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電訊盈科成立于1998年1月1日,是全港首屈一指的電訊服務商,以及亞洲領先的資訊科技及電訊集團之一。李嘉誠之子李澤楷是電訊盈科最大的股東,擁有28.3%的股份,其中部分是通過盈科(亞洲)拓展有限公司持股。

2月初,電訊盈科(00008,HK)的私有化結果終于揭曉:1403名小股東投下的13億股贊成票,令私有化建議獲得通過。根據私有化安排,電訊盈科將從港交所主板退市,結束其8年多的上市歷程。同時,據香港媒體報道,電訊盈科已經裁掉3名總裁級及助理總裁級員工,并將在隨后數天內裁減1200名全職及外派員工。
近期在香港報章之上,出現最多的公司名稱非電訊盈科(下稱電盈)莫屬,電盈應該是香港2009年的風云公司。不過,雖然號稱風云,卻是毀多譽少。報導提及的主要是私有化與裁員兩大問題,兩者涉及的均是新世代企業倫理價值的討論。電盈的爭議正是資本主義價值討論的引子。
私有化其實是商業社會慣常的動作,為何獨獨是電盈惹起強烈反響?這不得不提其私有化的背景。盈科數碼動力當年運用財技合并香港電訊從而成為今天的電盈,因為以小吞大的關系,電盈一直背負巨大的財政壓力,致使其股價大幅回落,對比當年股價逾百元的大笨象,跌幅高達九成。因為香港電訊的品牌效應,吸引不少股民投資作為退休基金。因此今天當電盈以每股4.5元作價進行私有化時,一直期待股價重回高位的小股民難免不滿。而且相比較收購香港電訊時電盈的債務近年已減少很多,預期未來數年將是公司的收成期,于這一時刻進行私有化,長期持有電盈的小股東憤憤不平其實可以理解。
電盈私有化的過程亦存在疑問。根據香港公司法的規例,私有化需要符合的條件之一,就是股東投票時須少于一半人投反對票,且純以人頭計算。在這一條件下,小股東本該占有優勢,投票過程中曾傳出“種票”的流言,指有人送出一手股票作為投贊成票的酬勞。可私有化決定最終仍然順利通過。如今證監會已介入此事,表示一切有待法庭判決。香港的法例中并沒有“種票”這項罪行,而操縱投票的指控亦難有足夠證據證明,相信電盈私有化成功的機會不小。
另一方面,電盈在近一兩個月裁員數百及推行無薪假期以減省成本,引起工潮,上千員工上街游行示威抗議公司決定。在《天下無賊》中,葛優說“廿一世紀最值錢的是人才”。一間公司最重要的資產是員工,貿然裁員反映的是管理層目光如豆,只看到目前利益而忽視長遠的人才培養和歸屬感的建立。金融危機下,裁員本是無可厚非的商業決定,精簡體制可以令公司持盈保泰,但電盈的商譽惹人質疑裁員只是沒深思、沒遠見,乃因利乘便的策略。
已故經濟學家米爾頓·弗德里曼曾說,企業的最大責任是賺取最大的利潤。這句話在奉行市場主義的香港一直被視為金科玉律,電盈的一舉一動也符合這句話的含義。只是這次金融危機告訴我們的是,世界已經不再與過去一樣,如果只倚賴市場、只相信自由放任,市場可能會失去控制,走向毀滅。金融危機的教訓是企業不能為賺取最大利潤而置責任于不顧。盈利已非良好企業的唯一標準,亦需兼及社會責任。企業扮演的不再只是一個生產者,企業也是社會的穩定力量,例如減少裁員以確保社會安定、力求環保以確保可持續發展。企業轉型如是,市民的轉型亦如是。在《新世代資本家》(The New Capitalists: Howcitizen investors are reshaping thecorporate agenda)一書中,作者提及普通市民可透過小股東集體行動逼使企業改善管理文化,推行一些顧及社會責任的措施,令企業成為公民企業。個人投資者不再只是扮演被動角色,付出金錢等待回報,也可以改善企業管理、改善社會。
金融危機沖擊的不單是各國的經濟民生,還沖擊著一套運行了300年的價值體系。類似的情況,遠的有荷蘭郁金香泡沫、英國南海公司騙局,近的有亞洲金融風暴、網絡股泡沫,這次的全球金融危機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重要的是人在困局中如何汲取教訓。昔日不成問題的私有化、裁員,今天成為社會責難的原因,顯示電盈已落后于社會思潮而成為眾矢之的。由此觀之,香港社會已開始轉型,不再由經濟思維主導。歷史的鐘擺總是有趣,電盈的啟示或可令香港企業走出一條更成熟的路。
作者:香港《明報》著名財經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