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２１：紅色狂飆五十年

2008年12月，美聯社一篇題為“蘇聯米格-21行將退役”文章中，提到“北約成員國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計劃在2009年加入北約的克羅地亞，將在3年到4年內讓‘魚窩’退役?！倍?005年7月12日，捷克共和國空軍剩余的9架米格-21戰斗機在捷克上空進行了最后一次飛行，結束了服役期。這種作為冷戰象征，曾參加多次局部戰爭的傳奇飛機，似乎開始謝幕。

2008年是米格-21F原型機首飛50年，2009年是其服役50年。

50年，對于一型噴氣式戰機已經是奇跡。而在這半個世紀里，米格-21創造了一系列后來者無法超越的記錄：裝備過它的國家和地區將近六十余個；其改進和衍生型號多達三十余種，還不包括它在中國發展出的另外近五十余種改進型；據不完全統計，這型戰機的總產量超過12750架。相比之下，很多同時代的戰機——包括米格-21的死敵們，其總產量還不及這一數字的零頭。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要從50年前那個莫斯科郊外的春日說起。

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飛過

1958年5月20日，位于莫斯科東南約40公里的茹可夫斯基城外，蘇聯米格設計局的試飛員V#8226;A#8226;聶菲多夫駕駛一架名為“Ye-6”的戰機試飛成功。他還不知道正是這架飛機，將在五十年里衍生出空前絕后的大家族，在世界形勢變化中影響巨大，如AK-47自動步槍一樣，在軍事史上享有獨特的地位。

上世紀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末，是世界航空史上“激情燃燒的歲月”，朝鮮戰爭中美蘇第一代噴氣式戰機的對決后，冷戰中第一場軍備競賽就在美國與蘇聯之間展開。

蘇聯戰斗機研發的“掌門人”，米格設計局以在朝鮮戰場上聲名遠揚的米格-15為起點，研制出該機的改進型——米格-17，其飛行速度已經接近音速。之后不久，美國研制的F-100于1953年5月成功首飛，這是世界上第一架能夠實現超音速平飛能力的戰斗機。與之針鋒相對，米格設計局在F-100首飛后僅4個月，就成功實現了米格-19超音速戰斗機的首飛。雖然在研制進度上米格-19要晚于F-100，但是后者急于求成造成的大量事故，迫使其直到1955年2月才真正擔負作戰任務，而此時前者早已進入部隊服役。

米格-19戰機成功后，米格設計局立刻投入到二倍音速戰斗機——米格-21的研發中。Ye-6第一架樣機第七次試飛中發動機熄火，機毀人亡。事故發生后，米格設計局迅速進行改進，第二架試驗樣機1958年9月15日首飛。次年，被賦予正式編號的米格-21F投入批量生產，一個將在日后扭轉諸多局部戰爭形勢的龐大戰機家族就此誕生。

在鋁與火的天空

從20世紀60年代初開始，蘇聯將米格-21納入到對外出口的武器名單中。對于這一型剛剛研制成功的新一代戰機，無論蘇聯的華約盟國還是倒向蘇聯的第三世界國家，都求賢若渴。

此后，米格-21在大批量裝備蘇聯空軍的同時，幾乎每年都保持著200架以上的出口數量，直到它們占據了世界上三分之一的天空，成為冷戰中與歐美戰機對峙的前沿尖兵。

蘇聯還向捷克斯洛伐克、印度和中國轉讓米格-21的生產專利，并由此誕生了該機另一個龐大的分支后裔——殲7家族。也正是從米格-21開始，“米格”這個詞才真正成為了紅色陣營空軍的代名詞。

米格-21服役后，很快受到北約的注意。根據北約對于蘇聯戰斗機綽號的命名規則——由計算機在詞庫中隨機挑選一個以“F”開頭的詞語，于是出現了“魚窩”（Fishbed）這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詞。綽號雖然不怎么樣，這型戰機的性能卻是不可小覷的。在冷戰期間的西方各國空軍中，如果有哪位飛行員與米格-21交過手并獲得了“米格殺手”（Mig Killer）的稱號，將是無上的光榮。

更有意思的是，在美國海軍戰斗機武器學校（即著名的Top Gun）的諸多臂章中，有幾款圖案就是被準星套住的米格-21戰機。這所學校最初設立的緣由，就是因為越戰之初，美國空軍和海軍引以為傲的F-4“鬼怪”Ⅱ重型戰斗機竟然被北越空軍的米格-21打得滿地找牙。將米格-21放到自己的臂章上，顯示出美軍對于該機重視程度之高。

“就因為少了23毫米”

而事實上，米格-21利爪下的第一個獵物并不是有人駕駛戰機，米格-21首次參戰也不是與美國空軍對陣。早在1965年9月4日南亞的天空中，米格-21第一次接受了烽火的考驗。

“23毫米！就因為少了23毫米！”在第二次印巴戰爭期間，這句名言傳遍了印度空軍，并影響了米格-21的發展之路。

1965年9月4日下午，印巴爆發第二次戰爭僅僅過去3天，印度空軍第28中隊的沃倫中校和莫赫吉少校駕駛兩架的米格-21FL戰機，在戰區上空巡邏，突然接到支援友機的命令，隨即降低飛行高度。恰巧兩架巴基斯坦空軍的F-86“佩刀”戰機橫穿他們的航線，印軍戰機立刻做了一個急速盤旋，將其死死咬住。

鎖定巴軍戰機后，沃倫中校毫不猶豫地發射了兩枚K-13紅外制導空空導彈，結果均被巴軍戰機實施機動擺脫。由于米格-21FL沒有裝備機炮，沃倫中校打光了空空導彈后，已“手無寸鐵”，只好返航。一下戰機，他就向自己的隊友大聲抱怨。

這次空中遭遇不僅讓沃倫中校感到窩火，更使得米格-21在戰場上的處子秀受到多方的惡評。直到戰后蘇聯為印度空軍購買的第二批米格-21都安裝了Gsh-23型23毫米雙管機炮吊艙，才勉強得到飛行員們的認同。

北越，紅色狂飆露崢嶸

繼第二次印巴戰爭后，米格-21在北越空軍的手中則成了扭轉乾坤的利器。米格-21的存在不僅讓美軍一直沒能完全掌握越南上空制空權，更讓美國航空界對第二代戰機的設計思想進行反思，并最終促成了第三代戰機中的佼佼者——F-16的誕生。

更重要的是，米格-21在北越飛行員的駕駛下首開紀錄：1966年3月4日凌晨，北越空軍一架米格-21PF戰機在18000米高空，發射K-13空空導彈擊落了美國空軍的一架“火蜂”無人偵察機。盡管不是有人駕駛戰機，但是這一戰果還是令北越空軍興奮不已。因為此前，北越空軍的米格-17戰機對高空飛行的小型飛機束手無策。

然而，真正的考驗在一個月后來臨：4月23日，北越空軍的米格-21雙機編隊首次與美國空軍的F-4“鬼怪”Ⅱ機群對陣。從此，這一對“冤家”開始了長達八年的斗爭史。

斗爭初期，北越飛行員依然采用與米格-17類似的戰術，與美軍戰機展開近距格斗。然而，米格-21的機動性不及米格-17，加上美軍戰機占據機載武器和數量上的優勢，使得初期戰績不佳。而展開近距格斗后，米格-21優異的高空高速性能也無從發揮。

總結教訓后，北越空軍開始采用適合米格-21的高速掠襲戰術：1967年4月30日，北越空軍兩個米格-21編隊首次采用高速掠襲戰術攻擊美軍機群，擊落敵機4架，己方無一損失。此戰之后，高速掠襲戰術開始在北越空軍發揚光大。

1972年，美國與北越戰端再起。美軍憑借空中預警、電子干擾等方面的優勢，壓制了北越空軍米格-21的戰術優勢。北越空軍盡管已經獲得了更新型的米格-21MF，依然損失慘重，但在這場戰爭中，北越空軍飛行員將米格-21的性能發揮到極致，涌現出16名以上的王牌飛行員。

除了在印巴和越南戰場上一試身手，米格-21還曾在中東和非洲炙熱的沙漠戈壁上空沖鋒陷陣。但是，大多數空戰中米格-21都成了“沉默的羔羊”。除了雙方人員素質和編制、戰術方面的差距外，更主要的是米格-21在多數空戰中遇到的不是“幻影”Ⅲ和A-4這樣機動性較強的同時代歐美戰機，就是F-15、F-16這樣技術水平全面提升的第三代戰機。

正所謂“時過境遷”，進入20世紀70年代后，隨著歐美研發的第三代戰機開始全面服役，米格-21已經落后得太多了。盡管米格設計局在60年代末研發出米格-21的最后一型——米格-21Bis，并于1972年初裝備部隊，但是此時蘇聯空軍中米格-21的絕對主力地位早已讓位給米格-23。到1991年蘇聯解體后，俄羅斯在繼承其龐大的戰斗機群時，已經基本淘汰了所有型號的米格-21。

但是，紅色狂飆卻沒有從此消失。它還有一個遠在東方、至今生命力頑強的支系家族，即在中國的殲7家族。

東方大國空軍的神話

1961年3月，在北京開往莫斯科的專列上，劉亞樓將軍望著白雪覆蓋的東北大地。此去蘇聯，主要是談判米格-21的技術轉讓。

其實，早在米格-21研發之際，中蘇雙方就簽訂了該機技術轉讓協議。當時中國空軍的主力戰機——殲5和殲6都是引進蘇聯技術援助。面對飛速發展的航空技術，中國希望引進蘇聯技術來跨過兩倍音速這一技術難關。

然而，赫魯曉夫于1960年7月突然單方面撕毀援華協議，撤回所有蘇聯專家。1962年2月他卻又寫信給毛澤東，表示愿意向中國提供米格-21的技術援助。

經過多輪談判，最終蘇聯答應以“無附加協議”的方式向我國轉讓米格-21及其配套發動機、空空導彈技術。

1961年8月，重達13噸的飛機圖紙和技術資料運抵沈陽飛機制造廠，次年4月至9月，15架米格-21F-13戰機的散裝零部件也陸續運抵沈陽。1964年4月30日，我國組裝的第一架米格-21F-13首飛成功。

兩年后，我國仿制的第一架米格-21F-13戰機也首飛成功。從此，這個龐大戰機家族開始成長。從1967年小批量投入生產算起，至今已經走過了41年，衍生出了近五十個型號。

而且，目前我國現役的殲8戰機家族、FC-1“梟龍”戰斗機和JL-9“山鷹”高級教練機都可以看作是擁有殲7血統的“子孫”，家族總產量高達2400架以上，連美國也曾購買過16架殲7，不是要裝備到戰斗機聯隊，而是作為假想敵部隊，訓練飛行員。

曲終人不散

2008年是米格-21F原型機首飛50年，2009年是其裝備服役50年。在俄羅斯空軍，我們早已看不到米格-21的身影；在那些原華約國家，米格-21也在加快退出歷史舞臺。但米格-21還遠未到曲終人散。米格-21這樣的第二代戰機經過改進后，仍然在亞洲和非洲很多國家的天空中翱翔。

2008年9月9日，斯里蘭卡空軍的一架殲7GS戰機擊落了一架“泰米爾猛虎”組織改裝的武裝飛機。這是米格-21家族取得的最新戰績。另外，印度空軍鑒于國產LCA戰機無法滿足要求，也決定對米格-21進行改進，服役至2017年。這樣，即便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我們也許依然能夠看到殲7那矯健的身姿劃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