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識在藝術創作過程中的作用

江蘇徐州師范大學 文學院 221116

摘要：藝術創作是創作者運用藝術作品來表現外部世界和內心世界的一種復雜的精神勞動， 是藝術家審美地掌握世界、創新世界、創造人的生命形象的精神產生過程。在分析創作過程中的各種現象時，必須把意識與無意識這兩方面的因素結合起來，但在創作活動的整個過程之中，無意識的因素始終起著一定的作用。無意識理論的提出，推進了文學藝術創造向人的心理深層拓展。

關鍵詞:藝術創作 無意識 意識

【中圖分類號】I0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09）-05-0184-2

心理活動對引導人們的言行舉止起著重要的作用，其影響力有時是顯著的，有時卻是潛移默化、不易察覺的。心理活動包含著意識、無意識的相互轉化、統一斗爭。藝術創作作為一種特殊形式的心理活動，是藝術家全部才情、智慧、心理的投入，同樣離不開意識與無意識的相互作用，無意識尤其不可忽視。

一

歷史上許多大作家、大理論家都強調藝術創作是一種自覺的有意識的活動，如契訶夫就認為那種把創作完成看成無意識活動的人是“瘋子”，黑格爾也指出：“認為真正的藝術家不知道自己做什么，這是一個錯誤的想法。”

那么， 意識究竟是什么呢?所謂意識， 就是主體自己能夠直接覺察到的心理現象， 它“是人的心理過程呈現內外對象性的自我覺態”，是人的一種自覺的心理整合活動。從內容上看，“意識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的存在”， 它包括兩方面的內容： 一方面是對外部對象的認識與評價， 另一方面是對主體自身內部狀態的體驗。從形式上看，意識是“‘以圖式化的形式去加工信息’的一種方式”，是一種有序化的信息編碼活動。

藝術創作活動是人的一種創造性的精神實踐活動。這種活動是有意識有目的的，它的目的就是“要把心靈性的東西顯現于感性形象以供觀照”。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創作主體必須充分發揮意識的作用。因為，意識是生活和藝術之間的中介，現實生活中的任何東西，都必須被反映到主體的頭腦之中，并且經過意識的整合，才能轉化為意識形態的藝術作品的內容。如果某種東西沒有被反映到主體的頭腦之中， 或者雖然已經被反映到了主體的頭腦之中但是卻沒有進入主體的意識， 那么，它們就不可能在藝術作品中得到表現。雖然在藝術創作過程中， 無意識因素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 這種作用最終畢竟是通過意識表現出來的， 如果一種無意識的東西沒有對意識活動產生影響，那么，它們對于藝術創作也就不會有任何作用。所以，我們必須在肯定意識的作用的前提下，探討無意識在藝術創作過程中的作用。

二

我們肯定無意識活動在藝術創作中的作用，并不意味著把藝術創作歸結為一種純粹非理性的無意識活動。正如我們已經說過的，藝術創作在整體上無疑是一種清醒、理智的意識活動，潛意識的作用充其量只是起到一種補充和啟發作用而已。問題在于，在以往的理論研究中，我們往往過多地強調了藝術創作的顯意識特征，而對無意識的作用則估計不足。尤其是由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對無意識現象做了完全非理性的解釋，就更使許多人對其側目而視，甚至談之色變。其實這是大可不必的。

自從弗洛伊德在本世紀初創立了精神分析理論之后，無意識現象就引起了人們的極大關注。但實際上，這種現象在思想史上早就為人們所發現了。早在古希臘時代，柏拉圖就已經指出，詩人在創作的時候會陷入一種迷狂狀態，由于“神力的憑附”而失去了平常的理智，以致于詩人自己“是最不清楚自己用什么方法創作的”。不難看出，這種迷狂狀態本質上就是一種無意識行為，只不過柏拉圖為其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而沒有做出科學的解釋。在中世紀的新柏拉圖主義者如普羅提諾，以及以奧古斯丁、托瑪斯#8226;阿奎那等人為代表的經院哲學那里，藝術創造進一步被系統化為神學理論的組成部分，無意識活動也就成了一種徹底的非理性行為，它被看作是神力取代人的意志和理智的結果。一直到十八世紀，無意識現象才被作為人類心理活動的一個層面而受到理論的探討。創立精神分析理論的弗洛伊德，通過對于大量的精神病人的案例分析，以及對于夢幻、錯覺、口誤、筆誤等現象的深入研究，認為在人的心理結構中，無意識或潛意識占據了絕大部分，并對人的行為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結構比作一做浮在海中的冰山，暴露在水面上的一小部分是意識活動，而沉沒在水中的絕大部分則是無意識活動。

榮格同樣也把無意識作為文學創作的原動力，只是這種無意識是內容更深廣的集體無意識而不僅是性本能。榮格認為，“集體無意識”，它不是個別的，而是普遍的，它與個性心理相反，具備了所有個人皆有的大體相似的內容和行為方式，是一種超個性的共同心理。他認為作家藝術家創造性想象的源泉不在于個人無意識，而在于集體無意識。作家藝術家在創作時不是作為個人，而是作為集體的人去活動的，他是人類無意識的靈魂生活的媒介者和塑造者，因而他不是主動的，而是被動的。當某一國度，某一民族或某一歷史時期的“集體無意識”成為一種“原型的情境”，它就會以一種強大的力量運載或超度個體。學術界廣泛流傳的是榮格在《心理學與文學》中的一句話：“不是歌德創造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創造了歌德。”浮士德那種擺脫蒙昧，探尋新路，歷盡千辛萬苦，獻身于人類自由前景的追求，正是那一時期德國民族乃至全人類的進步精神的體現。榮格說：“他所代表的東西尚未認識清楚，然而卻根深蒂固地存在，這里有某種東西，活在每一個德國人的靈魂中，而歌德則促成了它的誕生。”也就是說，業已存在的“浮士德精神”以一種強大的無意識力量，以一種深潛的隱動機，推動了歌德創造出《浮士德》這一不朽的名著。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榮格才說：“《浮士德》創造了歌德。”

三

我們認為，弗洛伊德、榮格等人把藝術創作與無意識聯系起來，從心理學角度進行研究，是很有意義的。因為，藝術創作作為人的一種創造性的活動，是在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相互作用、相互轉化的過程中進行的。無論在創作過程的哪個環節，我們都能看到無意識的作用的表現。如果否定無意識的作用，那么，創作過程中的許多現象（如創作沖動、創作靈感）等就很難得到合理的解釋。但是，如果僅僅用無意識來解釋這些現象，那也不能真正說明問題。因為，在這些現象中，我們同樣也能看到意識的作用。如果沒有意識，人們也就不可能有什么“靈感”，因為，無意識中的觀念只有在被意識到的情況下，才能被稱為靈感。所以，在分析創作過程中的各種現象時，必須把意識與無意識這兩方面的因素結合起來。只有這樣，才能說明藝術活動的心理特點，才能說明無意識與藝術創作的關系。

如果說， 在藝術創作的最初階段， 無意識因素往往起著主導作用， 而意識則起著配合作用， 那么，在靈感產生以后，則是意識在起著主導作用。由于來自無意識之中的各種東西往往都是模糊的、無序的，因此，創作主體必須對它進行意識整合，使它變為清晰的、有序的東西。不過，即使在意識起主導作用的時候，無意識因素也仍然起到一定的作用，因為高度集中的意識活動不能控制藝術創作活動的各個方面。有時候，高度集中的意識反而會抑制極其活躍的創造性想象。所以，靈感是創作過程中無意識與意識之間轉化的契機。只有在產生了靈感以后，藝術創作才能真正走上軌道。

四

創作主體必須放松意識注意的狹小焦點， 使之擴大為某種彌散性的遐思， 有時候甚至應該回到無意識之中，進行醞釀，然后又回到意識層面，進行新的整合。由此可見，在創作活動的整個過程之中，無意識的因素始終起著一定的作用。這種作用不但在創作過程中體現出來，而且在創作活動的結果即藝術作品中也能夠體現出來。

正如維戈斯基所說的那樣，“藝術作品是無意識在其中表現得最鮮明的客觀事實”。作品中無意識地流露出來的思想、趣味、評價等等較為深層次的東西， 往往比作者有意識地說出來的東西更多、更深刻， 更能感染讀者。由此可見，無意識在藝術創作中具有重要的作用。

無意識與藝術創作的關系，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在探討這一問題時，應該防止兩種片面傾向： 一是夸大無意識的作用， 把藝術創作看成純粹的自發性活動；二是不恰當地貶低甚至否定無意識，把創作活動歸結為完全理性的意識過程。而要正確地把握無意識與藝術創作的關系，就必須對無意識活動的心理機制進行深入的研究；同時，也要深入闡明藝術的本質。因為， “無意識”是潛伏在人類意識閾限之下的一個精神領域，我國有些人把它僅僅理解為“沒有意識到”，這是對“無意識”的嚴重誤解。只有從藝術的本質出發，才能真正說明藝術創作過程中的心理活動的特點。

總之，在藝術創作中，無意識是一種客觀存在的心理現象，它帶有本能的性質，具有巨大的能量和沖擊力；無意識理論的提出，推進了文學藝術創造向人的心理深層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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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岳彩艷（1982—），女，漢族，安徽人，徐州師范大學文學院藝術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