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初不上這飛行學院,學中文、新聞,或許能混個小作家,再次些,當個記者問題不大
關鍵詞:青年 文學家 誕生
【中圖分類號】G632.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5-0021-1
為什么不讓飛行員去開公交車,交警去賣票?畢業散伙席上,一個不知好歹的家伙端著酒杯嘟噥了一句。我知道是在為我鳴不平,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改行的。說是民航招收的第一屆本科空管本科生,可分配時讓關系戶頂了名額也只有干著急。民航是急缺大量空管員,但哪個地方不是舅子老表的塞了幾屋子。一肚子怨氣的我只得改行在航空公司當起了簽派員。也是,當初不上這飛行學院,學中文、新聞,或許能混個小作家,再次些,當個記者問題不大吧。
空管和簽派是不同的。從指揮飛行到為飛行服務和挨飛行員的臭罵,落差可想而知。在這個以轉業軍人為主的有名的“鄉鎮企業”的簽派室里,時刻藏在角落里的便是我。心有不甘,但對生活尚有憧憬。
我算是“鄉鎮企業”的第一批新鮮血液。一個初中畢業花三年混了個16中聯辦成人大專的被稱為“豆芽兒”或“平板車”女人從現場服務員也不明就里地轉到了這個號稱技術的科室里。我覺得扭捏做作,有人還說她風騷。或許應該有人會思考關于她有沒有用某個身體部位粘過某些同志的嚴肅問題。先前有個停飛的原單位不要的自稱賣過豬肉家伙已經爬上基層領導崗位了。加上暴跳如雷的大領導,我感到我很白癡。在這座暴發戶般的曖昧城市里,我一直在試圖解釋自己的發現,用理工科學生的邏輯頭腦,或是用飛行學院準軍事化管理的腦袋。
苦悶的日子里,自行車丟了。停飛家伙很生氣的說豆芽菜要把她的車送給我。我沒有抬頭理會,可也能想象著他咬牙痙攣的表情。但是生活還是又一次教育了我——內心十分抵制豆芽菜的我,很快我就被停飛陰人和他女人踩到了腳下。平板車有男朋友,但和停飛家伙的關系大家心照不宣。我本來就沉默寡言且嘴巴緊,加之目前英雄氣短,自然不會八卦。停飛家伙卻早有預謀地一口咬定是我傳出去的。作為小領導的他,居然當我面猛摔記錄本,平板車也警告:說出去,你還想不想呆下去。你自己小心點!一個臨時工能說這樣的話,讓我覺得這里水很深。
活也沒少干,飯都吃不上,夜班還全是我頂著,他們出去兜風。盡管如此,交班簽名,停飛陰人居然把怨恨發揮到我名字上——在名字上亂畫黑圈。比他大的中領導也居然主動訓斥我。至于嗎?我什么都沒有,難道是那原本不高的學歷稍高了一點?
2000年底,我開了個網絡日記本,相當于現在博客,主要用于發泄。隨后,在網大城市論壇論壇上吵架也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別以為這是什么偏執型人格障礙,我知道我在發神經,而且還能控制。
我很快成了科室的專職內場司機,主要是開車進機坪送放行資料。晚間,我常開著破奧托上巡場道,望著有些氤氳的場景,大聲放著早前的左小詛咒或金屬,伴著或涼爽或寒冷的風,想著很多很多。
停飛家伙善于欺下瞞上隨后成為科室主任。他常利用小小的職權,為平板車安排各種發展機會,各種評比決不讓敵對方沾邊。科室內幫派分立,明里暗里沖突不斷,多數人的能力不能或不愿充分發揮,沒有人能夠在科室樹立相對威性……科室里的人已經稱呼其科室為“你們科室”。
科室里民間“科研”理論發展很快,包括著名的“G8關系與升級器”理論、歪八榮八恥理論,還有我提出的“球論”——不要想歪了,是球隊的“球”,屬于團隊管理理論。
可以預見,我的前途注定是慘淡的:我一是停飛家伙的眼中釘,二是不巴結中領導,三是苦悶而沉默,四是人雖賣命但未必用心……不在三界內,亦非五行中。升官得利的好事自然輪不到我,只是當了個民選的“勞模”。一輩子的勞碌命啊。
2003年我很順利地考上了工程碩士,自我感覺層次有些提升后,于是也不怕先前別人的議論,論文、散文、新聞一起書寫。寫民航變革之方向,抒心中之感慨,居然還有些“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感覺。樣刊樣報(不少是內刊)也集了一柜子。特別是兩本民航技術雜志幾乎隔三差五的就由我在上面亂侃一氣,一些內刊甚至任我在上面發飆。莫非編輯也是老憤青么?這可讓我得了個“作家”的頭銜。
作為“作家”不需要一直沉默。拿出獎狀、樣刊復印件到最大領導面前請愿,要求脫離原來科室。于是我成了簽派監察員,專門監察簽派。看你們還敢不敢亂來,只限業務方面,其他方面組織上說了算。
大領導酒喝多了也夸獎我:“你小子早晚成專家”。我不知是真話還是揶揄,我這人雖活的愚笨而簡單,但就愛聽好話。仿佛我已經是作家,披著綬帶,就像上次勞模頒獎一樣,緊緊地握住了更大領導的手。于是,我又覺得道路是光明的。
平靜的生活中穿插著些真假命題,時刻反駁著我的邏輯。近兩年各航空公司機隊規模快速擴張,飛行員急缺。不斷傳出有空管員、簽派員因待遇問題改飛的消息。我一同學也表達了類似意愿。“你都29了,還考什么飛”我說。他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怕什么,比我們大兩級的都改了”。我更熱衷于念我的書。乘電梯時又遇到以前的熟人,現在也改乘務了。我出于禮貌寒暄:“你的拉桿箱還挺好看的。”她卻異常興奮地說:“怎么樣,羨慕了吧。你也改乘務吧!”我知道,她說的“羨慕”有一個默認前提——監察員不如乘務員。
民營公司也想拉我入伙做他們簽派頭目,給出年薪十六萬的價碼。不為所動,花了一個月準備公務員考試,居然通過了。“你那個個性不改呀,在政府是混不下去的”人力部老大的陳眼鏡警告,“你就一楞頭青。”“是的,我是楞頭青”,我鏗鏘地回答,從未這么自信,這么有力,“而且,我希望,到我死的時候還只是一個楞頭青。” 到了政府,拿著每月二千多的薪水,拼命干著本可以更輕松的活,也覺得值了。好歹是為人民服務。文件寫多了,似乎又成了大齡文學青年。
“把你發表的作品帶過來”,作協工作人員說。我說沒什么文學作品,倒是那些沒什么學術含量的泡沫論文有一大堆。他說行,有總比沒有好,別忘了帶錢哈。去了作協,蓋了章,領了個會員證回來,作品也被推薦到了《青年文學家》。很快,接到了女編輯的電話,說感慨太多有損健康,趕緊把作家升級為文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