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背新娘

涼山彝族社會中，流傳著一段頗富道德倫理的諺語：“父親欠下兒子的債，就是替兒子成親安家；兒子欠下父親的債，就是為父親送終超度”。每年歲末年初，涼山彝鄉(xiāng)便進入操辦兒女婚事的季節(jié)，演奏涼山彝家“喜背新娘”的獨特樂章。

在涼山彝族民間傳統(tǒng)習俗中，最富戲劇效果的便數(shù)婚禮了。我1982年從事攝影，最早拍攝的專題，就是“婚禮”和“火把節(jié)”。那是1983年深冬，“圣扎”中褲腳方言土語區(qū)的中普雄，冰封淺河，雪鋪山巒。在新娘家，整夜的哀婉哭嫁歌，黎明時分替新娘梳妝的精細從容，迎親客摸新娘耳朵的爭斗，姑娘們潑水阻擊“搶親”的小伙子瘋狂地抹黑鍋煙灰的游戲，讓我第一次領略到?jīng)錾揭妥寤槎Y中深層次的傳統(tǒng)文化及民間習俗的誘人魅力。整整一夜，我不斷地交換拍攝角度，不斷地按動相機快門，然后追隨背新娘的隊列出村。淖徑彎彎路滑，我摔倒在冬水田里，一身泥水，連鞋也掉了一只，至今記憶難忘。

這之后，我前后四次采訪過不同地域的涼山彝族婚禮，并留意了解涼山彝族婚俗習慣，查找涼山彝族傳統(tǒng)俗資料書籍，積累和豐富了關于涼山彝族民間婚俗知識。

傳統(tǒng)婚制，世代相襲

傳統(tǒng)的涼山彝族婚制，有一整套獨特的俗例和規(guī)范，世代相襲，形成一種沒有法令規(guī)定的婚姻制度和軌例，這種婚姻制度和軌例包含五大內(nèi)容：“同族內(nèi)婚”、“等級內(nèi)婚”、“家支外婚”、“姨表不婚”和“姑舅表優(yōu)先婚”。

涼山彝族奉行一夫一妻制，這是歷史上涼山彝族社會權制小家庭相適應的一種婚姻形態(tài)。涼山彝族民間，兒子結婚即另立門戶，組成一戶新的一夫一妻式的小家庭。父母只與兒子同住，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鮮有罕見。就是過去彝族貴族統(tǒng)治者偶有一夫多妻的，所娶各妻一般分居不同地點，極少出現(xiàn)一室多妻同住的家庭格局。涼山彝族嚴禁族外婚姻。彝族諺語云：“黃牛是黃牛，水牛是水?！保潭藳錾揭妥濉巴鍍?nèi)婚”的不可侵犯性。

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涼山彝族社會處于奴隸制社會，民族等級森嚴。由此，在婚姻問題上不同的等級之間，不允許締結婚姻關系，特別是“茲莫”(元代以來中央王朝在涼山彝族中冊封的土官，世代世承襲)、“諾伙”(自稱血統(tǒng)純潔高貴的涼山彝族中的貴族)統(tǒng)治階級，嚴格禁止與“曲諾”(土司統(tǒng)治區(qū)域的“百姓”，又稱白彝)、“阿加”(安家奴隸)、“呷西”(家奴)被統(tǒng)治階級中的任何一個等級的人戀愛、結婚或發(fā)生婚外性關系，此謂“等級內(nèi)婚”。

在同一等級中，傳統(tǒng)的涼山彝族婚俗，普遍實行“家支外婚”，嚴禁同一家支內(nèi)部通婚。家支是涼山彝族社會中同一父系血緣集團，彝語稱為“楚西”，表現(xiàn)出根深蒂固的父系制家庭結構。由于同一家支成員是出于同一男性祖先，因此，家支內(nèi)部嚴禁通婚和婚外性關系。

“姨表不婚”，是指禁止姨表兄妹通婚。涼山彝族社會中，根據(jù)母親計算的姨表兄弟姊妹，如同根據(jù)父系計算的嫡親堂親兄弟姊妹，通稱謂“麻茲尼姆”，意為哥哥妹妹，被視為同胞兄妹，不僅不能通婚，也不能發(fā)生婚外性關系，否則，視為亂倫，按習慣法將予處死，反映出古老的索養(yǎng)系氏族外婚傳統(tǒng)在涼山彝族社會中遺俗。

母系氏族遺風在涼山彝族婚姻形態(tài)上的又一表征，是“姑舅表優(yōu)先婚”。姑母的女兒先要征求舅家納聘，舅家不聘娶，方能別嫁，而且所得聘禮得送一半給舅家。反之，舅家的女兒對姑家也有如是義務。涼山彝族民間諺語： “表哥不說話，表妹不能嫁?！边@種“姑舅表優(yōu)先婚”的母系钷族社會遺風，還表現(xiàn)在彝語對親屬的稱謂中。彝語稱岳父為舅父，稱岳母為舅母?；槎Y中舅父為大?；檠缟?，舅舅有特設的坐席，并且專門豎立青松樹桿為標記，樹枝上懸掛敬獻給舅父的禮物。在婚禮的第二天早上，新郎第一次露面，就必須跪拜舅父，獻酒三杯，并呈奉禮金，懇請舅父認定昨日婚禮有效。舅父若接受禮金，昨日婚禮有效，否則將枝節(jié)橫生。我曾親眼看到一位幽默風趣的舅舅，將新郎折騰得哭笑不得，只好一再增加禮金，并央求長輩出面調(diào)解，方勉強應付過去。

傳統(tǒng)的涼山彝族婚俗，有一整套世代沿襲的程序，并且包含幾個典型環(huán)節(jié)。

一是婚姻要有媒人說和。涼山彝族青年男女雖然在婚前的社會活動，如在婚禮葬祭祖和火把節(jié)等節(jié)日中，有較多的交往自由，特別在入夜之后，箐火燃起，情侶相會，互訴心曲，每每情切意濃，雙雙離人群而尋找隱蔽之處，這時無論是長輩和同輩都會佯裝不見，任其自由發(fā)展。然而，論及婚娶，卻仍然要由彝語稱為“夫呷”的媒人出面正式說和。涼山彝鄉(xiāng)的“夫呷”媒人，絕大多數(shù)由男性充當，一般由男方聘請，以了解女方的門第家境和人品等情況，同時協(xié)調(diào)聘禮數(shù)目至雙方均接受為止。

二是擇“吉日”訂婚。先由男方的兄長、長輩和媒人帶公母大雞一對及酒食等禮品到女家拜訪，舉行卜婚儀式。女家必殺一頭雙月小豬，取豬脾(民間謂口“連貼”)測卜婚姻，豬脾平展為吉，曲翹為兇。若豬脾展示為吉，再相約吉日，女方到男家，再舉行卜婚儀式，仍以豬脾平展為吉。

三是根據(jù)新郎和新娘母親的生辰，專聘“畢摩” (涼山彝族社會中被視為人神相通的人物)推算，以測定婚期。涼山彝族十分講究生肖相合，凡提親、訂親、結婚的吉日擇定以及男女生年命官是否相克，都依循生肖相合的原則。涼山彝族民間習俗，婚期多擇定于彝歷冬春兩季的農(nóng)閑時節(jié)。

少女少婦的“饑俄洗禮”

涼山彝族的婚齡，一般均在17歲以上。彝族民間信奉男雙歲、女單歲為吉。在男女雙方擇定了婚期之后，等候婚期的新娘，在娘家要一場“饑餓洗禮”。

17歲的少女，將作人婦，不知是何感覺。據(jù)我所見，臨近婚期，新娘大多惶恐不安，不知所從，一切需按古老的習俗并遵循長輩指令行止。其中最霸道的，便是婚禮前的禁水、節(jié)食。這種禁水節(jié)食，據(jù)說是彝家少女循守婦道的一種大表現(xiàn)。禁水節(jié)食的長短，以婚禮赴婆家的路途遠近來測算，少則一兩天，多則十幾天。大致情況是：在婚前半月，新娘就要逐日減少飲食?；槠趯⑴R的七日始，每天僅吃一個雞蛋，喝一口酒水，聊以度日。婚期前將禁食、禁水一天。這種婚前戒食習俗，彝家稱為“雜空”。新娘“雜空”時間越長，越顯得家教淵博，新娘懂禮儀有毅力，受人尊敬。有人戲稱這種奇特的專門針對新娘的習俗為少女少婦的“饑餓洗禮”。

幔觴細理扮新娘

出嫁前，與其他民族的新娘一樣，涼山彝族新娘自然要經(jīng)過一番精心細致的打扮。

1987年11月，我到?jīng)錾奖辈康母事蹇h拍攝涼山彝族婚禮。新娘的家住在半山腰。迎親日這一天，我一早從甘洛縣城出發(fā)，上午九時許便到了新娘家。此時，幾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在院中嬉戲，一派悠然景象。有誰知這幾位少女中竟有一位是今日新娘?我接受主人的邀請，進屋就餐，那小新娘在火塘邊不停地與女伴說笑，一副天真相。我邊吃飯邊留心觀察，約上午十時，還在說笑的小新娘被人們擁著護著進了里屋，我估計婚禮的序幕將拉開，趕忙放下飯勺，操起相機。很快，那小姑娘一臉惶惑，由伴娘和一大群彝人相擁，慢慢步出家門，向院外走去。就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再也見不到新娘半小時以前那無邪純真的笑臉和自由自在的身姿。在我追隨拍攝婚禮的過程中，未見她笑，未見她哭，一臉的木然，這木然又仿佛印刻著自古以來的自然和那少女人婦的必然。

人們簇擁著新娘出了娘家院門，送她到果樹下或糧架下，在鋪著稻草和竹席的地方蹲下。人們莊重地替新娘梳妝。從新娘自娘屋起步到梳妝結束的三四個小時中，人們一直唱關哀婉的哭嫁歌，訴說姑娘平日的聰慧、勤勞、孝順等諸多美德，吟唱娘家和本家親人及朋友對新娘的美好祝福。這是一首古老的彝族民歌，曲調(diào)幽幽，吟唱者情意真切，催人淚下。我請彝族朋友翻譯，記下了其中的一段：“秋天的樹葉黃了，金燦燦，最好看，一陣風把她帶走了，飄過九匹山；樹葉兒小時候，小嘴兒鵝黃，貼著樹干，春風梳頭，春雨沐浴，自自在在；樹葉兒大了，翠翠綠綠，姿姿態(tài)態(tài)，仰起臉兒對著太陽，渴望愛……?！?/p>

在“圣扎”中褲腳方言土語區(qū)，哭嫁歌的詠唱和梳妝扮新娘是在婚禮前夜，人們齊聚新娘家，圍篝火而歌，又是一番情景。

替新娘梳妝有刻定的規(guī)范：梳頭理牧者必須是多子女而且子女全部健康的長輩婦人。梳妝又是一項細活，我看到那梳理頭發(fā)的手法，差不多是一根根細理慢梳，還不時噴酒潤發(fā)。最后將少女的雙辮梳成一條粗大的辮子，再用紅繩纏裹。繼后，戴耳環(huán)、頭飾、頭罩，穿上傳統(tǒng)的出嫁新衣彩裙，一直要折騰三四個小時。

在甘洛一帶，梳頭前，要請新娘進食娘家的“最后的餐飯”；罩上頭罩前，新娘的長輩和同輩好友，要給新娘贈禮錢，以示送行。新娘蓋上頭罩，從此隔斷了彝家少女的甜夢。盛裝的涼IU彝族新娘青紗蒙面，金飾銀飾壘壘然，無論家境貧富，每一位新娘都獲得其家族傾其所有的裝點打扮。新娘，新娘，真正是煥然一新的新娘。

一場背親的喜劇

“喜背新娘”在涼山彝族傳統(tǒng)婚禮中，是十分富于戲劇效果的場面。在城市現(xiàn)代生活中，舉辦婚禮的彝族青年，往往省卻了彝族婚禮中如梳頭著盛裝之類的其他儀式，也要出一場背親的喜劇來張揚傳統(tǒng)婚禮習俗。

涼山彝族傳統(tǒng)婚禮中十分講究“背新娘”。出村離娘家要背，涉河過溝要背，到婆家進迎親棚也要背。背新娘也很有講究，無論是送親的姊妹們背，或是迎新的小伙子們背，背上的新娘都需側(cè)身、曲膝、雙手隔置自己胸前，嚴格做到胸不貼背，腳不粘地。背的人不用繩帶，只能用雙手托住新娘彎曲的小腿。

新娘于途中任人擺布。她不茍言笑，只能偶爾與伴娘悄悄耳語，就連途中休息時腳也不能粘地。在新娘蹲踞的地方，事先要鋪上披氈、 “察爾娃”。若途中需過夜，新娘也不能進入投宿人家院門，只能在戶外由迎親或送親人守護過夜，熬至天明又動身。

送親人由娘家同村小姊妹和新娘的兄、弟、叔、伯組成，男女數(shù)不限。而迎親隊的成員，則由男性長輩率領，帶一匹披紅掛彩的迎新健馬。迎新隊連人帶馬是單數(shù)，三至十五人馬不等。迎親隊于婚日前夜或當日抵新娘家，進門即遭娘家同利姑娘們用竹制水槍噴射、用瓢盆等盛水澆潑，迎親者得表現(xiàn)勇猛之氣，用“察爾娃”蒙著頭，向房門沖擊。即使進了房門，迎親者都只能躲閃，不能還擊，扮演著挨打受欺的角色。就是在那抹鍋煙或潑水的姑娘中，可能有一位迎親者未來的媳婦，于是，迎親小伙子只好岸岸然作紳士狀，以博得姑娘的青睞。

護親搶親“摸耳采”

新娘被背出娘家村落后，便可換乘彩馬繼續(xù)前往新郎家。彩馬由一位送親的男青年牽引，緩緩行進在彎彎山路上。乘馬的新娘，黑紗蒙面，宛若古代俠女，透出七分神秘。逢村過寨，人們爭看新娘，細語評說，乘馬的新娘又顯出三分得意。彝鄉(xiāng)習俗，全身妝扮著金銀飾物的新娘是娘家門第高貴富有的表征。

彝家擇定婚期大致在冬春農(nóng)閑季節(jié)，往往同一“吉日”舉行婚禮的人家不少。如果路上遇到另一迎親或送親的隊伍已從前面走過，本隊即另擇路繞行；如果只有一條獨路，就得用毛質(zhì)披氈等鋪在前隊馬蹄印上再從鋪蓋物上走過，以示不走他人舊路。

在男女雙方事前約定的地方，有一場護新娘和搶新娘的激烈爭斗。(“圣扎”區(qū)域的越西一帶，則是迎親人乘娘家為新娘精心妝扮的時候，實施“偷襲”。)送親隊一到約定地點，便將新娘團團圍護著，送親的姑娘就近弄一些棍棒和荊條武裝起來，準備阻擊前來迎親同時肩負搶親角色的男子漢。涼山彝族有一條報親的規(guī)定，無論采用什么方法，只要摸到新娘的耳朵，有的地方放寬為摸到新娘的衣服，便算搶到了新娘。

1990年，我在甘洛縣見到一場規(guī)模較大的搶親場面。送親的有二十多位姑娘媳婦，人手一根帶刺荊條。迎親的小伙子只有4人，要在姑娘媳婦嚴嚴實實的護衛(wèi)中摸著新娘，自覺不容易。所以先由領頭的“俠木”給姑娘送上酒食，以表示迎親的誠意。誰知送親隊領頭的姑娘又偏偏不領這份情，反而用頑皮話刺激迎親的小伙子，一場“搶親”喜劇上演了。小伙子蒙著頭，不間斷地快速向藏著新娘的人群中沖刺，姑娘媳婦們棒條抽打，推拉撕扯一齊來，有時甚至幾十人一齊上陣，將沖鋒的小伙子按倒在地，笑鬧嬉戲之聲充溢山谷，演繹著古樸原始“搶親”遺風。

蚣枝竹籬迎親棚

新娘耳朵被迎親人摸到后，雙方即停止爭斗。送親人將新娘正式移交給迎親人，由迎親人護送新娘直抵婆家。

迎親的隊伍快到男家村落，女家將派人超前趕到男家報喜，彝語稱“尼伙畢則”。

新娘“背”到婆家，不能直接進婆家的門。婆家院中有事先用新竹墊、青松枝和竹簾搭成的大約1.5平方米的迎親棚。新娘被背進棚中，要蹲坐至入夜時分(以星出為準)。新娘進入迎親棚，仍然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一副坐像。這時婆家宴客，人們大塊地吃肉，大碗地喝酒，新娘對此似乎無動于衷，呆呆地默默地蹲坐在迎親棚中，不言不笑不動。甚至酒足飯飽的送親客，沖進婆家同村姑娘們的水陣，爭搶放置在水陣中的大樹樁，嬉鬧逗樂，這一切似乎仍然與她無關。據(jù)說，在婚禮中新娘耐寂寞的“定力”，是彝家媳婦脫去少女嬌柔，跨入人生悲歡旅途的標志，“定力”越佳，越受尊敬。

夜幕初降時分，婆家事先擇定的與新娘生辰相臺的少女，用木盤端著木梳、頭繩，進入迎親棚替新娘卸妝。她揭開新娘的頭蓋，含酒噴灑頭發(fā)。(甘洛一帶，解揭新娘頭蓋上娘家用針線牢牢固定的飾物，不能用剪刀，只能手解口咬，費力費時。)給新娘卸裝，除手飾耳飾外，新娘穿戴的全部行頭都要除去，并需重新梳頭辮發(fā)。

卸完牧，新娘一副家常打扮，由人們護擁著唱著送親歌，送進婆家家門。進門之后，婆家給新娘端來酒食，勸請新娘進餐。這是新娘自禁食節(jié)水以來的第一餐。

涼山彝族傳統(tǒng)婚禮，最不尋常事便是婚禮中新郎始終不露面。當夜人們在屋外院中徹夜圍篝火飲酒對歌。新娘由新郎姊妹陪伴就寢。至此，新娘作為婚禮的中心人物便完結了。“今人為婦”夜無郎，更不用說洞房花燭了。

新郎婚后方登場

婚禮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待新郎給舅舅跪拜敬酒獻禮金獲得舅父認定昨日婚禮有效之后，新娘即同送親人一道返回娘家。這時，新郎正式出場了，由同寨青年陪同，背著酒肉到岳家“回門”，彝語稱為“約拉古”。

我在甘洛見到了“新郎回門”的場面。新郎和陪伴們正朝著新娘家走來，正準備邁入新娘家門。在屋頂上已布好陣的新娘家的姑娘們，馬上接上水龍頭開足了用高壓水槍朝新郎噴射，待新郎跑進岳家正門，游戲才告結束?；亻T新郎，被澆淋得一身泥水，猶如一只落湯雞。

岳家殺牲款待了新郎之后，將剛宰殺的一支豬膀，掛在樹旁的一棵掉支丫的白楊樹高枝上，離地約五六公尺，再用鐵絲捆綁。在姑娘們潑水澆淋和搖晃樹身的不斷騷擾中，新郎的陪伴爬上白楊樹，取下豬膀。至此，新郎方能“得勝班師”回家。

新娘回門之后，新郎離去，新娘留在娘家，涼山彝族民間稱為“坐家”。據(jù)說新娘“坐家”短則一二年，長則三五年甚至更長時間。這期間新娘一如既往是“媽媽的女兒”?！白摇逼陂g，新郎可以悄悄地潛往岳家與新娘幽會過夫妻性生活。然而同居第一夜，新娘將按傳統(tǒng)慣例抓打撕扯新郎，以示抗拒，表示貞節(jié)。新郎得盡力制服新娘，顯示男性的勇武。

新娘“坐家”一般在懷孕之后回夫家。新娘有了身孕后，才算真正地由女入婦，這時新娘得改變自己的頭飾：“變帕為帽”，等候夫家正式迎人婆家，與丈夫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新郎家得知有孕喜訊即修筑新屋，讓兒子媳婦另立新家，開始涼山彝族民間正式的小家庭生活。在新娘“坐家”期間，常因民間禮俗或意外事故，出現(xiàn)婚姻糾紛，然而，離婚的不多見。據(jù)說，新娘“坐家”期間，恰恰是新娘新郎培植感情的緩沖期，人們戲稱為“婚后戀”。

富于戲劇色彩的涼山彝族婚禮和規(guī)范嚴謹?shù)膫鹘y(tǒng)婚俗，不失為涼山彝族民族文化的寶貴篇章。它像一部源遠流長優(yōu)美動人的樂章，年復一年，一代又一代，在大小涼山彝鄉(xiāng)吟娥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