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歌后蔡琴：二十年的藍色情殤

海　疆

2008年9月1日，香港“演藝界五一關愛行動”在西九龍中天地舉行大匯演，三百多位來自內地、港、臺的藝人以馬拉松接力方式輪流演出，為四川地震災區籌款。而低音歌后蔡琴此次也應約參加。演出空隙，蔡琴接受香港媒體專訪時談到前夫楊德昌的辭世，蔡琴說，當晚她在家中大哭，體驗到生命短暫，早知道他生命這么短暫，我愿意早點放他好好享受生命……

動情眼神里，你那優雅挺拔的身姿

2007年6月29日，臺灣著名導演楊德昌因結腸癌在美國去世，享年60歲。這位臺灣電影歷史上的開天辟地的人物不僅憑借代表作《一一》摘取了2000年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獎，還為多年不振的本土題材臺灣新電影贏得了世界的榮譽。眾所周知，他的前妻是享譽歌壇、大名鼎鼎的歌唱家蔡琴，兩人長達10年的“無性婚姻”更是為此段感情憑添神秘色彩。1995年，兩人婚姻走到盡頭，此后的蔡琴發誓今生永不再嫁，只為藝術獻身。

1984年，當時剛滿20歲的蔡琴事業正如火如荼，自幼就喜歡唱歌的她曾于17歲時便以一曲《恰似你的溫柔》一舉成名。蔡琴那醇厚迷人、深情款款又別具一格的嗓音曾讓眾多男士傾倒迷醉，楊德昌便是其中的一位。

楊德昌是臺灣電影界知名的“鬼才”導演，亦是新生派導演的領軍人物，創意大膽，性格乖戾，才華橫溢。1984年3月，他開拍電影《青梅竹馬》，正在招募女主角的當口，友人向他推薦了蔡琴。當時的蔡琴青春開朗、靚麗逼人，她率性直爽的性格恰好符合劇中的女主角阿美。“我看好你。”這句極具磁性和肯定的話語，讓蔡琴有了長達數十秒的注視。面前的男士高大帥氣，光潔的額頭展示著他良好的修養，那雙深邃的眼睛溫情如水，久久凝望，讓蔡琴不知不覺墜入情網。

拍攝的日子唯美浪漫，開朗活潑的蔡琴本來性格外向，她那人見人愛的金嗓子給劇組帶來了眾多歡樂。但只要楊德昌出現在她身邊，她立刻就會安靜下來，像只害羞的小鹿。

6個月后，影片的殺青宴上，著一身帥氣休閑服的楊德昌挨個與演員碰杯。輪到蔡琴時，他貼近身體小聲說了句“拍片的速度這樣快，就像我們決定愛上對方一樣。”這句看似普通的話，竟然在蔡琴耳邊震耳欲聾，以至于宴會散席時，她仍有些恍惚。

輕輕的夜風陣陣拂來，撥弄著蔡琴美妙的心田。這時，一輛寶藍色的轎車停在了她的身旁，“要我送你嗎？親愛的姑娘。”這句好似臺詞的問候語讓蔡琴驚詫不已。原來，楊德昌瞬間工夫換了一身筆挺的西服，手里捧著一大束郁金香站在車門旁。受過西方良好教育的楊德昌舉手投足間都盡顯優雅，冷峻中不失體貼，火熱中彰顯理智。他的表白，他的求愛，都那么恰到好處，不折不扣地打動了蔡琴。

表白后的愛情猶如蔡琴房間里那一束束火紅的玫瑰，激昂、絢爛，有著無盡的遐想。有陣子，兩人經常去看莎士比亞的戲劇，面對劇中纏綿悱惻的愛情，蔡琴看得如癡如醉，而楊德昌卻用一副冷靜的神情注視著臺上演員的喜怒哀樂。每次散場的時候，他都會若有所思地拋過來一句話：“若想讓愛長久，正確的做法是什么？是遠距離地呵護與守望。”像是自問，也像是垂問身邊的戀人，他怪怪的言語讓蔡琴對他捉摸不透。

但楊德昌如此優秀，已在蔡琴心里刻下深刻的印象。他早年留學美國南加州大學學習電影，1982年編導了影片《指望》。該片大膽突破臺灣倫理片模式，開創了專拍社會與家庭生活的充滿情趣的實驗電影時代，被稱為臺灣新電影的開山之作，并因此獲得臺灣本土眾多獎項。這樣一個勇于探索電影藝術的人當然不能用傳統的眼光去衡量其心態，在楊德昌才華的外衣下，蔡琴深深地陷了進去。

果然，一道極為另類、超乎倫理和傳統的“溝壑”橫在了年僅20歲的蔡琴面前。他認為目前兩人均處在事業的升騰期，不能被龐雜的因素所干擾，要做藝術上的苦行僧。其二真正的愛情是用來欣賞而不是品嘗的，否則會破壞它的完美性。“我們應該保持柏拉圖式的交流，不讓這份感情滲入任何雜質，不能受到任何的褻瀆和束縛，因為我們的事業都有待發展。”沉浸愛河的蔡琴認為這是未婚夫個性的彰顯，同樣有著強烈事業心的蔡琴同意了楊德昌的條件，同年10月，兩人步入婚姻殿堂。

婚后的蔡琴只推出了2部唱片——《此情可待》和《癡癡地等》，從片名里人們可以窺視到些許戀愛女人的甜美心跡。但是令喜愛蔡琴的歌迷意想不到的是，不和諧的暗流早已在這對看似完美的夫妻婚姻生活中涌動。

愛情地圖中，導航的燈塔迷失方向

楊德昌是個工作狂，一切靈感和創意均來自他的沉默和不同常人的言行。婚后，蔡琴默默忍受著他的寡言、晚歸，甚至是沒有狀態時的暴怒。做為新婚夫妻，蔡琴也渴望和愛人促膝談心、互慰互籍。可每次她詢問丈夫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時，楊德昌便會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蔡琴，然后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說：“怎么說呢？從何說起呢？總之事業壓力很大，很煩！”接著，就獨自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就寢。而深愛他的妻子卻很孤獨，蔡琴那顆火熱的心此時卻被窗外冰冷孤寂的月色隔出了一道銀河，凄涼、落寞，讓她無不傷感。

結婚的頭幾年里，蔡琴一直努力做一個好妻子，她積極完成自身的歌唱任務，甚至還推掉了許多外地、長旅程的演出，以致于愛她的歌迷不住地抱怨，“為什么聽不到你美妙的歌聲了？難道要邀請我們去你家里欣賞嗎？”蔡琴只是含笑，不做回答。但一到收工的時間，她還是會馬不停蹄地駕車回家。那時，她的心完全在那個溫馨怡人的家里。每次先生出差，蔡琴都會在臥房的那張大地圖里標出丈夫的行程。那個紅色的、跳動的小圓圈，代表著蔡琴澎湃、激情的愛。

1991年，楊德昌執導拍攝了《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這部影片拍攝期間，蔡琴曾多次前往片場探班。這個擅長煲粥的漂亮妻子每次都不會空著手來，而且劇組的人也有份。可迎接這顆火熱的心的卻是一個冰冷又傷心的消息——丈夫和助手打的火熱。

其實早前就有要好的小姐妹私下告訴蔡琴要看緊先生，只是蔡琴不以為然。

“他們是在加班工作，我怎好橫加干預？！”而當好友再次耳提面命的時候，蔡琴仍在保護著先生。

1994年底，《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獨立時代》兩部作品屢獲國際大獎，春風得意的楊德昌在那個冬季綻放了他所有的快樂與魅力，身影頻頻穿梭在威尼斯、法國、日本之間。分別的日子里，蔡琴沒有接到丈夫的一個電話，而自己打過去的電話也傳出了關機的聲音。回望臥房里那張布滿紅色圓圈的地圖，蔡琴不覺潸然淚下。愛情的地圖里再也找不到丈夫的行蹤，他已跳出了自己的心房。

在《獨立時代》臺灣首映的時候，數十盞鎂光燈聚焦在神采飛揚的楊德昌身上，而蔡琴卻獨自躲在角落里黯然垂淚。多情總被無情傷，眼前燈紅酒綠，卻讓蔡琴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1995年8月5日，蔡琴和楊德昌結束了10年的婚姻。這個善良的女子沒有意識到這段婚姻一開始就埋下了失敗的伏線。付出了所有心血，苦心經營的家到頭來卻是一場噩夢。這個一直堅強樂觀的女人只覺得天昏地暗，瞬間被徹底擊垮。

執著眼神里，迎來事業的亮麗風景

遭遇離婚的蔡琴，一度郁郁寡歡。那些日子她固守在家里，不讓任何人拉開窗簾。她曾說過最愛太陽的顏色，可如今卻被眩目的“陽光生活”刺得傷痕累累，蔡琴徹底崩潰。

妹妹蔡菲非常心疼姐姐，做為姐姐的經紀人，她在那些日子里日夜不停地守在蔡琴身邊。為了安撫姐姐的情緒，她悄悄收拾起了蔡琴那些曾經的歌碟和電影劇照，并且買來蘭花養在家里。蘭花能頤養心境，在靜謐空靈的房間里蔡琴的心靈一天天得到放松和休整。

1996年春節前夕，蔡菲邀請姐姐的七八位閨中好友前來家里做客，在品嘗完各自的手藝后，屋里的燈突然一下子熄滅了。

“親愛的，要振作起來。”“阿琴，你是我們中最美麗也是最堅強的，任何困難都不能把你打垮。”身旁溫暖又此起彼伏的聲音讓蔡琴一下子哽咽起來。

“我真的有那么堅強嗎？”蔡琴的聲音透著遲疑。

“當然，你的優點一籮筐，不信我們大家一人寫一張字條，讀給你聽。”

5分鐘后，蔡菲把大家交到自己手里的字條統計了一下，一共225張。接著，黑暗的客廳里亮起了紅燭。“第一張字條：勤奮；第二張字條：樂觀；第三張字條：天賦極高……”蔡菲的聲音飽含激情，讓蔡琴一下子淚流滿面。

終于，蔡琴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艱難的3年。在1998年的臺灣本土演唱會上，蔡琴站在臺上情不自禁地對觀眾說：“像我這樣受過傷的女人，如果碰到一個對象，到底還要不要戀愛？”“要！當然要！我們支持你！”臺下震耳欲聾的吶喊聲讓蔡琴百感交集，她知道觀眾依然喜愛她，她明白自己生命中不能沒有音樂。

在妹妹的幫助下，蔡琴終于走出了事業和心靈的低谷，同時她也明白了，以前的自己注重的是小愛，而今后要把它變成大愛，變成對觀眾、對舞臺的愛。于是勤奮又天資過人的蔡琴在唱歌之外，開始嘗試戲劇和舞臺劇。1998年，在果陀劇場蔡琴出演了她平生第一部舞臺劇《天使不夜城》。這部舞臺劇榮獲了“臺灣當年度戲劇大獎”三分之二的獎項，包括最佳戲劇獎、最佳導演獎等，同時也驗證了蔡琴在舞臺表演方面的天賦。

可是天有不測風云，命運又一次在考驗著她。2001年初，蔡琴在一次演出后覺得胸悶，誰知被醫生確診為胸部長了腫瘤，要馬上手術。醫生用了3個小時取出了那個腫瘤，接著在等待化驗結果的4天里，蔡琴的靈魂經受了一次破天荒的洗禮。

由于蔡琴馬上要參加香港藝術節的表演，當時在彩排階段，票全都賣完了，而她這邊卻在開刀。“萬一驗出來是癌癥的話，我也要先把香港藝術節演完，不然怎么給觀眾交代？”當蔡琴焦急萬分地向妹妹通告自己的決定時，被妹妹訓了一通，“身體是自己的，你從未對它負責過！”那一刻，蔡琴流淚了，她知道自己確實太在乎自己以外的一切。

當蔡琴在第5天清晨醒來的時候，看見妹妹和醫生站在自己的床頭。蔡菲拿著一個小錄音機，隨后她按下鍵，里面傳出醫生的聲音：蔡小姐恭喜你，你的腫瘤是良性的。那一刻，蔡琴看著妹妹喜極而泣。

太陽再次光芒萬丈地照在蔡琴的頭上，并且她的演藝事業再攀高峰，連續灌制了10多張歌碟并成功地在內地開了多場火暴的演唱會。動情的歌聲中，蔡琴落淚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最親愛的“伴侶”是——歌唱事業。

其實在2002年初，蔡琴就得知楊德昌患癌癥的消息。經歷了“腫瘤”風波后的蔡琴對生命有了重新的認識，她囑咐好友捎去了問候與花籃。相信這一切，對于病中的楊德昌是莫大的慰籍。此前，蔡琴不斷聽到有關楊德昌的消息。楊德昌去美國發展了，他有了新的妻子，他的新婚妻子是一位著名的鋼琴家，叫彭鎧立。兩人非常恩愛，很快他們又有了一對兒女。在愛情的滋潤下，楊德昌的事業也突飛猛進。起初，蔡琴非常抵觸這一條條消息，但是漸漸地她學會了釋然，畢竟愛過，不如祝福對方幸福快樂。

如今的蔡琴對感情的態度依然執著，還是那句——情場失敗，依然相信愛。而在事業的多元化上，蔡琴更醉心于舞臺劇，想讓一直熟悉自己歌喉的眾多歌迷們領略她另一番風采與魅力。

林清玄先生曾經說過：“把初戀的溫馨用一個精致的琉璃盒子盛裝，等到青春過盡垂垂老矣的時候，掀開盒蓋，撲面一股熱流，足以使我們老懷堪慰。這其中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情趣，譬如將月光裝在酒壺里……”蔡琴的歌就是這樣可以裝在酒壺中，用來下酒的月光。蔡琴以她那醇厚自然、情深款款、沉靜動人、獨樹一格的嗓音，馳騁變幻的歌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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