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造世界。”這句話來自一本小冊子——《青春的使命》,是年輕的馬克思說的。“改造世界”這四個字是多么地誘惑我。當時,父親在吉林大學的哲學系任教。我那時候不知道尊重他們在清貧時代的樂觀,不知道體察他們樂觀背后的辛酸,所以,想的就是,改造世界確實不能指望這幫人了。
后來我還看過一個非常優秀的電視劇,叫做《卡爾·馬克思的青年時代》。白發蒼蒼的馬克思回憶父親去都市里看望自己的情景。兒子還沒有回來,父親平靜地整理著地板上散落的書本。這時兒子隨著朋友醉步踉蹌地回來了,看到父親,他開始清醒,打發走朋友,表達歉意,而他聽到的那句話,我在電視機前也記住了——“親愛的孩子,總有一天,父親的權威會消失,但是你記住,父親的愛將永存。”
“藍天下仰頭就忍得住淚水,那是流浪的唯一理由。”這句話是一個女孩子寫的,寫在信里。那時候我非常喜歡她,也相信我們會一直通信,從初二的1984年,一直到2000年——可是一場大火,所有信件,日記,摘抄,照片,賀年卡,明信片,課堂傳條……隨著柜子箱子化作烏黑余燼。所以,從前的日子,留下的只是我記得的那些詞句——我不記得的,便是不存在。
那個女孩子比我大兩歲,金牛座,與翁美玲、泰戈爾同一天生日,所以那兩年的五月七號,我買過翁美玲的畫片送她,也抄過《飛鳥集》送她。她其實一直困守長春,要知道,那時候我們是多么如饑似渴地期待流浪啊,以至她說她一坐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就激動。我記得回到長春,告訴她我要去南方了,她當時已經工作,掏出一百塊錢塞給我,她說要我替她把這錢花掉,在遠方,隨便派個用場。
契訶夫的《三姊妹》里,那么多女孩子住在自己出生的城市里,每天晚上看天氣預報的時候,才知道別的城市里是否在下雨。我能說些什么呢?
“想起你的流年,曾經伴隨著我的流年
想起文弱的俠客,對鏡痛恨自己年輕的容顏
想起走天涯的歌曲,在教室中傳唱
我們人人熱愛,那些描述流浪的詩篇
想起我們來不及失身便已失戀
來不及失戀便已失眠……”
十幾年前的一次同學聚會,我寫了上面這幾句,念給大家聽。我沒能力寫得更好了。既然歲月如詩,我們的歲月也該留下一些分行的句子罷。
“除了流浪,你沒有別的道路;除了道路,你沒有別的情人……”一位師弟畢業后壯游四方,我寫了這兩句話送他,那正是海子的英名流傳校園的時節。他走了一圈回來了,寫出了一本叫做《一路奔走》的書。后來,他定居北京,有了伴侶,寫電視劇,跟我住得很近。
布勒松說:“我端起相機,不過是我打量這個世界的借口。”那么,我對格言的追憶,不過是我追憶往事的一個借口。
摘編自西祠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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