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艷
我還記得外婆那雙蒼老的手,曾撫過我的臉,撫過歷史的滄桑,停頓在歲月中,停頓在荒蕪的茫茫野草里。
烏鴉的叫聲那樣凄厲,在秋風中哀嚎。曾經的小丘喲,布滿了外婆的足跡。風吹亂的不再是外婆當年細細的青絲,而是那飽含艱辛的銀發。當外婆那青筋暴露的手永遠放開我時,我沒有哭泣。沉默,歸于幽寂,就像現在空蕩蕩的山林,只響徹著烏鴉凄涼的葬歌。外婆啊,在您無望而去時,您是否聽到那劃破長空的撕裂聲?那是心靈在哭泣。昏暗的光從紙糊的窗口透入,籠罩在外婆那已失去靈魂的身體上,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外婆的笑臉。您那是怎樣的一種微笑啊,是不是為了讓那孤苦的后人放下懸著的孝心?
沉默,沉默是最大的哀痛。在沉默中微笑,微笑是因為心靈得到了慰藉。外婆走了,她放下了沉重的擔子,閉上了昏花的雙眼,停下了勤于勞動的雙手。曾經那樣密密的皺紋舒展得那么平坦,再也不會因心中無限的擔憂而布滿臉龐:那已無血色的唇緊閉著,再也不會有關心的話語流瀉出來了。
當生命變成一座小土丘,當血液融入大地,當曾經的記憶變成一棵孤零零的松柏,外婆,已經走了。外婆,您雖然走了,但您帶不走您曾經給我的愛撫,帶不走我記憶中關于您的甜美的回憶,帶不走您對我的愛,帶不走我對您深深的依戀,帶不走這山川的溫柔、大地的肅穆。
我想掬一捧淚,拜倒在您面前,就此讓時間流逝,歲月成歌。可我知道,您一定不會允許。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為我還要帶上您的愛,帶上您的微笑,勇敢地生活,一往無前。
秋風掃過落葉,落葉打著旋兒凄涼地飛舞著。天空的云密密地緊了起來,似乎要下雨的樣子。一陣風吹過來,身體感覺有點冷。這一切都顯得如此凄清,讓人恍惚,如同一場夢。生命會是一場夢嗎?為什么,外婆您便這么默默地走了,不說一聲,不帶走生前的任何東西?您走得這么急,就真的像一場夢。
曾經想收藏整個春天,編織成美麗的花環送給外婆,然而世界只給了我秋天,悲寂的秋天。那山丘已經發黃,好像一瞬間布滿了霜,顯得荒涼而凄清。似乎所有的植物都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草木不再顯出一點綠色,以至于讓我再想不起外婆曾唱的那首“綠油油”的小調,但那草根啊,深埋在荒原中的草根啊,卻蓄積著無限的生命力,等待著下一個春天的輪回。墳前那萎謝的小草,是否如外婆的生命?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世界留給我的是秋天,因為秋天像外婆的生命——雖然萬物萎謝,但有萬物成熟的果實與來年無限的希望。于是,我明白了我要堅強,一如發黃的小草,靜靜地等待來年的希望。
(該文獲“株洲北大青鳥杯”第六屆中國高中生才藝展示大獎賽寫作組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