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蘇童作品中生之艱難主題的敏感表達

吉林大學藝術學院 130021

摘要：童年世界里不被人關注的少年心事、紅顏女子間殺人于無形的算計和迫害，蘇童在作品中向我們彰顯了人類的孤獨、絕望、人與人間的相互隔膜、相互背叛、以及人類面對紛紜世事時的弱小無依。表達對人性的深刻見解和人之為人的艱難。

關鍵詞:蘇童 生存 艱難

【中圖分類號】I04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5-0019-1

蘇童是中國新時期文學的重要作家，其作品中一直貫穿著對“人之為人”主題的探究。在蘇童眼里，人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貌似強大，其實脆弱。無論是懵懂的少年，還是年輕的女子無不生活在孤獨、背叛、傷害之中，無不被無情的社會、堅硬的現實所驚愕。這也就構成了蘇童作品中生之艱難的圖畫。綜觀蘇童的作品可發現其著重表現兩個“世界”中人的生存狀況。即童年世界，女性世界。這兩個世界的人們各自遭遇著其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一、傷心的舞蹈 ——成長的代價

受美國作家塞林格《麥田里的守望者》的影響，蘇童在作品中塑造了大量的“少年守望者”形象，如《桑園留念》中的毛頭、肖弟；《金魚之亂》中的阿福和我；《乘滑輪車遠去》中的貓頭等。他們守望著成長中的希望與理想，以及那莫名的重重的心事，但這種守望總會伴隨著粗暴的傷害。

在蘇童筆下，每一次成長的背后總要經歷一次情感或人性的危機，有時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洞糖鄷r代》中的小拐身體殘疾，渴望得到別人的注意和承認，他不想被別人看作是無用的拐子，兇狠的外表下有著一顆脆弱的心。但他的努力最終化成了泡影，小拐遭到了同伴的出賣和襲擊，在沖床的威力下，他開始失掉了“威風”，額頭還被刺上了“孬種”的字樣，成了終日躲在黑屋內不敢外出的抑郁少年。沒有人明白或試圖明白一個“拐子”的心事，他們也不會容忍一個“拐子”成為他們的“大哥”，因此少年小拐的故事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了結局。

如果說小拐收到的是同伴的傷害的話，那么《舒家兄弟》中以舒農為代表的幾個少年則更多的受到成人世界的乖張、殘忍的傷害。在小說中，我們經?？匆娨恍┝钊四懞那楣澓同F象，如老舒順著漏水管爬到樓上與丘玉美私會，后來甚至發展到就在舒農的房間里；哥哥舒工對他不斷進行威脅、陷害，面對這些丑惡的現象，舒農進行著默默的反抗，但另人感到可悲的是，直到舒農死去，那些成人們仍不知道他們所犯下的罪行是如何的不可饒恕。

“對于我們這些在香椿樹街上長大的人來說，溫馨美好的童年都是在吵吵嚷嚷中結束的，一切都很平常?！保?］其實又何止香椿樹街上的少年如此？蘇童的童年敘事，使那些無意間被遺忘的生活得到了再次敘述，從而勾起了隱藏在人們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在這里，神秘懵懂的少年心事，不被關注的少年間的友誼以及那些背叛、珍藏與放棄都變得刻骨銘心起來。

二、婦女生活——那一片猩紅的罌粟花

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已經成了蘇童的一道鮮活標簽，比如《妻妾成群》中的頌蓮、梅珊，《紅粉》中的小萼，《南方的墮落》中的姚碧珍、紅菱，《離婚指南》中的朱蕓等。她們或是妻妾間鉤心斗角、爭寵奪愛，或是市井紅顏位卑心高、難逃厄運，或是淪落紅塵屢遭不幸、孤苦無依……蘇童從勘探女性生存的角度來看取和重構這些古老的故事，賦予了它們以新的意蘊。

他沒有著力展示女主人公們受到的種種制度的壓迫和男人們給予的歧視、虐待等，而是盡力刻畫了她們自身的心里誤區和相互間的復雜關系。作為女人，她們有著嚴重的人身依附意識，但在為生存進行的種種人生搏斗中，她們之間又互相傷害，互相打擊，互相蔑視，呈現出瘋狂、病態、畸形、羸弱的心理面貌。如頌蓮對卓云、雁兒的報復和對梅珊的復雜態度；小萼對秋儀的背叛和秋儀對小萼的蔑視等。她們不約而同的陷入了紅顏薄命的文化淵藪而不能自拔，但這些女人們對她們所扮演的角色并不自知，很少具有自省的意識。

《妻妾成群》的故事并不新鮮，但故事中的眾多女子面臨的危險并非主要來自處于中心地位的男子，而是她們自己相互間的防范和傾軋。蘇童正是在這種視角的敘述中顯示了對女性命運以及她們的生存境遇的人文關懷。頌蓮曾憧憬過愛情，有著良好的女性意識和浪漫感覺，但這種愿望卻在深宅大院中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更可悲的是她在對自己的“玩物”地位早有清醒認識的情況下，仍強烈的渴望追逐喪失生命自主的人生享受。連丫環都懂的利用老爺那曖昧的一摸而為自己增加資本，更不要提大太太的假慈悲，以及二太太的笑里藏刀。

蘇童曾說他“無意為某一個婦女形象樹碑立傳，或者大加鞭撻，我只是以我的眼光關注了她們的生活，關注了具有性別意義的女性的精神世界?！保?］他只是平心靜氣的敘述了一個又一個女性心理的事實。其筆下的女性有一個共同點：她們幾乎都有著飽滿的生命情欲，無法使自己成為一個天然存在的女人，總是面臨著生命力不能自由張揚的苦惱，更要命的是，她們無法擺脫自身情欲的困擾。

她們在南方潮濕溫潤、陰晦迷蒙的土壤中生存著，宛若那一片土地上盛開的猩紅的紅罌粟，有著眩目的美麗，但是她們又是有毒的，不僅毒倒了別人，也毒倒了她們自己 。在那片猩紅色的上空，那彌漫的香氣是人性深處犯罪的氣息，只要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它就會如影隨形。

綜觀蘇童的作品，一切如王德威所評：“在蘇童的世界里，耽美倦怠的男人任由江山家業傾圮，美麗陰柔的女子追逐無以名狀的欲望，宿命的記憶像鬼魅般四下流竄，死亡成為華麗的誘惑，就算是有時代意義的題材，也常在他筆下化為輕顰淺嘆，轉瞬如煙而逝，世界令人感到不能承受之輕，那樣工整精妙，卻是從骨子里就掏空了的，又是那樣不能承受之重，這是人之為人的壓力。”［3］而這也就構成了蘇童對生之艱難這一主題獨特的表達。然而此時蘇童的寫作卻也有著明顯的缺陷，他雖然憑借著極其敏銳的感覺以如花之筆寫出了人性的種種現狀，使其于青天白日下纖毫畢現，但他并沒有提出解決之道，與陀思妥耶夫思基相比，他的作品缺少了一種救贖的力量，這一直到《蛇為什么會飛》才有所改善。

參考文獻：

［1］蘇童：《刺青時代》［M］.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年8月版.

［2］ 王宏圖：《蘇童王宏圖對話錄》［M］.蘇州大學出版社2003版.

［3］ 王德威：《南方的墮落與誘惑》［J］.載《讀書》199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