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佃強
摘要:近幾年來當代小說開始對苦難進行了較大的關注,苦難敘述成為創作的內容和技巧。所謂的“底層文學”是苦難描述的主要載體,也是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集中表現為生存苦難與心靈苦難的描述與展示。深刻體現了文學對現實的關注與表現,增加了當代小說的悲劇精神和歷史厚重感。
關鍵詞:底層文學;生存苦難;心靈苦難
在市場經濟和商品大潮的高歌猛進中,當下的文學創作曾一度被批評為缺乏苦難意識與悲劇精神,缺乏歷史的深度和精神的向度。但是真正的文學從來不應該和這些分離。令人欣喜的是,近幾年的小說創作表現出了強烈的底層關注和苦難意識。弱勢群體成為底層文學的書寫主體,而苦難敘述則是成為一種重要的創作手法。作家們紛紛把敘述話語轉向“求生者”, 對當前農民、農民工、城市下崗工人等弱勢群體的苦難進行了深刻剖析,通過對他們生存境遇和心靈的透視,展示了底層民眾的生存苦難與心靈苦難,表達了作家對底層民眾關心與同情,凝聚著文學應有的人性光輝與人文關懷。
底層文學作家以民間化的立場來審視和批判現實社會,他們對底層經驗的表述,充分切入到對象內部經驗世界和情感世界之中,用切近底層的話語表述還原了底層生命個體的無望的真實。如《八里荒軼事》講述了一位離婚的婦女端加榮艱難的生存狀態,八里荒人除了僅存的幻想,展現在面前的是猶如地獄般冷酷無情的現實,苦難無人傾聽,無人理解,農村日常生活經驗更缺乏是非曲直,好壞善惡,除了絕望還是絕望。陳應松的《母親》,講述了一個年近八旬的老母親,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五個兒女,但在她中風癱瘓后卻被兒女們毒死在大雪飄飛的除夕。作者把觸角深入到鄉村生活的底層,冷峻地凝視歷史與現實之間的矛盾,直擊當下社會關心的社會問題,面對處于生存絕境中的農民的苦難,讓讀者感受到一種心靈的震撼,感受到生存的艱辛和存在的困境,感受到農民困難的永無止境和無望。
打工文學無疑屬于底層話語的范疇,而打工者是打工文學的源頭活水。這些小說塑造了一批背井離鄉,文明時代烙印鮮明的打工者形象,具體細致的反映了底層民眾的生存苦難。小說《民工李小末的夢想生活》描寫民工李小末由人變鳥的系列遭遇,作為一個平凡的民工,他有著平凡的夢想,但在現實中卻承受著生命之輕,生存環境惡劣,生存空間狹窄,心理生理受損的痛苦。小說注重細節描寫和人物性格刻畫,反映了打工者在城市用血汗澆注脆弱的希望和揮之不去的夢魘。
下崗工人經歷過去的輝煌,斷裂的驚悸,重新尋找前途,成為了底層文化關注的又一個焦點。九十年代,城市改革開始,產業結構調整,體制變遷,國企改革,這繁榮喧鬧戛然而止。榛子小說《且看滿城燈火》通過某些國有企業的工人在企業衰落過程中對自己的身份的焦慮和質疑,解釋了當前部分工人的生存狀態,身份轉移和出路艱難問題。小說描寫的很蒼涼,透露出了國有企業衰敗和工人身份失落的無奈;反映了底層人物對自我身份的焦慮與探求。曹征路的小說《那兒》顯然不僅僅著力于底層勞動者在苦難中孤單承受和默默煎熬,而是將工人曾經作為一個被解放階級的歷史記憶,置于正在面臨的生活困境,并且直接表述了他們對于某些不合理現實的懷疑,憤怒和抗爭,寫出了體制變革下人們遭遇暫時苦難而又無力把握自己前途的悲哀,從而凸顯悲劇感。
相對于物質缺乏帶來的生存苦難,精神的貧乏帶來的心靈苦難似乎更加不能忍受。作家出于一種創作良知,以貼身的領悟和體會,書寫一群群“求生者”在底層貧困線上掙扎的孤獨史,一部深深扎根于心里的痛苦史。作家們展示底民眾的尊嚴和價值,挖掘底層民眾的人性溫情與光輝,自覺充當底層人民的代言人,為底層百姓的利益和生存伸張正義,顯示了文學應有的溫度和力度。李紅旗的小說《在社會上》無疑是一篇浸透人間孤獨的力作。小說中的“我”是個孤獨的個體,在一家由兄弟二人共同經營的廣告公司里工作,另外一個孤獨的個體房東,“是個極其害怕孤獨的孤老頭”,“我一向對人懷有戒心”,當他試圖與“我”溝通時,“我”沒有與他溝通的愿望,溝通消解不了個體存在的孤獨。溝通所能消解掉的只是孤獨的時光,而不是孤獨本身。葉向陽《何處是家》中,農村女孩冬梅從鎮上獨自回家時,被蒙面人強奸后,面對村里的冷眼,不得不離開鄉村去城里打工,在她的朋友春燕的介紹下,她到周斌家去當保姆,得到了周斌家人的“好心”。不久又在街上遇到同鄉人男青年小虎。正當她認為擺脫了陰影時,哪知更大的不幸接踵而至。在和小虎的接觸過程中,她懷疑自己就是被小虎強奸的,于是,細想來,周斌和小虎給予的卻是傷害,令她更加幻滅;而家里又接二連三的遭到不幸使她感到了人生的無奈,前途的渺茫。冬梅,這個來自農村受傷害的女孩,站在城市的邊緣,“站在有些困意的路燈下,冬梅不知自己該到哪里去”。作家對當下弱勢群體特別是鄉下姑娘進城或求學求生的描寫,真誠的傾瀉了作家對目前社會出現的負面影響所產生的沉重焦慮。
王祥夫、鬼子等作家則把更多的關注投注到鄉村底層的焦慮情況。王祥夫對鄉村日常生活進行了持久而又深入的表達。他總是與他筆下的主人公同呼吸同命運,試圖用真誠的心靈去撫慰“求生者”的生存焦慮。王祥夫的創作與現代社會轉型時期所表現出的世態是默契的,他也是底層寫作中一位真正去著力抒寫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求生者”的良知作家,注重對深層人性的挖掘與剖析。無論是生存苦難還是心靈苦難都需要一定的方式來表達出來。苦難敘事通過敘述苦難與追問苦難來表達生存苦難與心靈苦難。鬼子以底層的苦難敘事為其文學書寫的內在核心,他的小說無論是故事設置層面還是話語講述層面,在底層敘事中都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鬼子的小說場域中彌漫陰郁、潮濕和霉變,“冷靜、陰沉、殘酷,不能僅僅歸于策略或者風格,而有其不得不然的無奈”。但文本并沒有表現出頹廢色彩,而是表現為具有人道精神的知識分子對現實責任的自覺擔當,在情緒上,“鬼子的小說有一種難得的憤怒”。巧妙的運用現代派技巧對社會和人性做冷峻痛徹的批判,以同筆下人物一同受難的情懷去體驗苦難的敘述方式。
從漫長的文學史來看,從來就不缺少關心民生疾苦,關注社會性的文學創作,僅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和定位底層文學和底層寫作,反而降低了它的思想和文化意義。應當從中國語境中的現代性問題的角度,或者說,應該是現代性的視野來理解底層文學,這也是底層文學之所以能夠產生的深廣的歷史和現實的語境。這種現代性至少應包括兩方面的內容,一是中國文學的現代性問題,另一個是中國社會發展的現代性問題。在文學現代性的語境中,底層文學是文學的自我救贖;而在社會現代性的語境中,底層文學是一種救贖的文學。以底層題材描述底層苦難的創作方法,雖然以對社會底層群體進行真實解讀為出發點,并以藝術的形式參與到思想界中同現實的討論當中,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但這種寫作形式在主流化過程中也面臨嚴峻的問題。如思想資源的匱乏、“經營意識”的限制、受眾對象的局限等,這些缺陷大大制約了其發展。同時,附屬苦難成為一些底層文學作品中的典型表現,使其在藝術上表現上捉襟見肘。針對這些不足,文學界對底層文學苦難的描寫還有很長路要走。當然,文學的苦難描述還涉及到其他方面,在今后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文學關于苦難描述不斷豐富發展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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