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流：網絡傳播時代危機演化的助推器

內容摘要：危機傳播是信息流、影響流和噪音流共同作用的結果。網絡傳播的互動、匿名、即時性在賦予公眾足夠知情權與表達權的同時增強了噪音信息的流動，造成危機信息的紊亂、受到干擾或斷裂，導致危機向縱深化演進。本文立足于網絡傳播特征，結合近期公眾危機網絡傳播的現象，以中國人民大學胡百精教授的危機傳播“3F”假設為理論源，尋找歸納出網絡危機傳播中噪音流的產生原因和表現形式，以及其對危機事件的負面影響，以期為網絡危機傳播管理提供相關參照。

關鍵詞：網絡噪音 公共危機 負面影響

2008年是中國社會多重危機涌現的一年，同時也是網絡媒體大有作為的一年。從年初的南方冰凍雪災、3·14外交形象危機到四月圣火傳遞受阻、家樂福面臨抵制再到5·12汶川大地震、9月份奶制品危機，無論是危機的興起、擴散還是解決，網絡媒體都在其中推波助瀾，扮演著重要角色。一方面，網絡通過提供交互、匿名、即時的傳播平臺為危機信息的即時公布、危機管理的有效溝通提供了方便；另一方面，網絡的此類特性亦制造了無數噪音，干擾了危機信息的傳遞促使危機事件向縱深化發展。

危機、網絡與噪音流

香農—韋弗在“數學傳播模式”中提出：“傳播不是在封閉的真空中進行的，過程內外的各種障礙因素會形成對訊息的干擾，這對于社會傳播過程來說也是一個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1]中國人民大學胡百精教授亦在總結美國學者國羅杰斯（Everett M. Rogers）“大眾傳播過程”理論的基礎上，提出著名的“3F”假設，認為危機傳播流是由信息流、影響流、噪音流三部分聚合而成的。[2]而從我國近期發生的幾項主要危機事件來看，無序、混亂、失效的各種噪音信息的確在不同程度上造成信息流的紊亂、受到干擾和斷裂，嚴重妨礙了危機管理。尤其伴隨網絡媒體的興盛，危機噪音流無論在廣度還是深度上均更為強化。探究網絡危機傳播中噪音流產生的原因，可概括為：

（一）危機事件本身的突發性、不確定性和震撼性導致噪音流的強化。 所謂危機，美國學者羅森豪爾認為：“危機是指對一個社會系統的基本價值和行為準則架構產生嚴重威脅，并且在時間壓力和不確定性極高的情況下必須對其做出關鍵決策的事件。”[3]可知，突發性、不確定性和破壞性是危機事件的主要特征。故相對于常態傳播而言，危機情境中噪音源更為廣泛，噪音能量更為強大。一方面，危機事件的突發性和震撼性引發公眾多疑、焦慮等不穩定情緒的擴散，增加了噪音流發生的源頭；同時，危機事件的多變性和不確定性使信息傳遞的次數更為頻繁，為噪音的流動提供了更為多樣的載體；此外，危機事件中相關組織遏制信息傳播的處理方式，導致傳受者之間的不信任，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既定信息的意義空間，造成信息誤讀和錯解現象的蔓延滋長，強化了噪音流的社會效應。

（二）交互、匿名、即時的網絡傳播特質為噪音流的擴散提供了可能網絡傳播的互動性、匿名性、即時性使網絡成為危機信息發布的第一渠道、危機溝通管理重要工具，但也同時導致信息的失效、無序與失真。臺灣學者吳宜蓁認為，“任何心懷怨恨的或心懷不軌的人，在匿名的網絡上都變成專家，化身記者，可以發揮如‘病毒式行銷般’的力量，在頃刻間使遭受攻擊的個人或組織遭受危機攻擊。” [4]因此，具有交互、匿名、即時特質的網絡便成為危機噪音流擴散的有力平臺。首先，網絡互動性改變了公眾被動接受信息的地位，解放了公眾的話語權，使危機傳播的相對靜態走向無止境的動態循環之中，加大了信息流的控制難度，為噪音的流傳敞開了通道。一方面，互動中的網絡賦予了公眾高度的表達權與參與權，使得公眾可以隨意就某一危機信息發表個人的主觀看法，增加了信息的來源；另一方面，互動下的網絡使得信息不僅僅停留于新聞網站，而是可以通過網民的復制粘貼迅速進入各類論壇、各類“點對點”交往渠道，提高了噪音的影響范圍。其次，網絡的匿名性為網民藏匿身份、推卸責任提供了方便，在帶來信息多元化、個性化的同時增加了網絡言論的非理智性、偏激性和不可知性，是噪音信息產生的主要溫床。在匿名性的網絡中，我們難以知曉傳播者的真實身份，難以判斷其發布信息的目的和動機亦難以辨別傳播內容的真實性，因此，只要其內容言之有理、可以滿足特定情境中受眾的需要，無論其信息來源是否可信，受眾便會選擇接受。第三，網絡通過“點對點”、“點對面”的傳播模式，搭建起了信源信宿直接對話的橋梁，使信息傳遞即刻便能產生效應，為噪音流的迅速擴散提供了方便。當危機事件爆發之時，相關組織和傳統媒體均需要時間作出危機應對決策，而此時，處于危機情境下的公眾處于各種好奇、焦慮、恐懼心理便會在網上傳播各類小道消息。這類非正式信息經過網絡的高速傳遞和即時共享，可以成功地會聚成流，迅速引發危機事件的輿論風暴。

網絡危機噪音流的呈現形式

香農在提出著名的噪音概念時，將噪音歸咎于“技術故障”和“技術的不完善”造成的信息失真。當下的網絡危機傳播，由于依托具備數字、智能、多媒體等特征的互聯網，故因技術問題帶來的噪音信息已較為罕見。網絡危機傳播中的噪音應當主要是指妨礙有效信息傳播并能夠造成信息失真的各類無效干擾性因素，其主要的呈現方式有：虛假信息、錯誤信息、不良信息和偏激信息。

（一）虛假信息 網絡危機傳播中各類毫無依據、憑空捏造的消息構成了噪音流中的虛假信息，表現為各種謠言、流言、傳言等。這類信息主要產生于風險時期或危機產生前期，源于公眾大量的信息需求和體制性渠道供應不足之間的矛盾，極易造成公眾恐慌，進一步擴大危機。例如：2008年5月12日的汶川地震報道中，由于媒體重災情信息發布和救助行動報道，造成地震爆發原因和影響范圍等議題設置的相對不足。故12日下午，出于各種需要，一系列關于“某地今晚將有地震”的虛假謠言借助網絡迅速流傳，造成了大范圍內公眾情緒的極度恐慌和行為的錯誤走向，引發了群體心理危機。

（二）錯誤信息網絡危機傳播依托于一定的事實依據，經過有意無意的刪減、附加或修改產生的信息構成了噪音流中的錯誤信息，包括信息的失真、損漏、附加等。這類信息產生于危機事件傳播過程中，伴隨網絡傳播的自由性和隨意性而產生，容易造成輿論導向的偏移，嚴重影響危機傳播效果。例如，2008年因四川廣元遭遇“大實蠅”蟲害而導致的全國柑橘產業危機即與網絡信息的失實傳遞密切相關。

（三）不良信息網路危機傳播中那些依托于危機事件傳遞的有關色情、暴力、迷信或有悖于社會倫理道德等內容的信息構成了噪音流中的不良信息。這類信息為吸引公眾眼球，置社會責任于不顧，選擇危機事件中的個別人物、片段情節，加以“揭秘”和炒作，從而弱化危機本身，強化了邊緣性信息，造成危機傳播流的紊亂。2008年10月底至11月初發生的林嘉祥猥褻女童事件，眾多網民對“白衣女子”情婦身份的探討即是網絡熱衷傳播不良信息的一項例證。

（四）偏激信息網絡危機傳播中偏離主流輿論方向的極端性信息和帶有明顯個人傾向性的非理性觀點構成了網絡噪音流中的偏激信息。這類信息大多基于網民的個性化表達，通過著重強調危機中的某一類現象或某種觀點來實現既定目的，以片面性、非理智性、高鼓動性和煽情性的語言引導公眾行為，容易造成信息流斷裂和輿論導向偏移。例如：2008年3月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霍德明因發表堅決反對用下調印花稅激活股市的言論而遭致的各類漫罵即屬于網絡對偏激信息的承載現象。

此外，隨著以上各類信息的廣泛傳播，網絡危機傳播中的一部分真正有價值的信息得不到受眾的注意，被埋沒于龐大而強勢的噪音流之中，造成了危機信息流的斷裂。

網絡噪音流與危機放大效應

“3F”假設認為：“在危機中，噪音流一方面加劇了信息流的不暢，一方面擴大了影響流的散亂；而危機信息流和影響流又不斷醞釀噪音源、制造噪音。三者的相互強化，使危機傳播成為一個爆裂的信息系統。”[5]網絡危機傳播中的噪音流，作為一股無時不在的信息強力，對危機傳播的放大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表現為：制造“偽公共危機”、引導和擴散危機事件。

（一）制造“偽公共危機”所謂“偽公共危機”是指并不存在的事實，經大眾傳播有意無意制造出來的危機事件。“網絡環境下，用戶的鮮明個性得到張揚，自我意識得到凸顯，并自發以多種形式集結，聲強被放大，影響力得到提高，經過斗爭與網絡沖撞擊，聚合與分化，可以迅速形成網路公眾議題。”[6]網絡議題由于網民的個體性差異不可避免地摻雜了各種噪音，包括信息的添加、漏損、失實，這一系列現象“偽公共危機事件”的產生提供了可能。例：2008年的全國柑橘危機可認為是一次人為的“偽公共危機”。該事件中，全國橘子生蟲不可食的客觀危機事實并不存在，但當時情境下的人們由于受網絡和手機中漏損信息、放大信息噪音流的影響，談聞橘驚恐、談橘色變，導致柑橘滯銷危機。

（二）引發和促進危機爆發德國學者烏爾希里·貝克的“風險社會”理論認為，全球化背景下的現代社會是一個充滿風險而又危機四伏的社會。通常情況下風險以隱性的形式蘊藏于事物發展過程中，但在有系統相關因素的作用下風險可以向危機轉化，對社會產生強大的破壞力，即“風險是損失的可能性，危機是已經明確發生的損失”，“風險如果任其發展，最終必然會演變成危機” [7]。網絡傳播的互動性、匿名性和即時性等特征，泛化了噪音源，強化了噪音流。可以說，網絡媒體扮演著危機事件點火器和催化劑的角色。例如：2008年家樂福中國公司的危機事件，雖不能說完全由網絡噪音流推動，但卻是一起由完全因網絡輿論制造的企業危機。

（三）擴散危機網絡噪音流對危機事件的負面影響還表現為對危機事件影響范圍、波及領域、破壞程度的擴散。網絡噪音流的及時性、互動性、震撼性和分散性，使得危機事件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蔓延，并在傳播過程中不斷放大。一方面，區域性的危機謠言通過網絡的廣泛閱讀和轉載，轉眼間就能成為全國性危機；另一方面，關于某一事件的信息經過網絡轉載和網民改造，往往能產生危機的“多米諾骨牌效應”，衍生出新的危機事件；同時，網絡中的流言和謠傳亦往往會引發大范圍的社會恐慌，加劇事態的發展。

網絡媒介因互動、匿名、及時等特性泛化了噪音源、強化了噪音流，成為眾多危機事件的點火器和催化劑。其中，把關人作用的弱化和網民媒介素養水平的參差是導致網絡危機放大效應的根本原因。為了更好地利用網絡在危機管理、溝通中的積極作用，組織應通過即時發布、更新信息，建立危機事件網絡溝通平臺，及時回應、澄清網絡謠言等措施加強對網絡輿情的監督和管理力度；而個人則應更多地學習和了解媒介知識，提高自我媒介素養水平以增強對網路噪音信息的辨別力和抵制力。相信在各方力量的共同努力下，網絡傳播的交互性、匿名性、及時性不會再是危機事件的點火器而是成功消解危機的滅火器。

注釋：

[1]郭慶光：《傳播學教程》，第61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

[2]胡百精：《危機傳播管理》，第61頁，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年

[3]轉引自石穎：《對網絡危機傳播的基本思考》，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

[4]吳宜蓁：《危機傳播——公共關系與語藝觀點的理論實踐》（第二版），第115頁，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5年，臺北

[5]胡百精：《危機傳播管理》，第61頁，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年

[6]王戰平：《基于Agent的網絡危機信息識別評級工作模型研究》，圖書情報工作，2006年第12期

[7]陳岳芬：《風險社會危機傳播困境之分析》，暨南學報，2008年第6期

參考文獻：

[1]胡百精：《危機傳播管理》，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年

[2]南宏師、張浩：《網絡傳播學》，國防工業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