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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陶淵明在其理想和現實雙重人格下決定了他一生無論出世與歸隱,都擺脫不了痛苦矛盾的掙扎。他以他的生活方式和文學創作實踐著一種審美意義上的人生。
關鍵詞:陶淵明 心理結構 審美人生
【中圖分類號】I04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5-0040-2
說到陶淵明,我們都知道他是中國古代最著名的田園詩人和隱士。作為詩人,他的詩作有其自身獨特的藝術魅力;作為隱士,他的歸隱歷來都是學術界探討的一個熱點。他以他的生活方式和文學創作構筑一個嶄新的審美境界。本文試從其心理結構分析他歸隱的原因和創作心路。
一、陶淵明的理想人格和現實人格
在陶淵明的深層心理中,存在著雙重人格。一是理想人格,一是現實人格。理想人格源于家庭血統積淀和東晉人士和驕前代之風之失面形成的人格理想?,F實人格主要源于陶氏家族之淪落和詩人疾患所形成的性格傾向和心理情結。
陶淵明出身于一個沒落的官僚地主家庭。曾祖父陶侃是東晉的開國元勛,軍功顯著,被后人推崇為“機神明鑒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1]的一代名人。史書記載,他管轄地區社會安定,人民富裕,出現路不拾遺的良好風尚。陶侃一生清正廉明,歿后既沒留下豐厚的資產,也沒有像當代軍閥那樣軍權世襲。但是,陶公卻給子孫留下了良好的品德楷模。陶淵明的祖父陶茂曾經做過武昌太守,父親陶逸也做過安城太守。陶淵明自小就接受了來自家庭和社會上的儒家思想的教育,青壯時期,他尊奉孔子“進德修業”的教誨,積極入世,有佐君立業,大濟蒼生之志。《擬古》詩“少年壯且厲,撫劍獨行游”正是借少年寄托了自己的理想?!胺钌咸熘忻?,師圣人之遺書,發忠效于君親,生信義于民鄉間”[2]可見他的志向是積極的。后來,家道中落,使他失去了官宦子弟的身份,但陶淵明并不自以為是寒門,相反,他對祖輩的公德是十分看重甚至有意標榜的。在《命子》詩中,他歷數陶門先世的功德,遠推至上古陶唐氏,直至官至長沙公,“功遂辭歸”“臨寵不忒”的曾祖父陶侃,“寄跡風云的父親,這表明他正是從家族榮耀角度來考慮人生出處的問題的。
但是,當時的士族門閥制度阻礙了非士族出身的陶淵明進身的機會,自糼就修身進德,讀圣賢之書,履仁義之道,慕忠孝之節,實指望有所作為的他越來越清醒地看到現實官場中到處布滿了陰險的陷阱,整個社會腐敗不堪。而官場中吹牛拍馬,貪污舞弊墮落行為和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政治風氣更是陶淵明所不能容忍的,他要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是不可能的。他幾次出仕,又幾次辭官,可見他有實現政治抱負的向往,有著以自己的人格和道德改造社會安定的自信。他在不斷嘗試,又在不斷失敗,他想放棄,又于心不甘,處于一種欲罷不忍的心理狀態中,內心極度矛盾和痛苦。
在不容于官場和想要實現愿望而這個愿望在實際上是不可能實現的矛盾沖突中,他做出了痛苦的抉擇,歸隱田園。他的《感士不遇賦》充分反映了當時的心境。他感嘆“真風告逝,大偽斯興”,認識到當時的社會是“密網裁而魚駭,宏羅制而鳥驚”看清了“懷正志道之士,潔己清操之人”是難以在仕途上立足的。他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于是只得“望軒唐而永嘆,甘貧賤以辭榮”。他把田園看作與腐朽現實對立的一片凈土。在這樣的心境下,創作了大量的田園詩作,其詩表現出來的對仕途的厭倦,對田園的執著,正是因為他的自由人格受到了壓抑,現實的自由人格得不到實現。而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山水田園才是最純潔的地方,在那里,他的理想人格才會實現。雖然歸隱帶著解脫的快樂,但痛苦卻時刻伴隨著他,《桃花源記》,《詠荊軻》,《詠山海經》等詩歌的出現,正展示了陶淵明無法忘懷心靈的痛苦而又心系天下的另一面。這種矛盾的心理掐扎伴隨其一生。
二、陶淵明的自我理想化和生活詩意化
陶淵明退隱并不表示他的思想已經徹底地走向消極遁世,只是表示對當時社會現實的絕望。因而退隱只是他反抗黑暗社會的一種手段,是他對當時黑暗社會的徹底的否認,也是他重新探索新的理想社會的開始。所以他退隱之后并沒有放棄對理想的追求,而是對理想社會進行了十分熱烈的,長期的社會探索。并將自己認為理想的社會通過詩歌這種方式表現出來?!短一ㄔ丛姴⒂洝肪褪撬诮^望的現實中通過詩歌描繪自己的社會理想的典范。“奇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淳薄既異原,旋復還幽蔽”,“借問游方士,焉測塵囂外”,“愿言懾清風,高舉尋吾契”作者通過《桃花源詩并記》,把梗喉的刺吐了出來,并藉此尋找知音者,他雖有遠大的政治抱負,但殘酷的現實使他無法施展,退隱前后,他目睹了豪強迭次爭奪君權,東晉君主無能,戰火連綿,人民流離失所。他充滿了對勞動人民的同情,通過此文章為人們描繪了一個與世隔絕,和平安定,無君統治,經濟繁榮,民風淳樸的美妙絕倫,令人心馳神往的美好社會。
陶淵明描寫田園風光為主的作品有一個基本特點,就是把田園自然風光看成一種人生的安身立命之所,看成一種與黑暗現實,混濁官場完全對立的另一理想境界,因而竭力把自己的社會政治理想,人格理想對象化,使田園和自我精神融會為一。如《歸園田居》一: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p>
守拙與適俗,田園與塵網,兩相對比之下,詩人歸田后感到無比愉悅。南野,草屋,榆柳,桃李,遠林,近煙,雞鳴,狗吠,眼之所見耳之所聞無不愜意,這一切經過陶淵明點化也都詩意盎然了。其實,在現實生活中田園也并不是那么充滿詩情畫意的,這一點詩人并不是沒有看到。在《歸園田居》其四中“久去山澤游,浪莽林野娛。試攜子侄輩,披榛步荒墟。徘徊丘垅間,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朽株?!边@可能才是詩人看到的田園真相。但陶淵明不是以悲觀主義態度來對待社會和人生,而以理想主義和樂觀主義來對待它。因而在詩人眼中,那突來的十余畝田地,八九間草屋,房前屋后的榆柳桃李,遠處的裊裊炊煙,近處的雞鳴狗吠,是那樣的充滿生機,又是那樣的恬淡和諧。他是帶著一種哲學與美學的眼光看待田園風光,田園生活的。
詩人在他的田園中,雖也像農夫一樣“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但他以詩人獨特的審美視覺、審美情感去感知、體悟艱辛的田園生活中難得的安靜與安詳。過去在官場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不安與恐懼被完全拋之腦后。唯其如此,他才能夠把艱難困苦的田園生活描繪得如此富有情趣,充滿詩意,以致人們在閱讀陶詩中類似這樣的詩句時,常常對其肉體上曾遭受的痛苦煎熬,糧食借,酒常賒的尷尬境地擱置一旁。
陶淵明生活在詩意里,做為一種生存方式,詩意成為一種人生哲學。他向往的社會是和平安寧,自耕自食,沒有壓迫和殘害的社會;他追求的人生是淳樸真誠,淡泊高遠,無身外之求的人生;他所喜愛的生活環境是恬靜而充滿自然意趣的鄉村。梁啟超評價陶淵明時曾說:自然界是他愛戀的伴侶,常常對著他笑。[3]確如其言,陶淵明在自然與哲理之間打開了一條通道,在生活的困苦與自然的旨趣之間達到一種和解,他實踐著一種審美意義上的人生,這種美是審美的至境。
參考文獻:
[1]《陶淵明》 梁啟超著 商務印書館 1923年1月
[2]《陶淵明全集》陶淵明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年3月
[3]《晉書》 唐房玄齡等著 中華書局 197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