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突然大叫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那是我還小的時候,有一天去親戚那里做客,得到了一個小瓷熊,然后拿到小伙伴那里一起玩。玩著玩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瓷熊突然從我手里掉了下去,也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等我彎下腰去找,已經無影無蹤。我很納悶,因為那個小熊不是圓的,掉在哪里就在哪里,根本不會滾動,怎么會不見呢?況且這么多的人,應該有人看到啊。我就問他們,可都搖頭說不知道。我大急,趕緊蹲下來做地毯式搜索,甚至擴大了范圍,以小瓷熊掉落處為圓心,找到了十幾米開外,結果還是沒有找到。直到天快黑了,大家都回去吃飯,我還在那里焦急又絕望地尋找。
天完全黑下來之后,我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回家去。但是擔心第二天有人經過那里,順手給撿走了,我就趕緊拿上手電筒再找,找了很久還是沒找著。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后來想到跟我關系不錯的一個男孩,丟東西的時候他是在旁邊的,他比我年紀大,我一直很信賴他,就到他家里去,希望他和我一塊兒找。他不愿意去,但被我磨得不耐煩,就說:你根本找不著的——如今回憶起來,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古怪,不過我當時根本沒意識到什么。我見他是真不愿意和我一塊去,就自己去找了一回,還是沒找到。
——永遠找不到了。
此后幾年,我一想起那個小瓷熊,心里就戀戀的,因為是真心喜歡。
但慢慢地,我就把那件事淡忘了。
又是幾年過去了,一個早上,我躺在大學寢室的床上,睜著眼睛呆呆出神,突然,在一個電光石火的瞬間,腦袋里一下子亮堂堂的:原來是這樣!原來小瓷熊被人撿走了!剛掉下地就被人撿走了,只是我沒發現,我還以為滾跑了。他們(包括我后來去求助的那個大男孩)肯定都發現了,但就是不肯告訴我,就讓我那么可憐地找個不止。
我當時想到他們應該會發現的,這么多雙眼睛,怎么會發現不了呢,那可是一件比較醒目的東西啊。我一廂情愿地認為他們發現之后肯定會告訴我,我怎么沒想到他們發現之后會據為己有呢?天真而傻氣的我啊!
想通之后,我很生氣,生氣的是那些人,他們真可惡,對不起我對他們善良的設想。尤其是那個大男孩,我簡直想找到他,沖他發一頓火。但更多的是悲哀,因為自己終于發現了真相,這說明我不再天真而傻氣,我會以小人之心看人了。我丟了一件更珍貴的東西。
不過,當這些負面的情緒爆發完之后,我又發現了積極的東西:與他們相比(他們,在我豁然開朗的今天,留給我的是一個個面目可憎的臉孔),我在不算短暫的成長歲月里,沒有以自己的某種行為讓哪個孩子像我這樣傷心這么久——孩子的心,真是不能隨便傷害啊。成長的過程也許是一個不斷發現丑惡的過程,我們知道這一點,可以更深刻地理解這個社會,同時也可以讓自己自覺地與那些丑惡保持距離。這是以小瓷熊的代價換來的寶貴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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