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生活

朱群英

荷爾德林曾經說：人類詩意地生活在這個大地上。但是，我當初并沒讀懂它。人世間的煩惱和痛苦，遠遠多于快樂和幸福，奢談什么“詩意地生活”?后來，我看到一篇文章，是寫雕塑家吳為山先生的。吳為山先生有一件作品，名為《春風》，吳為山這樣解釋作品創意的源頭：當時我生病在家，女兒從幼兒園回來，小裙子飄起來，小腳丫翹起來，可愛之極……這便是生活的詩意了。

人都有老苦煩愁，只是有人懂得以智慧去淡化，發現詩意。有這樣一個故事，“文革”中，一位老音樂家在農村接受改造。數年的時光沒能在他的臉上寫下多少愁苦。后來，有人問他養生秘訣，他笑著說：“我從早到晚給牛鍘草，是按4／4拍來鍘的。”這便是人在最低谷時的詩意了。

記得小時候，我母親做得一手好飯菜，在我們村子是很有些名氣的。盡管同樣是粗糧，同樣是南瓜土豆白菜蘿卜，母親做的和別人家做的就是不一樣。飯菜的色、香、味自不必說，單是碗筷，往桌上一擺，就有關感。那些有點缺損的碗，母親是從來不會讓它們上飯桌的。一把參差不齊的筷子，總會配得每一雙都一樣長。我們吃飯，也是在欣賞美。

我還記得一位拾垃圾的老人。他常來我們這邊，時間一長，也就熟了。有一天，路過他家，老人讓我進去看一樣東西。他拉開墻上的小布簾，布簾下小木架上擺滿各種各樣的香水瓶，足有百十來個，華美靚麗，這些瓶子都是老人的收藏。

我讀懂了荷爾德林的那首詩，從老音樂家的鍘草聲中，從母親的飯菜中，從收垃圾的老人琳瑯滿目的香水瓶中。

記得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人，如果他手中只有一把錘子，那么，在他眼里，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釘子。我們不妨把他這句話做這樣的修改：一個人，如果他心中有詩意，那么，他的生活一定會是詩意盎然。老詩人公木曾告誠青年詩人：不要把詩歌當作生命，而要把生命當作詩歌。是的，我們應該把生命當作詩歌，而詩意，在我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