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如江 沈錫權 孫洪磊
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溢彩流光的寬闊街道,宛若公園的住宅小區……毋庸置疑,中國的城市正在發生著日新月異的巨大變化,城市美了,市民的生活質量也越來越高。然而,在繁華都市中,很少有人注意到另外一群人——城市低收入群體——的真實生活狀況。
記者分赴沿海發達省份部分城市,對此作了專門的調查采訪。調查發現,城市低收入群體的生活狀況不容樂觀,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僅有的收入只能維持溫飽,生活窘迫,他們常常為看不起病而犯愁,高樓大廈更是“黃梁一夢”。而政府現有的救助力度有限,保障也是杯水車薪。
地點:天津市河西區秀峰里社區
時間:2009年8月13日上午
主題:下崗失業靠打工勉強度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喬洪杰,今年49歲,是一名下崗失業人員,原是天津市棉紡二廠的職工,妻子馬淑萍49歲,是天津市棉紡四廠的職工,目前夫妻雙下崗。喬洪杰平時在一所大學的澡堂子做清潔工,一個月360元;兒子在超市打工,一個月900元;妻子失業時不到40歲,當時拿了4900元就被廠里“一腳踢”了,現有病不能工作。
記者在喬洪杰家見到,一家三口擠在20多平方米的破房子里,廚房當成20多歲的兒子的臥室,2平方米的涼臺成了廚房。民政部門每月給他們458元住房補貼。家里沒有什么值錢的家具,唯一一臺舊空調還是工友送的,年久失修,漏水不能用。
現在他們主要靠雙方的哥哥、姐姐幫一點,不然生活過不下去。他說:“像我這樣還有收入的,比起吃低保的困難戶還要好一些。”
今年50歲的張順起,在一家自行車廠安置辦工作,每天就和下崗職工打交道。據他介紹,廠子沒有效益,工人們都沒有醫保,拿著看病的條子到廠里來也沒法報銷,所以工人下崗后什么都沒有。
張茹(秀峰里小區居委會主任):小區居民共有2200多戶,其中843人沒有工作,78人殘疾,80來戶享受低保。我們這里是天津市低收入群體主要聚居區。
董順榮(國家統計局天津調查總隊總隊長):天津市仍有17萬戶居民的人均收入在最低生活保障線以下,他們靠吃低保來維持生計。2009年天津市的最低生活保障金為430元。
地點:上海市閘北區交通社區
時間:2009年8月19日
主題:生活難上難,只能住在棚戶區
一大片棚戶區大部分是兩三層的居民樓,已有40多年的歷史,十分破舊,屋檐用石棉瓦搭建,上面壓著磚頭瓦塊。住戶門前或巷道里搭建了大量的違章建筑。如果發生火災,消防車注定是進不來的。與社區一路之隔的是“城上城”高檔社區,高聳的樓房十分鮮亮。高樓大廈下,棚戶區顯得格外低矮,難堪。
范浩然的家住在一樓,十分潮濕,有一股明顯的霉味。36攝氏度的高溫,天氣悶熱,而他的家里只有一臺電風扇在轉動。臥室里有一張大床,是范浩然睡的。床的旁邊,兩張凳子撐起一塊小小的木板,這就是他媽媽的“床”。范浩然說,冬天媽媽和他就擠在大床上。屋子里唯一顯得較新的就是一副拐杖和一架輪椅。飯桌上擺著三個盤子,這是媽媽從打工的公司里捎回來吃的飯菜。
范浩然今年22歲,8歲時,父親去世。2006年他患上了強直性脊柱炎,需要人工置換髖關節,家里拿不出錢給他治病,結果他在床上躺了近3年。去年,在上海市民幫扶資金會出資8萬元的幫扶下,范浩然成功做了手術,服務中心還補助了1萬元營養補貼,現在他已經能站起來了。
范浩然的媽媽李繼梅說,現在家庭收入有三方面來源,一是每個月1000元的退休金,二是政府補助給范浩然的520元重殘無業補貼,三是她在一家外企做清潔工每月有1000元工資,合計2500多元。而家里每月的生活開銷主要有四方面,一是500元的租房費,二是500元的藥費,三是100多元的電、水、煤氣費,四是800元左右的飯費。算下來,收入和支出差不多,攢不下什么錢。
李繼梅說,現在最大的困難是住房,這里聽說快要拆遷了,如果拆了他們就沒有地方可去了。“盡管房子差,但如果換地方,房租就沒有這么便宜,那樣的話吃飯都難了!”
侍道芳(居委會民政干部):在交通社區,2200多戶居民中有177戶在享受低保。像范浩然這樣因病致貧的家庭,有一定的代表性。社區居民大多數是因為年齡大找不到工作,有的是雙失業,還有因病致貧,失業的。
李小露(上海市閘北區民政局社會救助事務中心工作人員):截至2009年7月,閘北區享受低保的人口有2.6萬多人,占全區72萬戶籍人口的3.6%。低保邊緣戶的人數是低保戶總數的3倍,有各種低收入的人群,經濟條件都非常差。
地點:溫州市職業介紹指導服務中心
時間:2009年8月22日下午
主題:外來務工人員在溫州艱難討生活
王偉來自湖北省荊州市,今年40歲,原來在荊州市的一家棉紡廠工作了十幾年,2004年企業不景氣被辭退,下崗后一直靠做零活和小生意為生。一個月前他一個人來到溫州。
來到溫州后他才發現這里的大公司很少,都是家庭式的作坊和小廠,每個企業基本上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工作環境也很差,炎熱天氣里車間溫度特別高。住宿條件也比較差,一個大房間里住一二十人,最小的房間也有8個人,房間里就是光板床,褥子,涼席都要自帶,連電風扇都沒有。他也曾經問過企業是否能提供醫保,社保什么的,但是面試的企業對保障基本閉口不談。
王偉說,他本來還懷著找個好工作的想法,結果一個月都沒有找到活,只做了兩次零工,掙了300元工錢。現在一天的生活費也要三四十元,他從家里帶來的一點錢花得也差不多了。
“現在我想找個哪怕差點的,但時間能長點的工作,咬牙也做了。”王偉說,“快要到秋天了,我心里很著急,今年過年前如果賺了錢就回去,賺得少就干脆在這里過年。”
王偉說,在溫州他患過一次感冒,但是大醫院太貴根本看不起,他只能去旁邊的小診所買藥,總共花了32元。這周圍的小診所很多,都是打工的人去看病。
王甌翔(溫州市勞動保障局職業介紹指導服務中心副書記):溫州市外來務工人員有327萬人,在溫州各類用工單位中,農民工占到了80%~90%,其中中小企業的一線員工幾乎都是外來農民工。
企業用工管理不規范,勞動時間長、工作環境差。用人單位平均用工時間長達10個小時,重活,臟活、難活、險活大都是農民工承攬,少數單位根本沒有安全保護措施,對農民工的人身安全構成威脅。
周德文(溫州市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目前在溫州享受勞動保障的外來務工人員所占比例很低。僅有30%的工人能享受到社會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