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父親詩意的愛情

父親節過去不久，被評為“頗富才情的陜西青年作家”高鴻繼《沉重的房子》出版后不久，隆重推出長篇小說《農民父親》。在著名作家陳忠實、蔣子龍、曹乃謙和石鐘山的聯名推薦下，它作為給祖國改革開放30周年的獻禮出場，其厚重、震撼和真實令我們肅然起敬。

“父親的一生經歷了四個女人。”這和《白鹿原》頗為相似的開頭讓讀者驚呆在原地，便禁不住問：“這是一個農民父親的經歷嗎？”縱覽農村題材的文學作品，農民的身份和父親角色組合在一起，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總免不了是這些意象：勤勞、善良、樸實，厚道。在高鴻筆下，父親必然具備所有農民父親的精神特質，可他筆下的父親卻是如此多情！憨厚樸實的大翠、風流漂亮的桂花、任勞任怨的母親、堅強寬容的繼母，命運將她們逐一推向父親。

父親這一生，有太多的苦難把他推到生死存亡的邊緣，父親用堅毅與果敢度盡劫數。面對如此多舛的命運，父親的堅韌不拔在作者的筆下得到充分的張揚和淋漓的展示。而幾個女人相繼出現，卻為鐵骨漢子的父親形象增添幾分柔情。從膠東半島到陜北高原，父親橫“闖”整個中國。從最開始偷偷藏了高粱被別人發現和批斗，到逃難時大翠和兩個親人相繼離去，再到深山老林里遭遇野豬圍攻時的生死一劫，每一次災難、每一次未知的命運都讓讀者扼腕而嘆，窒息，甚至忍不住要放聲痛哭。在那一個多災多難的年代，父親的命運是那個年代的絕大多數人命運的縮影。在處理父親的命運方面，作者沒有一味展示苦難，而是采用白描的藝術手法，刻畫出父親的愛恨糾葛，使父親的愛情在這些苦難里獲得詩意的棲居。

父親一開始看不上那個黑得像一尊鐵塔似的黝黑的女人，迫于爺爺的威嚴，父親和大翠結合。兩個結婚一年的青年，竟然以為結婚就是一男一女睡在一條炕上，最過分的動作就是大家憋足一口勁在床上滾來滾去，最后就是摸摸奶了。大翠在和父親結婚一年以后居然還是處女，這成為村民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和她相處下來，父親逐漸覺得已經離不開這個女人了。大翠吃飯會舔碗，干活兒把父親的那一份也干了，她總是憨憨的，樂呵呵的。當父親逐漸懂得用心愛護大翠的時候，劫難來了。這一場劫難逼迫父親舉家遷徙，途中大翠為了挽救父親一家人的性命而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大翠最后是微笑著死在父親的懷里。臨死前，她還惦記著沒有給父親留下一男半女，覺得有愧于父親一家。這樣純樸而原生態的愛情恐怕已經絕跡了。

宋桂花是在父親一家逃難途中出現在父親的生活里的。她風流漂亮，離過婚；她樂善好施，救過父親一家人的性命。她在擁有婚姻的時候，是恪守婦道的。漂亮的女人總有一些香艷的新聞，這傳到她那在外地工作的男人的耳朵里，就變成他們婚姻的定時炸彈。這不僅炸碎了她的婚姻，也炸碎了她一直恪守的總則。于是，漂亮的宋桂花以眉眼吹響了不做淑女的號角。因為她的風流漂亮，村里很多男人對她垂涎三尺。而她，卻是要挑剔一番的。不是每一個偷偷給她送來糧食的男人都能夠得到她的青睞的。父親的到來讓宋桂花變得“循規蹈矩”，大劉莊的“糧倉”宋桂花羞澀地跟著父親四處討生活。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思“淫欲”雖然稱不上是罪過，卻也說得上是一種奢侈。父親與宋桂花不過就是在要飯走得疲憊了的時候，坐在地上相互依靠依靠，桂花講她和她的男人的故事，父親在聽桂花的故事的時候默默地懷念已逝的大翠；或者是每次宋桂花人毫無收獲的時候，父親默默的安慰她，把自己要來的分給她一點；最過分的就數父親扭傷腳的那一次，宋桂花從大老遠的地方摸黑一拐一拐地把父親背回來。大翠讓父親情竇初開，宋桂花可是讓父親真正體會到了愛的滋味。兩個都曾經飽嘗過情愛滋味的人終于擁抱在一起。可這個時候，像孝莊皇后的奶奶說話了：“這個女人面相不好，是個克夫的命。”奶奶一聲令下，一家人又繼續逃亡生涯。宋桂花畢竟是宋桂花，她敢愛敢恨，毅然決定偷偷跟蹤奶奶一家人，開始自己的逃亡生涯。命運并沒有善待她，在深山老林與父親和奶奶走散以后，她從此便和父親失去聯系，等到她奄奄一息出現在父親面前之時，父親已是兩個孩子的爹了。而她，唯一的選擇就是在父親建設的那個村子里住下來，和父親開始一段默默的守望。其間與母親不可避免地產生了矛盾沖突，甚至有一次大打出手，母親以死相威脅。面對這個不遠千里追尋而來的戀人，父親卻選擇了現有的妻子，也就意味著他選擇了道德和責任。盡管這樣，在身邊的妻子和在夢里的愛人之間的矛盾還是無法平復，這給桂花帶來致命的傷害。桂花臨死的時候，抱著父親喃喃叫著“傻狗狗”“乖狗狗”那些只有父親才懂的柔情蜜語。這樣堅貞的愛情恐怕只有高鴻筆下的父親才能擁有。

對于整個小說而言，父親的愛情其實只是一條小小的線索，一道很小的風景。高鴻作為著名的美術工藝大師，他筆下父親的愛情是具有詩意的魅力的。將父親與大翠和宋桂花之間的愛情與父親和母親以及繼母之間的愛情比較，發現父親和后面兩個女人的愛情逐漸走向平淡。當然，大翠和桂花出現在一個特殊的歷史背景下，父親的命運成為很多那個時代人的命運的縮影，她們的出現，使父親悲慘的命運增添了幾分悲哀，幾分悲壯，同時也讓父親在每場災難里擁有詩意的享受——只有和宋桂花一起討飯時，才發現陽光那么溫暖，天空那么干凈。

其實，高鴻筆下的父親已經滿足了我們對父親形象的所有設想。小說通過父親對中國農民樸實面貌的真情描寫，對深植中國農民內心深處的真摯、善良、堅韌的優秀品質的充分肯定和張揚，讓此書具有了厚重的時代氣息和現實意義。改革開放30年了，農村也經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高鴻筆下的父親的命運一去不復返，可是父親的精神卻要世代相襲。父親為了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兒子”而永遠離開我們，留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后輩。聯系到當下，我們這個多難之邦在一次次與災難斗爭的時候，涌現出無數個像“父親”那樣的英雄。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民，有這樣的民族精神，我們的民族才能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