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風景

陳泰龍

我爬上高高的沙山，回頭望，湖水茫茫；朝前看，黃沙莽莽。遠遠的，城市的高樓依稀可見。想起建在沙漠之上的拉斯維加斯，我們何不也在這里建一座城。

我們在向沙漠走去。

眼前卻是一片茂盛的樹林。高高的白楊樹，一排排的，沿著路的兩旁展開，將一個綠的世界綿延數十米。西部的陽光，穿透力是那樣地強，落在林子里的，也只能是一片片醉人的綠陰。

沙漠越野車，一個沙漠的征服者。它根本沒有顧及到眼前的一切，呼呼的，向著它的領地跑去。那片白楊樹林被拋在后面，撲面而來的長著矮草的山地，在一米米地后退。草越來越稀。似乎是剎那間，我們就被拋進了莽莽大漠。

我們終于站在了沙漠之上。

幾十年的軍旅生涯使老吳充滿了活力。他走下越野車，手拿滑板，徑直朝遠遠的沙丘上爬去。噔噔噔，一口氣爬上了頂峰，然后，往滑板上一坐，嗤——從高高的山頂上滑了下來。我禁不住誘惑，也拿了個滑板爬上去。乖乖，這么高這么陡這么險!我在上面躊躇著，旁邊就有人起哄，鼓動我往下滑。我欲試又止，最終沒有勇氣滑下去。小戴是我們這個團中最年輕的，他自駕賽車，在沙地上跑起來，大家紛紛拿出相機拍下他英武的瞬間。

此后，我們舉目四望，黃沙萬里長。那片茂密的白楊樹林呢?那片長著矮草的山地呢?我說不清是驚奇、驚訝還是驚恐，樹林、山地、沙漠，挨得是這樣近，說不清是誰統治誰。

從銀川出發，我們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騰格里沙漠?！按竽聼熤?，長河落日圓”的萬千氣象在召喚著我們。我們的眼球在不停地被吸引，樹林、農田、荒地，漸漸的，沙漠就出現在眼前了。當然，是沙漠的邊緣。路邊，偶爾可以見到草。不知過了多久，導游叫我們下車，換乘沙漠越野車，準備往大漠深處走去。耐人尋味的是，怎么此時此地就出現一片樹林呢?是傳統意義上的綠洲，還是大片森林在沙漠的蠶食下剩下的一座孤島，抑或是這片綠島要去占領那片無邊的沙漠呢?我真希望是后者。但我清醒地知道，上個世紀末，我國沙漠化土地以年均1萬多平方公里的速度在增加。眼前的樹林，是不是在沙漠化的進程中，大片森林走失后的冰山一角呢?

不要以為，綠洲、草原這些美麗的風景是在久遠的歷史中走失的。在我的家鄉，有個“三官塘”，相傳曹操80萬大軍駐扎于此，都未能把它喝干。上個世紀60年代末的一天，我聽老人講過曹操的傳說后，就和幾個兒時的伙伴，翻過一座山，走過一片菜地，大約半個小時的光景，我們就找到了“三官塘”。那塘果然神奇，每個塘都有一米見方。一個塘淘米洗菜，一個塘洗衣服，一個塘飲用。塘內的泉眼還汩汩地冒著泉水，似乎流也流不完。附近的農民都來淘米洗菜，挑水回家，但似乎取也取不盡，用也用不臟。20年之后，忽然有一天，我去看望一個同事，門牌竟是“三官塘”。我問那塘呢?答曰：早就干涸沒水了，在房地產的開發中，被填埋了。

所幸的是，這樣的故事，已引起了普遍的關注。譬如在寧夏，他們已經把可持續發展放在重要位置。他們引進一家年產40萬噸涂布白卡紙造紙廠，卻把造紙廠建在騰格里沙漠邊上。該企業采用先進的生產工藝，率先在全國制漿造紙行業實現了污水處理——灌溉林地——吸收降解——匯集凈化——造紙用水——污水處理的水資源封閉循環利用，不僅不向黃河排放一滴廢水，還在沙漠里養育了五十多萬畝林地，讓沙漠后退了十多公里。

沙湖景區，是銀川又一個看沙漠的去處。我爬上高高的沙山，回頭望，湖水茫茫；朝前看，黃沙莽莽。遠遠的，城市的高樓依稀可見。想起建在沙漠之上的拉斯維加斯，我們何不也在這里建一座城。我把這想法與景區的工人說了，他們搖搖頭說：這里已作為旅游景區保護起來了。沙漠已成為我們銀川重要的旅游資源，拉動著銀川旅游及服務業的發展。那神情充滿了陽光。

讓我們祝福銀川，但愿這一道風景不再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