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弦歌話新詩

內容摘要：以詩人身份登上五四文壇的朱自清，除創造一定數量的新詩外，他還結合自身創作體會發表了對新詩的看法。他對新詩的內容和形式，詩的題材，詩的發展趨勢，詩的現實功用以及譯詩等方面都發表了自己獨特的看法，可以說這對新詩的繼承和發展具有開拓性的貢獻，對正處在肇始期的新詩的發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關鍵詞：朱自清 新詩雜話 新詩理論

隨著時光的流逝，文壇亦避免不了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自然更迭，但是總有些作家因其優秀的作品、完美的人格和獨到的思想，經得住時間的淘煉，并讓讀者念念不忘。朱自清便是這樣一位作家。就他的創作來講，絕大多數人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朱先生的那溫婉的文筆、淡雅的語言、能扣動我們的浮躁的心弦甚至給與我們靈智啟示的散文。除了這些堪稱現代白話美文典范的經典散文外，其實作為現代文壇的一代巨擘的朱自清還給我們留下了許多有寶貴價值的東西，如新詩和新詩理論，也為處在肇始階段的新詩起到了不小的推動作用。

朱自清初登五四文壇便是以詩創作聞名的，他在1919—1925年間寫了為數不少的新詩，直到1925年之后才轉向散文寫作，他的一首近300行的長詩《毀滅》在新詩壇留下了永久的震撼和不滅的記憶。在創作新詩的過程中，朱先生還結合自身的新詩創作體會和當時詩壇的發展狀況，提出了極有價值的新詩理論。朱先生的詩論較為集中，主要收在《新詩雜話》。他的詩論被學者稱為“為中國文學批評史研究所進行的披荊斬棘的開路之作”，是給后人留下的“一份為數可觀的寶貴學術遺產”，“表現出高卓的識見和深邃的探究”以及“精鑿不移的真知灼見”，不愧是“埋首研讀”的“大膽的創拓者”。

新詩的兼容并包

身處詩體大解放的時代，朱自清是站在歷史的高度來審視新詩發展的。作為清醒的為新詩把脈者，朱自清主要表現是在對中西文化的借鑒上。雖從封建舊壘中走出，有深厚的古典文化學養，但他卻沒有絲毫的迂腐之氣，在立足中國古典文化的根本的同時積極把西方先進的文藝理論引到新詩的批評建構上來。他反對文學批評中的“出口轉內銷”式的簡單套用西方的批評模式。對于新詩的發展他的立場是立足傳統，融合西方，鑒于新詩接受歌謠的影響很少，他號召利用民族形式，讓新詩多帶我們本土的色彩。

他有很多關于詩歌的理論見解。在《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末尾，他把新詩分成自由詩派、格律詩派、象征詩派三類，還認為自由詩大抵熟套多而創作少，認為格律派和象征派的成績更為突出一些，對于多數人都不看好的象征派，他卻肯定“遠取譬”，這種見解可謂大膽新異。中國詩歌的脫舊出新是受了西方自由思想的影響和催化。浸潤了歐風美雨的熏陶的新詩無可避免沾染了“歐化”的狂癖，以至于當時很多人對新詩很有意見，甚至持相當悲觀的態度。朱自清在這個關口站出來力挺新詩是進步著的，他認為“只靠一二十年的功夫便想開辟詩國的康莊大道，未免太急性兒”。

對于表現勞苦生活的詩和非表現勞苦生活的詩存在的爭論，朱先生區分了新舊詩人的不同立場：舊詩人如白居易敘述民間疾苦的詩的立場是從上往下看的，新詩人就不同了，他們和勞苦大眾站在一起代他們說話。對于這種無意義的爭論，倡導兼容并包、多元開放的朱自清認為最好的解決之道是將詩的定義放寬些，兼容并包，無疑這樣更利于新詩的發展。

新詩的現實功用

朱自清的詩論是現實主義的，他非常注重詩歌的現實功用，重視詩歌在現實社會發展中的作用。他的著作《新詩雜話》中的《抗戰與詩》、《詩與建國》、《詩與公眾世界》等篇什都是圍繞詩應當與現實環境相結合，對外界發生必要的效應來展開論述的。對于新詩發展的散文化——純詩化——散文化趨向，包括魯迅在內的很多人都以此認為：新詩卻已奄奄一息了。朱先生認為抗戰以來的詩，注重明白曉暢，暫時偏向自由的形式，這是為了訴諸大眾，為了詩的普及和現實功效的發揮。在抗戰這個特殊的關口，一切都應為了配合抗戰的需要，一切的文藝形式，當然也包括新詩，必須走向民間，傳達對勝利的展望，鼓舞民眾的信心。

我們知道藝術功用論在特殊的歷史時期是可以起到進步作用的，即便是宣稱主情主義一直排斥藝術功用論的郭沫若，他的創作也符合無目的合目的性，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讀者沸騰的熱血。只不過朱自清把文學的社會責任更為直接迫切地表達出來，比較起來他和聞一多對待新詩的功用論的態度是一致的，“文藝救國”，表現全民族的情緒。要使詩發揮功用，朱自清提倡重視朗讀，避免新詩的過分散文化。在《詩與建國》一篇中他提出“抗戰勝利后，我們這種群體的英雄會更多，也更偉大。這些英雄值得詩人歌詠……”“詩人是時代的前驅，他有義務先創造一個新中國在他的詩里。”詩人是領著大家走的，是時代的號角，民眾需要詩，絕非可有可無，而是“如饑者至于食”。另外他提出，“我們也需要中國詩的現代化，這將使新詩更富厚些?！边@也為新詩存在的價值找到了立足點。由此可見，現代化和新詩的現實功用都是朱自清詩論的核心關鍵詞之一。

新詩的發展趨向

在新詩“取材廣而命意新”的時代，是否讓它信馬由韁地發展下去。沒有約束不成方圓，新詩亦是如此。雖然新詩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西方文化的入侵而催生的，“中質西形”的詰難之詞一直絡繹不絕。正如朱先生自己在長詩《毀滅》中寫到的一樣“我要一步步地在泥土上，打上深深的腳印”，從古典詩詞到白話新詩他都付出了勤勉的努力。作為現代解詩學的倡導者，朱自清注重詩的傳達問題，認為“和比喻及組織的關系甚大”。詩不必像散文那樣明白清楚，它自身的文體性要求“詩人的譬喻要新創，至少變故為新，組織也總要新，要變”，讀者在鑒賞時必須運用自己的想象力把省掉的聯絡字搭起橋來，就可捕捉到一個完整的意境。詩作為一種藝術，是一種解放，同時更是情思的操練。

朱自清主張在橫向發展方面，新詩應該“盡量吸收外洋詩的長處”，在“別求新聲于異邦”時，注重“借西法以改革詩體”，以達到劉半農所號召的“增多詩體”的目的。縱的方面來看，他很注重對中國傳統文化遺產的繼承，包括詩韻，認為中國詩總是需要押韻的，還要求“押韻的樣式得多多變化，不可太密，不可太板，不可太響”，這與他對古詩的深邃研究有很大關聯。在《文學的標準與尺度》中，朱自清論及中國新詩的出路時重申創造新文學就必須接受兩方面的文化遺產，本國傳統和西方資源，詩歌的發展也不例外。針對有人提出的“新詩破產了”，朱自清發表《新詩》對新詩發展的中衰之勢做出了自己的解釋，指出“生活空虛是重要的原因”，之后又提到新詩發展沒有“樂曲的基礎”是一致命傷。只有繼承傳統與學習西方相結合才可能避免新詩的中衰，這對當前詩壇仍有啟示。

開拓性貢獻

朱自清的新詩理論，是他本人對新詩邁向現代化道路的有益探索，亦是現代詩學的奠基石，學哲學出身的他思維縝密，在理論方面很有優勢。在對新詩的反對聲一片中，他站出來肯定新詩是進步著的，這對無論是新詩人還是讀者無疑都是很大的鼓舞。聯系新詩從發生到發展90多年的今天，似乎一直是命運坎坷的跌跌撞撞，始終沒迎來走向光明大道的曙光的狀況，對此很多對新詩傾注熱情的人都給新詩把脈，開處方?，F在我們來回顧朱先生的詩學理論，仍能得到某種啟示，也可這樣認為：他的詩論中很多東西是具有普適性的，對現在的詩壇仍然可以有所助益，對規范新詩的發展起到了長久的指導意義，我們應該珍視朱先生留下的這份寶貴財富，在弘揚民族文化精神的同時，使我們翹首靜默的新詩藝術成為走向世界的一株奇葩。

參考文獻：

[1]《新詩雜話》 朱自清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4版

[2]《完美的人格》 郭良夫編三聯書店1987版

[3]《聞一多 朱自清論》 時萌 上海文藝出版社 1982版

[4]《中國新詩的現代性》 龍泉明武漢大學出版社 20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