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C.夏內爾
作為中國當代藝術的主流,社會現實主義和中國波普猶如風暴一般席卷了整個藝術界,而張鵬的攝影和繪畫作品卻截然不同,他所表現的中國本土可能屬于一個未知的領域,卻也是在全球范圍內為成熟的藝術市場所認可的類型。張鵬的攝影世界中棲居著許多年輕的古怪精靈,他們的明眸大眼和漂亮可愛的臉蛋時常環繞著鮮血和拷打與施暴的器具,而他的繪畫作品中卻是一些在極簡抽象白底上昂首闊步、穿著緊身衣的女人,就像是浮現在霧中的拉客妓女。張鵬似乎一心要表現中國當下的兒童性行為和女性地下或非法隱秘的性生活,而這些正是時常遭到忽視并且使社會蒙羞的領域。與諸多中國同輩迥異的是,他所接軌的類型在日本動漫、受動漫啟示的作品和在作品中表現性別與性行為的當代藝術家的全球傾向之間游移不定,前者包括奈良美智、會田誠,后者中的名家有瓦妮莎——比克羅夫特、吉爾伯特和喬治以及納恩·戈爾丁,這不過是其中幾例而已。看起來,通過展現小女孩承擔僅限于成人《時常令人厭惡》活動的可怕場景和描繪占據著空白空間的具有性征的人體,張鵬不僅強烈地表現了當代中國社會的性和性行為現狀,對于那些遭遇其作品并為之感到震驚的人們來說,著實觸及了他們的政治和社會要害。
在中國社會,兒童只有被鼓勵在教育和生活中取得成功時才受人尊重。張鵬有選擇地描繪了如此可怕的困境中所產生的或真實或虛擬的年輕女孩(在一個畫面中切肉而在另一個畫面中則沐浴于一盆血水之中),從而對兒童是天真無邪之所這個中國古老的觀念進行了徹底的批判。他似乎在說,在中國當代社會變動不居的面貌中,盡管充斥著嶄新的建筑物、隱藏在平常景象之中的資本主義以及與全國都市圣地中的勞動階層共存的設計時尚,童真的觀念幾乎無立足之地。在這片曾經以古典文學,科學和儒家學說激勵青年人的土地上,可塑性很強的年輕頭腦如今充滿了電子游戲、日本連環漫畫、西方時尚和流行音樂。在張鵬看來,其結果便是一個徹底失去童真的混亂世界,取而代之的黑色陰影迫使中國兒童過快地早熟。

在他描繪妓女抑或易裝癖者的稀奇古怪、閃爍靈動的畫作中,張鵬同樣著力突出了那些官方和旅游營銷者都不希望存在的中國現實生活的陰暗角落。這些作品是對那些不憚于性行為的女人愉悅的一瞥,她們身披絢麗奪目的衣物、腳蹬高跟鞋卻在極簡抽象的景觀中游蕩。她們是這些私密作品的明星,張鵬似乎在抬高她們,甚至于贊美她們。作為一名男性藝術家,他在這兩類作品中所傳達的意圖肯定會遭到質疑。他是一個在遠處注視并覬覦這些女人的窺淫癖者?要么他是一名捍衛者:給予她們力量與計謀并最終幫助她們獲取成功、保持強勁?不管居心何在,張鵬終將迫使觀賞者面對他所呈現的那些殘忍的悍婦和午夜女郎,并且促使他們從容地去了解中國當代藝術,認識到它不僅僅是一系列為毛主席、長城、天安門圖像所占據的經典,而且還是一個時高時低,時好時壞、無上榮光卻也傷痕累累的多面社會。
張鵬以多種多樣的藝術手段在中國當代藝術領域掀起了一場革命,可以說他所采用的那些驚人的圖像展現了一堆嶄新的難題。他的作品既令人反感又充滿誘惑力,他定位的焦點是地方性的但使用的語匯卻是全球性的。在構筑他自己獨特的視覺語匯時,張鵬依靠的是一系列國際藝術潮流和藝術史,因此有助于中國當代藝術超越當下被全世界收藏家奉為“必須擁有”的地位,成為一門必須用全新的眼光去看待的藝術。當然,包括馬六明,張洹在內的許多先行者都把身體和性行為作為其藝術作品的主要信條,而張鵬則通過描繪足以摧毀現狀的游戲中的女性身體創造了一條解讀當下中國的新路徑。愛也好恨也罷,它都是一個令我們折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