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麗麗
摘要: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公爵夫人與珠寶商》是一篇集現實主義小說精華和現代主義小說活力于一身的優秀作品,該小說中象征手法的運用對人物形象的刻畫、主題的升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效果。
關鍵詞:象征;貪婪;虛偽;自卑
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1882-1941)是英國杰出的女作家,她摒棄傳統小說的創作手法,發展了一種意識流小說技巧。《公爵夫人與珠寶商》(The Duchess and the Jeweller,1938)是她的一部非常成功的短篇小說,描寫的是一位公爵夫人和珠寶商之間的極其平常的珠寶交易。伍爾夫的故事采用抽象的概括而非具體的分析,她喜歡在小說中使用曲折變形的象征意象。本文試圖分析在該小說中,伍爾夫如何利用象征主義的藝術手法深入刻畫人物性格,增強小說的感染力,從而讓讀者更深刻地體會小說的主題思想。
一、 公豬,松露——兇猛貪婪
伍爾夫主張寫作要忠于自己的內心感受和忠于現實,這就決定了她的意識流小說仍然具有鮮明的時代烙印,《公爵夫人與珠寶商》描寫的是資產階級上層生活,不可避免地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種種丑惡現象作出生動的藝術概括和辛辣的諷刺批判。小說主人公的名字“培根”(Bacon意為熏豬肉) 本身就具有象征意義,暗示奧利弗是動物,可見作者把這個喪失了人性的珠寶商歸入了行尸走肉的動物之列,其獨具匠心的諷刺挖苦便自不待言了。作者在描述培根貪婪兇猛野心勃勃時寫到:
“……他是英國最富有的珠寶商,但他那鼻子,如象鼻一般碩大而靈活,鼻翼翕動時,仿佛整個鼻子都在顫抖,似乎在說他并不滿足,他仍能嗅到不遠的地方還有什么東西。想象有只大公豬在松露豐富的牧場,拱食了四周的松露之后,又嗅到遠處還埋著更大更黑的一塊。同樣,奧利弗總是在梅菲爾這塊沃土上東聞西嗅,企圖得到另一塊更大更黑的松露。”
“松露”(Truffle)的本意是指生長在泥土下面的黑褐色菌塊植物,被人們視為美味食品。作者用它象征培根夢寐以求的貴族地位。奧立弗是窮小子出身,在社會上幾經摸爬滾打終于成為英國最富裕的珠寶商人。他應該為能獲得今天這樣的物質生活而感到滿足,應該善良地借助自己的財富樂善好施幫助窮人。然而,他卻沒有這樣做,自私貪婪的他只顧及個人的利益,他像一頭兇猛的公豬一樣,在不擇手段獲得眾多松露之后,還想尋找到新的更多更大的松露。這一更大的松露就是更高的社會地位,發家后的培根不滿足的是自己在眾人眼中的形象,金錢上再富再貴,他也只是個商人,并沒有令人仰慕的社會地位,因此他想利用金錢來結交達官貴族,以便擠進社會的最上層。文中提到他與公爵夫人的買賣就清楚地證實了這一點。
培根這一貪得無厭的形象是典型的資本家暴發戶的代表,他們出身卑微,雄心勃勃,投機取巧,聚斂巨額財富,對勞動人民的疾苦視而不見。作者用公豬拱食松露來象征奧利佛追求金錢之余對社會地位的渴求,把他這一奸商兇猛貪婪的嘴臉表現的淋漓盡致。
二、 駱駝,馬——虛偽傲慢
小說開頭描述培根住在倫敦鬧市區的一間豪華的住所,展現了他奢華的“再也沒有比這更中心的位置”的房間以及他養尊處優的生活,極力渲染這位大珠寶商的富有和奢侈。作者在描寫他穿戴整齊地離開住所去珠寶店時寫到:“……戴著手套,提著文明杖,衣冠楚楚,一搖一擺,沿著皮卡迪利大街走去”。他的這身裝束就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上層貴族的模樣,雖然他心里清楚自己還沒有擁有貴族的地位,他卻偏要在現實生活中把自己裝扮成貴族的模樣,妄圖自欺欺人,他的這種虛偽在下面的描寫中也同樣能看得出來:“他像動物園里左右搖擺的駱駝一樣一步一搖地走在柏油路大街上。……這匹駱駝蔑視街道兩旁的雜貨商;它不滿意現在的命運……” 他衣冠楚楚慢悠悠地走過倫敦最繁華的大街,是要向眾人炫耀他取得的成就,是想去沐浴眾人羨慕的眼光,虛榮之心可見一斑,他那種對大街上一切都漠然的神氣更加彰顯出他虛偽高傲的個性,他蔑視街道兩旁的雜貨商,也就是蔑視自己的過去,這實在是對他傲慢本性的鮮明寫照。他“走到那家又黑又小的店鋪,那是一家在法國、在德國、在奧地利、在意大利以及全美洲都赫赫有名的店子”,“同往常一樣,他一聲不吭,昂首闊步,從四個伙計中穿過”“只伸出一只戴著琉角手套的手指,朝他們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他與伙計們打招呼的方式只是晃晃一根手指,根本不把這些為他打理店鋪付出心血的伙計放在眼里,傲慢至極無以復加。他鉆進密室,打開保險箱,一邊欣賞珠寶首飾,一邊喃喃自語“…‘這火藥足以把梅弗爾炸上天,上天,上天!他說這話時,頭往后仰,如烈馬嘶鳴。” 他把自己的財富看成是“火藥”,看成他用以向達官貴人進攻的武器。現在他擁有足夠的財富“襲擊”上流社會梅菲爾。一旦他娶狄安娜為妻的陰謀得逞,他最終必能擠進貴族圈,成為其中高傲的一員。他想到自己陰謀得逞之時,忍不住發出馬嘶般的鳴叫,這種形象的描寫在揭示培根處心積慮,想躋身名流的同時,也揭示了他虛偽傲慢的真面目。
三、 支票,母親畫像——自卑孤僻
奧利佛兇猛貪婪,虛偽傲慢,過著令人羨慕的富足生活,然而在考究的衣著和華麗的外表之下卻是另一番情景的心理活動。他無法忘記自己在骯臟的小巷中長大,偷人家的狗,偷人家的錢包,然后靠三顆鉆石起了家,逐漸成為無人不曉的倫敦乃至世界的大珠寶商。他沒有在母親的哀求下過循規蹈矩的生活,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他成功了——用他的話說:“打賭打贏了”,“雖然他賭贏了,但他還是感到不滿和悲傷”,悲慘的童年記憶經常縈繞在他的心頭。他是孤獨的,生活中沒有朋友,心里的事情只能跟已逝母親的畫像訴說,在他回憶完自己的發跡經歷有所感慨時,“他站在壁爐上方一位老婦人的畫像前,舉起雙手…”,他在跟母親交流,他寧愿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去世的人聽,也不愿在現實生活中找個朋友訴說,可見他孤僻的性格是導致他孤獨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無法克服童年經歷帶來的自卑感,他的自卑感在面對公爵夫人時尤為強烈,兩人會面時,為給自己增添氣勢,他擺出了最昂貴的奢侈品。然而公爵夫人那無可比擬的高貴一下子壓倒了大珠寶商。在猶豫是否要簽兩萬元支票時,他感到“畫像中的老婦人正盯著他——那是他母親的眼睛” 那眼神在提醒他“清醒點,別做傻瓜”。然而最終他還是被公爵夫人牽著鼻子走,簽了支票,這是他對自卑的妥協投降,他渴望擺脫自己貧苦出身的折磨,而公爵夫人手里攥著他想要的誘惑——社會地位。當他發現這些珍珠是“爛透了心”時,他“舉起一只手,好像在乞求畫中老婦人的原諒”,受騙后的他只是落寞地向母親做個交待——“那將是一個長長的周末啊!”簽了支票換來的是與狄安娜共度周末,他覺得這筆交易是值得的。可見,大珠寶商雖然已經很富有,但貧苦的出身總是折磨著他,他只有犧牲金錢來權貴們靠攏,最終達到又富又貴的至高境地。因此,這位精明的商人屢次受騙,卻無法中斷與公爵夫人的交易。如果不是這種強烈的自卑感,他是不會那么容易簽支票的,畢竟他是一個精明狡猾的商人,不是一個不明是非真假的傻瓜,他簽署支票,屢次被公爵夫人欺騙再一次證明他是一個有強烈自卑感的人。
作為一種文學技巧,象征主義在《公爵夫人和珠寶商》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讀過這篇小說,想到奧立弗其人,一個穿戴華貴,長著一只又長又尖到處亂嗅的鼻子,手提一根文明棍,走起路來像動物園里一搖一擺的駱駝,躊躇滿志而又自嘆命運不濟的老年珠寶商的形象,便活生生地浮現在讀者的眼前。小說的主題得到升華,給讀者留下無限的想象空間。
參考文獻:
[1] 吳翔林(編注):《英美文學選讀》,北京: 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年,第265頁。下面關于《公爵夫人與珠寶商》引文均譯自此版本,不再一一注出。
[2] 吳翔林. 英美文學選讀[M]. 北京: 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 2005。
[3] 瞿世鏡. 伍爾夫研究[M]. 上海: 上海文藝出版社, 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