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孟華
摘要:紅色經典《紅巖》與英雄城市重慶的密切關系值得科學的梳理和研究。本文聚焦《紅巖》文本的重慶自然地理特征描寫,從群山環繞的“山城”特色、兩江懷抱的“江城”地貌、云霧籠罩的“霧都”氣象三個方面展開論析,認為它們蘊涵和折射著重慶文化,具有其美學價值與民俗文化學意義。
關鍵詞:《紅巖》;重慶;山城;江城;霧都
《紅巖》是一部當之無愧的紅色經典。正如著名學者周曉風教授所說:“《紅巖》幾乎是創造了當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奇跡……其影響不僅超出了文學的革命意義,而且也早已不限于文學本身”。[1]但是在近半個世紀的豐富的《紅巖》研究中,對《紅巖》與重慶看似不言而喻的密切關系,卻缺乏科學的梳理和研究,其“地域文學含義則還有待于進一步加以發掘”。[1]
在《紅巖》展開的開闊的敘述視野和小說空間中,理所當然而又引人注目地描寫了諸多的重慶的自然地理特征。這些自然地理特征具體的呈現方式如何?它們和小說敘述故事力求表現的血與火的斗爭關系怎樣?它們在文學作品中的意義何在?對這些不無價值的話題,學界鮮有論及。以下筆者嘗試從三個方面展開論析:
1.群山環繞的“山城”特色。重慶別稱“山城”,轄區內石級遍布、梯坎眾多、地勢起伏,群山環繞,各具特色。在《紅巖》小說文本中,就不乏對這一自然特征的描寫。如第三章的“過了江,北岸高高的石級,爬得成瑤直喘氣”,第四章的“一雙時髦的半高跟鞋,踏在陡斜的石級上”都是展示主城的地勢和作為山城形象的醒目特征和明顯標志的石級。而第四章的“好雄偉的氣派!這就是有名的華鎣山脈?”與第二十四章的“轎車沿著山巖,沿著江邊公路,開進了景色如畫的溫泉公園?!眲t是或正面或側面地描寫鄰近的華鎣山、縉云山的風光。特別是獄中斗爭的主戰場渣滓洞和白公館的所在地——歌樂山更是在作品中得到多層次多角度的刻畫,鮮明地凸現著重慶的“山城”特征。如果說第十二章“朝霞漸漸消逝,一輪驕陽,又從群峰頂上冉冉升起”是對歌樂山的放眼遠眺,那么第十九章“越過一座坡,又爬上第二座,黑色轎車啵啵響著,吃力地在崎嶇不平的路上爬著”,“山坳間,有一座巨大的白色樓房。樓房后面是山巖,重重疊疊的山巖……”就是對歌樂山的注目近觀。如果說第二十四章“轎車盤旋著,上山,穿過山洞,又飛馳下山”與第二十五章“汽車駛過歌樂山,沿著去白市驛機場的公路疾駛”是對歌樂山的匆匆拍攝,那么第三十章“前面,聳立著一座巨大的懸巖,隊伍正停留在懸巖之下”與“齊曉軒蔑視的目光,俯瞰著山腳下的敵人,崛立在一塊巨大高聳的巖石上,吸引著全部毒彈的襲擊”更是對英雄的革命者和不屈的歌樂山的細細聚焦。
2.兩江懷抱的“江城”地貌。重慶古稱“江城”,域內江河縱橫,長江、嘉陵江、烏江、涪江、綦江、大寧河等日夜奔流。特別是嘉陵江蜿蜒而來,在朝天門匯入長江,更使重慶具有別的城市難以比擬的江城優勢。重慶的“江城”特征在小說《紅巖》也得到了反復的展現。當然,這種展現主要是通過對嘉陵江的書寫完成的。如第三章的“一條小小的輪渡劃子,慢吞吞地游動著,在江心里掙扎了好半天,還靠不攏岸”就是對川江風情的素描,而“夕陽斜照著江山,碧綠的江面上搖曳著耀眼的金光”就是對嘉陵夕照的勾勒;特別是“輪渡和木船都封渡……嘉陵江發洪水……一個排山般的巨浪,憑空掀起……艙里幾乎裝滿了渾黃的江水”更是祖祖輩輩的重慶人與嘉陵江既靠水吃水又以命相搏的生活狀態的歷史縮影。小說第四章寫“霧散天青,金色的陽光,在嘉陵江碧綠的波濤里蕩漾”,嘉陵江是送別江姐離開山城的故人;第八章寫成崗“一個箭步,撲到船舷,一縱身朝江心便跳……”,嘉陵江是借以擺脫敵人的戰友;第十八章寫劉思揚的突圍計劃“只要兩三分鐘,就可以躍進嘉陵江的碧波之中……就可以逃出敵人的魔掌”,嘉陵江是信賴有加的兄弟。如果說第二十四章對嘉陵江的描繪:“朵朵云霞映照在清澈的嘉陵江上,魚鱗似的微波,碧綠的江水,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外絢麗?!笔抢罹丛瓕倮磥沓錆M希望的舒暢心情的折射,那么在全書的結尾處的書寫:“東方的地平線上,漸漸透出一派紅光,閃爍在碧綠的嘉陵江上”更是革命者迎來勝利曙光的象征。
3.云霧籠罩的“霧都”氣象。重慶素有“霧都”之美譽。由于重慶地處群山環抱之中,兩江交匯之地,江水蒸發不易擴散,潮濕的空氣很多時間都處于飽和狀態,所以易于凝結成霧,成為名副其實的“霧都”。小說《紅巖》對重慶的“霧”這一自然地理特征做了比較充分的描寫。小說一開篇就籠罩著重慶的“霧”,展示著重慶的氣候特征:“抗戰勝利紀功碑,隱沒在灰蒙蒙的霧海里,長江、嘉陵江匯合處的山城,被濃云迷霧籠罩著”。第三章剛寫到“微帶寒意的薄霧漸漸散開”,第五章又提及“……濃霧彌漫的山城,熟悉的紅巖村中共辦事處樓房”,第十三章在龍光華烈士追悼會前再一次描寫“天空,在雨霧彌漫中漸漸開朗起來”。如果說第十八章劉思揚在家中看到“窗外,濃厚的云層遮住了陽光,天空是霧蒙蒙的”可以認為是面臨暫時困難,內心難免困惑迷惘的心境投射;那么第三十章,又側面寫到的越獄道路上“陣陣午夜的山風,帶著霧氣,吹拂著火熱的臉,一霎時,劉思揚忽然強烈地感到自由的寶貴”中的霧氣也完全有理由理解成是自由的使者,生命的代言人。特別是小說的第四章,更是有意無意的對重慶的霧做了多層面的描繪。不但以“江姐來到濃霧彌漫的朝天門碼頭附近,四邊望望,霧太大,幾步之外全是一片朦朧”開篇,而且散落充斥著“霧大得很”、“濃霧”、“霧?!?、“潮濕的霧?!薄ⅰ办F散了一些”、“薄霧”、“還在扎霧”、“霧散天青”等詞匯,使得這段描寫水氣淋漓而又大致完整的展示了重慶清晨霧散的全過程。
不管是山環、水抱,還是霧氣蒙蒙,都是重慶獨具特色的自然地理環境,以此衍生著重慶人的衣食住行,重慶人的語言心理,重慶人的風俗習性,重慶人的文化內涵和品味。自然地理特征與民俗、文化、文學藝術的密切關系是一個古已有之的話題。從《禮記·王制》“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濕,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的表述到《史記·貨殖列傳》以地理言風俗的洞見,從梁啟超《中國地理大勢論》認為“孔墨之在北,老莊之在南……或重實行,或毗理想……其現象與地理一一相應”[2](P.84)到劉師培《南北文學不同論》對地理學的文學史的實證性研究,從當前文化地理學已成為我國人文地理學中的一門分支學科到以《中國古代文學地理形態與演變》等成果為代表的文學地理學研究的方興未艾,都是對這個話題的豐富與深化。本文對《紅巖》文本中的自然地理特征描寫及其與重慶文化的關系的嘗試分析也就是對這一話題的延續。
我們認為,小說《紅巖》文本對重慶的自然地理特征,對重慶的山、水、霧的相當豐富的描寫和比較全面的表現蘊涵著豐富的重慶文化因子,折射著斑斕的重慶文化閃光。它們豐富著《紅巖》的藝術內容,形成革命者和敵人血與火的斗爭的廣闊背景,有利于《紅巖》形成濃郁的真實的生活氣息,具有民俗文化特色和區域文化特色?!都t巖》展現的重慶的“山城”、“江城”和“霧都”特征,其實是重慶城市的宣傳名片,重慶文化的錚錚鐵骨,重慶民俗的幽幽底色,具有其值得注意美學價值與民俗文化學意義。
參考文獻:
[1] 周曉風.20世紀中國文學版圖中的重慶文學[J].涪陵師專學報,1999,(4)。
[2] 梁啟超.中國地理大勢論[C].《飲冰室文集》之十,北京:中華書局,1989。
注:基金項目:重慶市教委2006年度人文社科項目“重慶民俗文化與文學”(項目編號:06JWSK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