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林失蹤了。一連幾天,陳小童都找不到他。
這個癡戀著小童的男孩,個子高高的,憨憨的,哪兒都好,就是偏偏頭頂不長頭發。陳小童認識他的時候,看見他發亮的頭頂,就感到無比的遺憾——如果那里不是一塊“不毛空地”,那宋小林簡直就是個完美的白馬王子了。
宋小林顯然也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對自己的禿頂也一直耿耿于懷。可是,那么多的醫院,那么多的醫生,卻都在他那禿頂面前束手無策。但宋小林仍然不死心,四處搜集民間的偏方。
這天,陳小童接到宋小林打來的電話。宋小林異常興奮地說,他找到了一個治禿頂的秘方,只要用3只黑烏鴉的熱血淋頂,就能讓禿頂長出黑發來。陳小童一聽,“咯咯咯”地笑出了聲:“這樣幼稚的話,你也會相信?”宋小林卻嚴肅地說:“怎么不信?你沒聽說過么:偏方治大病。我現在正往黑鴉山去呢……”宋小林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斷了。陳小童一連撥打了幾次,都沒有打通。她以為宋小林的電話不是沒有信號,就是沒電了。可是沒想到,宋小林這一去就是好幾天,音訊皆無。
黑鴉山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宋小林不會出什么事兒吧?陳小童著了急,她打開電腦,到網上搜尋了一下。讓陳小童大吃一驚的是,網上關于黑鴉山的信息只有一條,那是個怪異的烏鴉形狀的路線圖。陳小童正在仔細看著那個圖,忽然一聲嘶啞的叫聲,把她嚇了一大跳。接著,她就看見顯示屏上的那只烏鴉羽毛紛飛,滴滴鮮血淋漓而下。陳小童嚇得驚叫一聲,兩眼一閉,險些昏了過去。等她定下心神,睜開眼睛再看,顯示屏上卻是漆黑一片,電腦死機了。
“怎么會這樣?是中了病毒,還是……”陳小童倒在床上,心亂如麻。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忽然,一陣“撲楞楞”的聲音,又把她驚醒了。聲音來自窗外,她悄悄地挪到窗前,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向外那么一瞅,不禁嚇了一大跳。一只碩大的烏鴉,又黑又丑,正蹲在窗臺上,眨著圓眼睛向屋里張望!陳小童手一抖,一下子又把窗簾拉上了。這個城市,多少年不見一只飛鳥了,怎么會突然來了一只烏鴉?
連續受到驚嚇,陳小童躺在床上,心“怦怦怦”地跳個不停。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撲楞楞”,烏鴉抖動翅膀撞擊窗玻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陳小童兩眼盯著窗子,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可是,從這以后,這烏鴉一連幾天,天天來到陳小童的窗外。陳小童拉開窗簾,它就靜靜地蹲在窗臺上,一動不動地瞅著她。如果看不到陳小童,它就用翅膀拍打窗子。陳小童越想越覺得這事兒蹊蹺,隱隱地似乎跟宋小林有關。她一遍一遍地打宋小林的手機,總是打不通。陳小童待不住了,她再次到網上,搜尋到那張烏鴉形狀的地圖,把到黑鴉山的路線快速地記了下來。她怕再次見到上次的恐怖場面,立即關了電腦。
第二天一大早,陳小童就坐上公共汽車,向黑鴉山奔去。黑鴉山在一個十分偏僻的地方,下了公共汽車,還要走兩三個小時的山路。陳小童望著面前道道山嶺,條條山溝,不禁犯了難:這么多的山林溝岔,到哪里去找宋小林呢?
陳小童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腿向山上走去。上山下溝,穿林越溪,不知走了多長時間,陳小童實在是累了,就靠著棵大樹坐了下來。她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水,把氣喘勻了,剛要站起來繼續向前走,忽然頭頂響起一聲嘶啞的叫聲。她抬頭一看,一只烏鴉在她頭上繞了兩匝,向左面的山后飛去。那座山可能就是黑鴉山吧?陳小童想到這兒,立即向烏鴉消失的方向走去。爬到山頂,陳小童已經渾身是汗。她抹了一下額頭,向山坡下一看,山坡下是一片高樹,樹上是一個一個黑黑的烏鴉窩。“這一定是黑鴉山啦!”陳小童長長地吁了口氣,“可是,宋小林會在哪兒呢?”
陳小童四處望了望,奇怪的是,黑鴉嶺上卻沒有見到烏鴉。她正不知上哪兒去找宋小林,忽然一只烏鴉倏地飛了過去,落在陳小童面前的一棵樹上,對著陳小童“哇——哇——”地叫了兩聲。然后,這烏鴉就向前慢慢地飛去。
陳小童跟著這只烏鴉,走了不一會兒,竟然發現前面的樹林中有一個簡陋的茅草屋。陳小童心里一喜,快速地向那小屋走了兩步。突然,她的面前閃出一個黑影:“站住!”陳小童一看,面前站著的是個女子。這女子黑黑的,像是從非洲來的黑人一樣。沒等陳小童說話,那女子怒氣沖沖地問道:“你是誰?你來干什么?”陳小童正盼著能碰見個人,好問一問宋小林的下落呢,就笑吟吟地說道:“大姐,我叫陳小童,這里是不是黑鴉山?”那女子仍然冷著臉,點了點頭。陳小童眼睛一亮,著急地問:“那,你見沒見到一個叫宋小林的?”那女子不說話,只是冷冷地搖了搖頭。陳小童接著說道:“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長得帥帥的。對了,他頭頂上沒有頭發,是個禿頂。”那女子聽到這兒,臉色突然一變:“你是說那個禿子?死了,罪有應得!”陳小童一聽,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陳小童悠悠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山洞里。而守在她身邊的,正是宋小林。她一陣狂喜,一把抱住宋小林,忍不住痛哭起來。宋小林一下子捂住她的嘴,緊張地四處看了看,然后抱起她飛快地跑出山洞,跑向山頂。宋小林把陳小童放在地上,指著前面的一條線,說道:“看見沒有,那是一條烏鴉糞堆起的界限,過了這條界限,你還會變成原來那個樣子的。快跨過去吧!”陳小童心里一驚:“難道我現在的樣子,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嗎?”宋小林苦笑了一下:“跨過這條界限,再看看我。我是什么樣子,你現在就是什么樣子。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論發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先回家。記住,一定要在家等著我!”陳小童疑惑地看了宋小林一眼,小心翼翼地跨過那條糞界,回過頭,卻沒有看到宋小林。陳小童心里大急,連忙喊道:“宋小林,宋小林!”對面沒有人回應,卻有一只烏鴉立在地上,“撲楞楞”地拍著翅膀,“哇——哇——”地叫了兩聲。陳小童大驚:“你,你是宋小林?”那烏鴉竟然點了點頭。
陳小童大吃一驚:“宋小林,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了?那剛才,我也變成烏鴉了?”那烏鴉又點了點頭。陳小童“哇”地一聲,一下子哭了出來:“宋小林,你過來呀!你跨過來,也會再變成宋小林的呀!”那烏鴉歪了歪頭,沙啞著嗓子啼叫了一聲。陳小童使勁地跺著腳:“宋小林,你過來呀,快過來呀!”正在這時,只聽“哇——”地一聲,又一只烏鴉旋風般地飛了過來。這烏鴉又憤怒地叫了幾聲,地上的烏鴉搖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立穩后,無奈地看了一眼陳小童,抖起翅膀,跟著那只烏鴉飛走了。
陳小童呆在那里,哭了個天昏地暗。她本想再跨過那條界限,再去找宋小林。可是一想到宋小林讓她回家等他的話,她猶豫再三,還是一步一回頭地走下了黑鴉山。
陳小童回到家,整日以淚洗面。每到晚上,她都要守在窗前,等著那只烏鴉飛到她的窗前。她知道,那只烏鴉就是宋小林!見到窗前的烏鴉,她就一邊哭一邊問:“為什么自己在黑鴉山能變成烏鴉,然后又能變回自己,你宋小林卻不能?”每次說到這兒,那只烏鴉都痛苦地大叫一聲,抖起翅膀,盤旋幾下,就飛走了。陳小童每天都是含著眼淚,昏昏沉沉地睡去。
這天,烏鴉再次落到窗前的時候,陳小童擦了擦眼淚,說道:“宋小林,既然你變不回來,那也好辦,我已經決定了,我再上一次黑鴉山,變得跟你一樣。只要能在一起,咱們都做烏鴉,也比現在這個樣子要好。”那只烏鴉聽陳小童這樣一說,一下子激動起來,一雙翅膀“撲撲”地拍得窗玻璃直響。然后,“哇——”地一聲大叫,抖著翅膀飛遠了。
陳小童說到做到,第二天,她就坐上了去黑鴉山的公共汽車。一下公共汽車,陳小童一下子愣住了:宋小林正站在那里,怔怔地瞅著她。兩個人愣了片刻,陳小童一下子撲進宋小林的懷里。
原來,那天宋小林到黑鴉山捉烏鴉治禿頂,說巧也巧,快到山頂的時候,忽聽一聲槍響,一只受傷的烏鴉掉在了他腳下。他顧不得弄清這槍是誰放的,立即俯身拾起了地上的烏鴉。還沒等他直起身子,就感到頭頂被什么東西啄了一下。宋小林痛得一咧嘴,抬頭一看,竟然是一只烏鴉向他襲擊。宋小林一邊將受傷的烏鴉撕開,將熱乎乎的烏鴉血淋到頭上,一邊去追那只襲擊他的烏鴉。烏鴉一邊“哇——哇——”地悲叫著,一邊飛向山頂。等宋小林越過那條烏鴉糞便的界限時,他發現面前站著一個皮膚漆黑的女子。后來宋小林才知道,自己這時已經變成了一只烏鴉。而面前的這個女子,卻是黑鴉山的一只魔鴉,與死去的那只烏鴉是一對。這女子不知用了什么魔咒,宋小林即使跨過那條界限,也變不回原來的自己了。而且,只要她對著宋小林大叫一聲,宋小林就會頭痛如裂一般。她還說,除非有什么東西能夠讓她消除仇恨,她才會給宋小林解除魔咒。否則,宋小林這輩子只能乖乖地做一只永遠聽她的話的烏鴉。
“那,是什么消除了她的仇恨呢?”陳小童不解地問道,“那可是殺夫之仇呀!”宋小林緊緊地握住陳小童的手,說道:“小童,是你呀!你還不知道吧,這幾天到你窗前的不是我,而是她。她跟蹤我找到了你,就再不允許我飛出黑鴉山了。可是,她卻一連幾天到你的窗前。昨天,她從你那兒回來后,一宿沒合眼。今天早上,她就說要給我解除魔咒。”陳小童疑惑地眨著眼睛:“我怎么會讓她消除了仇恨了呢?”宋小林搖了搖頭:“具體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不過她說了一句話:天大的仇,也比不過真摯的愛。”
陳小童猛然抬起頭,喃喃地說道:“我好像明白了。”忽然,她又盯著宋小林的頭頂,說道:“你的頭頂,真的長出頭發了呀!”宋小林用手一摸,驚喜道:“唉呀,是真的呀!”陳小童卻又正色道:“你知不知道,那些頭發,長得卻是只烏鴉的形狀。”
兩個人慢慢地抬起頭,將目光投向了黑鴉山的方向。(責編:云妮yuner@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