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露
在工業革命前期,除了美國還跟印第安人死磕,英、法、荷,西等歐洲列強已經基本形成。然而這個時代真正的強國仍然是中國,就是把西歐整個加到一起仍舊沒法跟中國比。
即使在工業革命時代,絕大多數人的理想仍舊是能吃飽肚子,此時,人類生產的最高目標仍舊是種群的生存,我們姑且稱呼他為“生存經濟”。
在生存經濟中,大部分人也就是能吃飽,湊合著活著,至于銀行證券交易,在西歐是給王室打仗準備的。就是這種生存底限,決定了人類對吃飯的需求彈性無窮大,因為不吃飯會死人的。
如果使用經濟學語言描述生存經濟時代不存在個人偏好,沒有個人偏好談何市場,交換?用市場,交換的概念去理解當時的中國經濟,那是徹頭徹尾的偷換概念,此時市場和交換根本就是一個餿主意,配置資源最佳方式?還是先吃飽了再說吧。
西歐在生存經濟時代的落后,恰恰證明了這一點,市場越發達,失敗得會更慘。匈奴被漢武帝趕到歐洲,日耳曼人和羅馬帝國打不過匈奴,羅馬帝國打不過“蠻族”。面對滅絕的危險,中央集權有天然的集中資源優勢。無情的生存法則,一直到十一世紀西歐都不敢以家庭對抗自然,社會主體始終是封建領主城堡;當中國唐宋盛世小農圍爐夜話的時候,歐洲還在海盜的侵擾下膽戰心驚,城堡領主是西歐集體對抗自然的方式,落后的農業生產又根本維持不了一支常備軍,在這些方式中我們是否看到一點文明的痕跡?
正是由于歐洲的落后,才使得它在生存經濟期間走入了一條試錯路徑,新制度、新體系的嘗試是性命攸關的,再按老路走下去就全完蛋了,因此在歐洲制度變遷是理性的,原來的制度并不能保證種族生存。
歐洲的封建割據框架恰好提供了試錯途徑,封建領主乃至封建王國之間不存在統一的王權,因此可以獨立進行經濟試驗,雖然這個過程是以無數生命為代價進行的。于是我們在西歐歷史上看到了各種圖景:民主的英國,專制的法國,自治的荷蘭等等。基督教的統一使得整個西歐實際在民族文化上具備統一性,每一個成功都有可能在整個歐洲傳播。
不是歐洲人不想用刀把子解決問題,實在是養不起刀把子。
因此,談判中受損的一方很容易用逃避來選擇不接受,強勢的一方,特別是微弱優勢方必須做出一定的讓步。海運條件使得西北歐市場早熟,公平交易思想隨商業的擴張而深入人心,從而使以公平有償交易,談判等試錯模式逐漸被反復嘗試。
不過,試錯不能重復。
同一個經濟主體沒有機會反復嘗試不同方案,往往是不同的經濟主體同時嘗試不同方案,最后只有做出了正確決策的主體能夠成功并存活下來,失敗者則被淘汰,而這樣一種競爭解題機制只有在多元化的、瞬息萬變的市場中才有可能存在。
與其說十八世紀工業革命是歐洲的勝利,毋寧說是集體生產制度的涅槃。某些人卻以市場模式衡量中國古代經濟,這完全是一個謬論,是一個偽命題。面對外部挑戰,在生存經濟中央集權的優勢很顯現,本來就能抵抗外來侵略,大家好不容易能活下來。封建王朝作為既得利益者不可能有動力進行制度變遷,土地固定了貴族,不可能以逃跑抗議皇權,中國開始長周期興衰循環。
什么?你要制度變遷,鬼才知道變遷制度后能不能活下來,這時拒絕制度變遷本身就是理性的。
歐洲一躍跳過了家庭生產的界限,開始了工業組織與市場制度的變革,市場交易在多次試錯中勝出,成為迄今為止現代經濟活動的基礎,也成為人類擺脫生存經濟惡性循環的關鍵。一旦工業革命已經站穩腳跟,世俗權力就不可能再與其抗衡。由此,落后了數千年后,西歐終于即將率先走出人類僅僅維持生存的宿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