人他都認識了。隨便在什么時候人們要是廣場上什么地方聽見呵呵大笑的聲音，荷默那肯定是在人群中心。” 荷默的富有生命力與艾米麗的死氣沉沉形成對比。作為貴族后裔艾米麗孤僻傲慢，與外界完全斷絕關系。這為她的悲劇埋下伏筆。

兩位女主人公生活充滿了悲劇色彩。韋瑟羅奶奶在命運捉弄下多次被拋棄，歷經坎坷，一生付出，終生等待，臨終前終于改變了被動接受命運的狀態。艾米麗在專制父權主義和殘忍婦道傳統的雙重壓力下變得畸形，但作出的瘋狂抗爭多少表現了勇敢無畏的氣概。波特和福克納以不同的視角分別采用白描和渲染的手法來塑造兩位具有悲劇色彩而又堅強地與命運抗爭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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