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寅初的六十壽辰大會

夏　雨

1940年5月，馬寅初應基督教各大學旅渝校友聯誼會的邀請，在重慶社交會禮堂發表了《西南建設與貨幣問題》的演講。在演講中，馬寅初針對當時嚴峻的抗戰形勢首次提出了一個切中時弊的辦法——征收發國難財者的財產稅。他說：“前方將士為了國家民族的存亡英勇流血犧牲，而后方的達官奸商們卻大發國難財。為了支持當前抗戰和使法幣穩定，必須向這些達官奸商們征收財產稅?！庇捎谶@一主張觸到了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痛處，蔣介石坐不住了。他氣沖沖地對馬寅初所在的重慶大學的校長葉元龍說：“你真糊涂，怎么可以讓馬寅初做重慶大學商學院的院長？他在外面罵行政院院長孔祥熙。他罵孔祥熙就是在罵我！”并要馬寅初去見他。

馬寅初知道后硬邦邦地說：“叫葉元龍陪我去見蔣介石，我不去！叫憲兵來陪，我才去！”

蔣介石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他通過中央銀行會計處長金國寶對馬寅初說：“戰時財政困難很大，馬先生提的意見很好，孔部長可以‘讓賢，讓馬先生當財政部長。不過，一開始馬先生恐怕也有困難，可否屈就財政部次長？要不然擔任全國禁煙總監也可。”

馬寅初正氣凜然地說：“你們想弄個官位把我的嘴巴封上，辦不到！我在北京大學時就響應蔡元培校長的號召，參加過‘進德會，講好不做官，不當議員！”

蔣介石惱羞成怒，而馬寅初處處講演，字字句句都觸到“四大家族”的痛處，他再也不能容忍，便逮捕了馬寅初。但考慮到馬寅初的名望，他對外詭稱“馬先生是調到前方去考察經濟”，妄圖欺騙社會輿論。

馬寅初的被捕，激怒了重慶大學商學院全體師生。他們聯合全校學生，組織了“援馬大會”，準備罷課游行，要求釋放馬寅初。然而，由于重慶大學學校當局和反動黨團分子的破壞搗亂，這一運動被迫流產。

1941年農歷五月初九，是馬寅初的60壽辰。重大進步師生為了抗議國民黨反動派，營救馬寅初早日出獄，決定提前于三月三十舉行“遙祝馬寅初六十壽辰大會”，“遙祝”一詞暗示馬寅初已被逮捕，不在重慶。為此，他們組織“祝壽籌備委員會”來主持此事。

籌委會研究決定：一是擴大社會影響，爭取社會輿論的支持；二是發起在重大校園內建“寅初亭”的號召，作為對馬寅初的永久紀念。另外他們還在重慶的《新民報》和《大公報》的廣告欄內刊出《祝壽啟事》：

“本年欣逢馬院長寅初先生60大慶。我全體同學為崇德報功，尊老敬賢起見，除將建亭購書以資紀念外，并定于三月三十日午后2時，在本大學禮堂開會遙祝，并當晚舉行游藝。凡馬院長親戚友好，屆時敬祈光臨指導。恐柬不周，特此奉告?！?/p>

不料《啟事》剛一刊出，國民黨新聞檢查機關就飭令兩報撤版，不許再登。陳布雷出面“手諭”重大校長：“貴校學生為馬君祝壽之事，委座甚為懷疑事前校方是否知悉，事后做何處置？盼速查明陳復?！敝卮髮W校當局當即遵照“手諭”，要學生祝壽會馬上停辦，遭到學生的嚴詞拒絕。學生們推選代表去與陳布雷和教育部長顧毓琇據理力爭。顧毓琇恫嚇學生：“教育部的指示是明確的，祝壽會必須停止舉行。至于你們是不是遵照辦理，那只有看你們的了。你們是大學生，已經知道一切行為的后果和責任了?！?/p>

學校當局遵照教育部的命令，貼出了停止舉行祝壽會的布告，把大禮堂和大教室統統上鎖，連電燈泡也卸了下來，并通知電工房“祝壽會一開始，就立即停電”。但這一切都不能改變學生們為馬寅初祝壽的決心。學生們打開大禮堂一間大教室，將其臨時布置為壽堂。壽堂正中貼著“明師永壽”4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四壁掛滿了各方送來的壽聯、壽幛，其中有周恩來、董必武、鄧穎超聯名送來的壽聯和《新華日報》社送來的壽聯。為了避免國民黨特務前來搗亂，孔祥熙送來的壽聯也被掛在壽堂的進門處。

1941年農歷三月三十下午2時，重慶各報社記者和各方來賓匯集壽堂，為馬寅初祝壽。中共代表董必武也參加了祝壽會。各方代表都熱情地頌揚馬寅初敢怒敢言的高貴品格。著名民主人士張西曼以茶代酒遙祝馬寅初健康長壽，他說：“民國以來的檢察院算是言官衙門，但聽不見他們的發言，言官的嘴巴顧了吃飯顧不得說話了。馬先生不是言官，他那張嘴巴，卻實在令人欽佩。因為不管吃飯不吃飯，他都敢于說話！”會場氣氛十分熱烈。

祝壽會還特制了幾百個紀念章，由招待組的同學一一贈送給來賓。另外還有一本精美的紀念冊，是馬寅初的3篇反對發國難財的論文手稿和一些紀念文章。在會上，各方來賓提出了募捐修建“寅初亭”和購買圖書捐贈重慶大學圖書館以紀念馬寅初的計劃。散會時，來賓及各報社記者們紛紛解囊捐款，祝壽會開得非常成功。

1942年夏，在國內外輿論的聲援下，蔣介石集團最終被迫釋放了馬寅初。馬寅初回到重慶大學，看到“寅初亭”，得知為他祝壽的事，眼里閃著驚喜的淚花……

（責編 路同）