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小說和肥皂劇里的癡男怨女,總少不了幾句難脫俗套的對白。女的如潘越云般問“你會愛我很久嗎”,男的會許以永遠,或學劉德華一句“愛你一萬年”。一些讓人念念不忘的關于相濡以沫共度一生的愛情,其實到后來維系雙方幾十年的只是親情而已。當然,越飄忽無期的許諾越能贏得芳心賞,如果有人認真扳著手指頭計算說“我只能愛你十年”,贏得的肯定是白眼而非芳心。
這樣看來,癡男怨女的許諾倒是和某件事物很相似,就是土地所有權。
我們都知道,根據目前的法規,居住用地土地使用權出讓的最高年限是七十年。不少人抨擊這點,認為這侵犯了最起碼的私有財產權利和個人尊嚴。自然,《物權法》的出臺可以讓70年的期限得以延續,但使用權和所有權畢竟是兩個法律概念。“今天我們并不擁有任何房屋的所有權。我們以為自己在買房,但準確的說,我們支付的只是幾十年的房屋租金”,有人如是說。
這句話從字義上理解是沒錯的,錯的是他們的邏輯推斷。他們要爭取的,是所謂永遠的所有權,一萬年也不動搖的所有權。癡男怨女之間的對白可以理解,而這些人從各種角度推斷“有限期的權利不是完整的權利”,動輒賦以“侵犯權利”、“損害個人尊嚴”詞語,其產權觀點其實是非常膚淺的。
我們就從房子入手來理解這個問題。你去買房子,假如有兩種選擇,可以支付90萬換取七十年使用權,也可以花費100萬擁有所有權,你會怎選?
許多人可能會下意識地說,當然是花多10萬買徹底的“所有權”。但如果真要付出真金白銀,他們會拿出計算器,仔細盤算比較,計算市場利率,計算租金回報。最終,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七十年使用權和一萬年使用權的房子,折現之后的差別其實是很小的。要理解這一點,可以用房貸等額還本息公式計算一下,按5%的年利率計算,100萬的房子10年供完,每月要1萬元左右。如果可以分七十年供,則月供4300左右。讓我們繼續想象,有銀行提供一萬年的按揭,你猜月供要多少?答案是比100年少了僅僅120元左右。
因為有利率,七十年產權和萬年產權的資產現值差別是很小的。利率越高,越快得到的就越值錢,久遠的東西就越不重要。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來得太晚,快樂也不那么痛快”,也是這個意思。“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孟東野考中科舉,年歲已是四十有六,“走馬觀花”,一回而已。早出名,早享受,而到了少年漸老紅粉鬢斑,如張氏所言,快樂是真沒那么痛快的了。
因此,“所有權”其實并不是如同有些人想象的的那樣重要。對某資產擁有足夠長期的使用權,其價值是非常接近擁有所有權的。一些受所謂法律正義原則影響的人,喜歡過度強調所有權,如同熱戀中的男女一般,三十年不夠。五十年不夠,甚至一萬年也不夠,會問一萬年之后那你就不愛我了么,非要虛無縹緲的一個永遠的許諾。
事實上,中國三十年的改革能夠有所成就,一個重要地方是能夠處理好“所有權”與“使用權”的關系問題,資產的所有權是國家的,使用權私有,允許簽訂合約的期限足夠長,對資產能否得到有效率使用的影響就越小。這種漸進式改革能減少各種阻力,也不影響資源使用效率。
如果從一開始就拼命爭取“一個西瓜劈開兩半,一半是你的。一半是我的”這種所謂的所有權,恐怕中國到現在還陷在改革前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故此,如果你喜歡一座房子,住上七十年已是一生;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三十年其實已是永遠。何必冠上“一萬年”的名義自欺又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